第 4 章(1 / 2)
第四章
京兆府高大人離開後,太子並未著急,回東宮先讓小順子尋了一雙乾淨的靴,才套了一隻腳,乾武殿的魏公公便來了。
「太子殿下,皇上有召。」
唐家通敵案今日定案,顧三公子一敲鼓,皇上怎能不知道。
太子出了東宮,剛上攆轎,高公公也回來了。
隨行跟在了攆轎邊上,一雙腿將袍擺盪得「撲撲」響,壓低了聲音挨著太子稟報道,「殿下,康王爺進了宮,似是為了唐姑娘。」
適才明公公到太醫院請完太醫,人還沒走出甬道,迎麵便遇上了康王爺。
「還擊鼓鳴冤?本王活了這麼大歲數,何曾受過如此冤枉,本王想要女人,用得著去劫?唐家如今是什麼樣?通敵的叛|徒!唐家姑娘即便有天仙的姿容,本王也不會行如此愚蠢之事,今日本王非得讓皇兄評評理」
高公公一聽,便知是怎麼回事。
唐姑娘莫名失蹤,遲早會暴出來,他早知道會有這麼一天。
昨兒唐姑娘進宮之前,殿下必定也想好了今日的對策,「康王爺已經去了禦書房見皇上,唐姑娘先前住的那院子,奴才倒是照著」
明公公的話還沒說完,便見太子從攆轎上探出個頭來,笑得格外溫和,「唐家姑娘莫名失蹤,國公府顧三公子,康王府康王爺,不惜鬧到了公堂上,一個斬釘截鐵地說人被劫持了,一個矢口否認,莫非公公知道唐姑娘此時人在哪?」
明公公腳下一個沒跟上,差點絆了個跟頭。
抬起頭神色呆愣地望著太子漸漸前行的攆轎,半晌才回過神。
什麼臉麵,什麼王法公道
他活的歲數還是太短了。
*
乾武殿內,皇上坐在上位,一麵吃著吳嬪剝來的葡萄,一麵聽康王爺訴苦。
「顧家那小崽子,就是被顧長風嬌慣壞了,失了規矩,想當初本王膝下那幾個兒子,哪個不是被管教的服服帖帖,誰敢這番胡鬧?亂擊鳴冤鼓,可是要掉腦袋的」
皇上聽了這大半天,終於坐直了身子,看了一眼滿腔怒氣的康王爺,月匈口先是幾個震動,後才笑出了聲,「掉腦袋,倒也不至於。」
康王爺別過頭,一臉憤憤不平,到底是消了聲。
皇上慢悠悠地接過吳嬪遞過來的絹帕,拭了拭嘴角,「你啊,難得進宮來一趟,怎還是之前那個急脾氣,人沒在你那兒,他顧家三公子要告就告,你怕什麼。」
康王爺神色一愣,「騰」地一下站了起來,「皇兄」
康王爺話還未說完,殿外魏公公便卯著月要走了進來。
皇上的目光一鬆,立馬從康王爺身上挪開,落在了魏公公身上,魏公公也沒讓他失望,上前稟報了一句,「皇上,太子來了。」
皇上眉宇間的煩躁明顯緩了下來,「宣。」
當年他在幾個兒子中,為何挑了太子為儲君,除了立嫡立長之外,便是這點,太子總是能在他最煩躁的時候,及時為他化解麻煩。
屁大點的事,也能鬧進宮裡
為了一個唐家姑娘,一個擊鼓,一個喊冤,感情他這兒還成了平冤的府衙了。
太子今兒依舊是一身金繡黑袍,身形不似三皇子那般弱不禁風,也不似二皇子那般魁梧,個頭卻比二人要高一截,人一進來,便帶了一股年輕的朝氣。
唇邊的一道微笑,更是讓殿內瞬間敞亮了不少。
「父皇,皇叔。」太子一一問了好,包括皇上身邊的新寵吳嬪,太子也稱呼了一聲,「娘娘。」
大方的態度,既沒失他太子的身份,反而給人一種溫潤懂禮的大度。
皇上尤其喜歡他身上這股子自己沒有的儒雅,招手指了身旁的座兒,「來的正好,你皇叔受了欺負,你過來給他斷個公道。」
康王爺見皇上竟當著小輩的麵,半點麵子都不給,不由老臉一紅,埋怨了一句,「皇兄」
太子先了然地看了一眼皇上,再笑著同康王道,「皇叔當年曾陪父皇四處征戰,才有了我大周今日的國土歸一,如此勞苦功高,豈能蒙受冤屈。」
太子的話,簡直說到了康王的心坎裡。
可不是。
當年他打仗之時,顧家那黃毛小子還在他爹肚子裡,沒配種呢如今竟敢騎到他頭上了。
康王爺臉上露出了得意的神色,正要接著數落顧家的樁樁罪惡,又聽太子緩緩道,「孤還記得兒時,父王曾掌燈修補過大周律,皇叔、還有幾位當朝老臣,個個挑燈相伴,熬紅了眼睛,無一不罵前朝天子治國不力,朝綱混亂如斯,以至君不君臣不臣,朝野一片腐敗,貪汙受賄,荒淫成性,最後才落了個失民心,百姓齊誅的下場。」
太子說話時,不徐不疾,吐詞極為清晰。
麵色雖帶著笑,說出來的一字一句,卻能讓人不覺繃直了脊背。
誠然康王爺這回是真遭了冤枉,但這些年,舒服日子過習慣了,誰又能保持初心,沒乾些違紀朝綱的事兒。
俗話說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的,更何況,他最近兩年的名聲,確實不太好。
康王爺剛冒生出來的得意勁兒,消失得無影無蹤,臉上也漸漸地變了顏色。
太子便也點到為止,沒再繼續往下說,回頭看向皇上,「兒臣適才已經聽京兆高大人說了此事,源頭皆因唐家姑娘而起,顧三公子擊鼓,訴的是民女失蹤,按律法,該有京兆府備案追查,在案件查清之前,無證無據隨意汙蔑誹謗,我朝皆有律法治其罪行,父皇放心,兒臣定會給皇叔一個公道。」
皇上登基前,不過是前朝皇室的一支偏遠旁係,生下來便沒識過幾個大字。
後來天子失德,才被朝中忠臣擁護奪了皇位。
揮兵收復疆土,行軍打仗他再行,要他咬文嚼字說出這番話,就算是豁出他這條命,也未必能做到。
但他的兒,太子能說出來,也是同樣的道理。
一大早就堵在殿裡吃葡萄的鬱悶,瞬間一掃而光,皇上整個人都舒坦了,抬目笑著問康王,「太子所言,王爺可覺得滿意?」
來時康王沒行跪禮,這會子倒是跪上了,磕頭感激地道,「聖上英明,太子殿下自來賢明公道,臣安心等著聖上明斷。」
康王一走,皇上再也坐不住了,從龍椅上起身活動了一下筋骨,轉身對太子誇贊道,「看來劉太傅沒少花功夫。」
「劉大人才識淵博,兒臣受益匪淺。」
「見如今的模樣,也不愧朕當年頗費周折地將你母後搶進了宮。」自己一介泥腿子,想要站穩這江山,就得找個高貴的世家小姐,優化後代。
想當年皇後連罵人的話都不會,氣急了就一個字,「你」
可不就是他最好的人選。
縱然這些年,他有了無數的新歡,在他心頭,能坐上皇後之位的,也就隻有顧氏。
果不其然,生出來的兒子,也隨了她。
雍容高貴,溫潤儒雅。
皇上對太子很滿意,朝政之事大多都交給了他,自己這不就閒得慌,「今日既然你來了,朕有件事正好同你商議,朕上回收復蜀地之時,見北邊西戎地,地貌遼闊」
說到一半,見身邊的吳嬪還在,皇上一頓,立馬趕了人,「你先出去。」
待吳嬪一走,皇上蠢蠢欲動的野心便按耐不住了,直接同太子道,「朕想開春就出兵。」
「西戎地?據兒臣所知,大多都是薑人,且有不少匈奴人來往,人口極為混雜,父皇若要出兵,兒臣倒是有一計」
*
打發完康王爺,太子又花費了一個時辰,說服一心想要征戰的皇上,從乾武殿出來,眼裡的血絲都熬沒了。
日頭一曬,眼花繚亂。
明公公跟在身後,見太子坐上了攆轎,及時提醒了一句,「顧夫人適才在皇後娘娘那裡,哭暈過去了。」
太子回過頭,極力掛出了一抹微笑來,問道,「什麼時辰了?」
明公公一愣,回頭看了一眼大殿上擺著的大白玉盤子。
午時三刻。
該用午膳了。
不對,殿下連早膳都沒明公公一個機靈,頭皮都麻了,再也不敢看太子一眼,隻催著底下的人,「還愣著乾什麼,升,升攆。」
*
太子從早上卯時二刻起來,到午時末,才吃到今兒的第一口飯菜。
用完午膳,玉箸一落,東宮門口便陸陸續續來了臣子。
一封又一封地奏折擺在太子跟前,太子坐在書房的太師木椅上,麵色和悅,絲毫不見半絲倦怠。
刑部尚書張大人最後一個進來,拿著手裡唐家的案子。
「今日本該定案,奈何唐家大姑娘失蹤,顧三公子一口咬定,定案之前,唐家姑娘乃是清白之身,京兆府有責任先尋人,再定案。」
來東宮之前,張大人已經去過了陛下的乾武殿。
才稟報了一半,陛下便撂下了一句,「唐家的案子,朕已經交給了太子,有不明白的,你找太子去。」
顧家是皇後的娘家。
要真十全十美了,皇上才該擔憂,如今這般出了個冒失的顧三,皇上倒是覺得放心了不少。
再想想自己品貌端正的太子。
嘖。
及不上,他又怕些什麼
說到底,也不過就一個沒了半條命的南蠻俘虜,跑了他還能捉回成百上千。
但太子說得對,國有國法,家有家規。
殺雞儆猴也挺好。
張大人這才來了東宮,稟報完,又輕輕地加了一句,「顧三公子,還在擊鼓」
最近兩天本就沒有日頭,到了黃昏,天色便有些模糊了。
待明公公進來燃了燈,太子才起身,說了一句,「走吧,去看顧三告狀。」
明公公:
這都一日了,虧他還記得這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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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兆府上下被顧三一鬧,個個都留在了府衙內,不僅回不了家,一道道鼓聲,震破耳膜,能將人肺管子都敲炸。
京兆府高大人也從最初的六神無主,熬到了如今,精神早已麻木,攤坐在椅子上,聽天由命。
心頭不得不佩服,他顧家三公子的體力。
一日了,他胳膊不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