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 42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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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外麵的說話聲繼續。

「殿內這麼多人,也不知道太子殿下這筐橙子到底是想給哪家姑娘」

「還能有哪家,東宮的太子妃年前就已經看好了,是蘇家那位,皇後娘娘壽辰親自拉過去問了話,除夕夜蘇家更是得了一道賞菜」

「我看倒是未必,要真定了蘇家,今兒皇後娘娘和太子也不至於再來禦花園選人」

「可不是,要說問話,今日董家姑娘、王家姑娘,張姑娘不都被皇後娘娘叫上前去單獨麵見過。」

「我就說呢,太子妃之位須得德貌雙全,先前還曾懷疑,她到底是哪點被瞧上」

一旁的雲姑娘,輕飄飄的接過了話,「大抵是上輩子積了德」

說話時,蘇姑娘人已經跟前。

雲姑娘的目光沒有半點躲閃,誠然她這話,就是故意說給蘇姑娘聽的。

蘇姑娘倒是沒有吭聲。

這些年,家裡的幾位嫡出姐姐侮辱她的那些話,可比雲姑娘的難聽多了,蘇姑娘已經習慣了。

蘇姑娘也沒去看雲姑娘,垂著頭走到了嬤嬤跟前,將適才借來的一把傘還給了嬤嬤,「多謝嬤嬤。」

適才幾個姑娘說的話,管事嬤嬤都聽進了耳裡。

這雲姑娘性子跋扈,頭上又有貴妃娘娘撐著,平日裡管事嬤嬤也奈她不何。

這會子倒是惱上了。

先且不說蘇姑娘是不是當真能成為太子妃,就眼下這般當著她的麵公然滋事,管事嬤嬤一時也沒了好臉色,厲色道,「姑娘們都回去吧,可別在貴人跟前,丟了自個兒的儀態。」

雲姑娘一聲冷嗤,扭著月要肢便回了頭。

幾個姑娘走遠了,管事嬤嬤才從蘇姑娘手裡接過油紙傘,見那油紙傘是乾的,便笑著問了一聲,「蘇姑娘沒出去呢?」

秀女們雖被關在了逢春殿,但逢春殿對麵有一處好小庭院,裡頭設有水池子,種了不好花花草草,皇後娘娘這回一並劃給了秀女。

說是閒時可以供秀女過去玩樂。

適才蘇姑娘本打算過去走走,撞見了唐姑娘,便也沒再過去。

蘇姑娘小聲地道,「這天陰晴不定的,雨勢一陣大一陣小的,我還是呆著妥當。」

「正好,蘇姑娘過來了,我也懶得跑一趟。」管事嬤嬤回頭便從筐隻裡撿了幾個血橙遞到了她手上,「這是太子殿下適才送過來的,讓姑娘們嘗嘗鮮,每人都有份兒,姑娘拿回去吧。」

蘇姑娘一愣,看了一眼那黃燦燦的血橙,腦子裡又閃過了那個荷包,笑著伸手接過,「多謝嬤嬤。」

「謝我乾甚,要謝就謝太子殿下。」

「多謝太子殿下。」蘇姑娘細聲說了一句,似是害了臊,埋著頭轉了腳尖。

往前走了兩步,蘇姑娘突地又回頭同嬤嬤道,「嬤嬤可備了唐姑娘的,恰好我路過,給她帶回去。」

明公公適才已經發了話了,這逢春殿裡每個姑娘都有,唐姑娘自然也有。

管事嬤嬤一笑,又多給了她一份,「那就有勞蘇姑娘了。」

落雨天,那雨滴聲「莎莎」地落在地上,尤其催眠,唐韻歪在榻上身上搭著被褥,瞧了一陣書,正有些昏昏欲睡,便聽到了敲門聲。

唐韻下床披了一件披風,來開了門。

蘇姑娘笑著將幾個橙子遞到了她跟前,「適才太子殿下送來的,說是給咱們嘗嘗鮮,唐姑娘的那份,我帶了過來。」

適才明公公立在院子裡,那嗓門兒估扌莫著就是對著她這屋裡說的,唐韻怎能不知。

這橙子她今兒要不接,交不了差。

唐韻隻將門扇開了一條小縫,伸手從蘇姑娘手裡接過,「多謝蘇姑娘。」

蘇姑娘一笑。

唐韻正打算關門,蘇姑娘及時地喚住了她,「唐姑娘,院子裡的姑娘們說,明日大夥兒結伴去對麵的庭園子遊玩,唐姑娘可要去」

「不了,你們去吧。」唐韻想也沒想,笑著拒絕了。

她又不選秀,參合這些乾甚。

見蘇姑娘走了,唐韻才關上了門,將手裡的幾個血橙往木幾上一擱,脫下披風,又挪去了床上。

如今她整個就是一閒人。

她唯一要努力的,便是了無痕跡地讓太子對她失望,生厭,放她出宮。

還有這一屋子的東西,實在是礙事。

蘇家姑娘已經來了好幾回了。

*

明公公送完橙子回來,太子已從幾個托盤裡,挑了不少首飾,見明公公進來,抬頭問了一聲,「給了?」

「奴才交代管事嬤嬤,每個姑娘一份,已經給了唐姑娘。」

太子從木幾上起身,將手裡的托盤遞了過去,「包好,待會兒讓阮嬤嬤送過去,本就是她的人,往後不用在扣在東宮,還給她,母後要問起來,就說孤賞給她的。」

明公公:

終於要見光了。

這些日子,底下人的一條腿都快跑斷了。

*

下鑰前,阮嬤嬤才到的逢春殿。

用的又是五殿下的名頭,逢春殿內的秀女們身邊都跟了丫鬟,多的兩三個,少的也有一個,唯獨唐韻如今屋裡沒個伺候的人。

五公主賞賜給她一個嬤嬤,也是情理之中。

管事嬤嬤從她手裡接過信函,看完便將人放了進去,心頭倒也有些贊同那雲姑娘說的話。

運氣好,救對了人,一步便能登天。

適才唐韻拿了橙子後,倒頭便睡了一覺,阮嬤嬤過來,她正精神著,趴在木幾上,畫起了路線圖。

阮嬤嬤瞧也瞧不懂,將手裡的一封信箋,高興地交給了她,「殿下送給姑娘的。」

唐韻接過展開。

——欲把相思說似誰,淺情人不知。

相思詩。

這樣的詩詞,唐韻並沒覺得有多稀罕,她每日一封信箋,從不間斷,就差將祖宗先人的名師名句,全抄了一遍。

稀罕的是,這東西是太子寫的。

若換做往日她會受寵若驚,如今隻覺得擔驚受怕。

她不能再釣著他了。

唐韻將那信箋放進了火盆,火苗子一瞬燃了起來。

阮嬤嬤又將手裡的包袱遞給了她,「裡頭是些簪子和首飾,都是太子殿下讓奴婢帶給姑娘的,說往後奴婢不用再去東宮,就跟在姑娘身邊伺候。」

阮嬤嬤忍不住一臉的高興。

進宮這麼久,她四處打雜,總算是回到了姑娘身邊。

唐韻的心頭卻突地「咯噔」一跳。

他是何意。

阮嬤嬤一旦被皇後認出來,必定會去過問太子,太子順勢同皇後娘娘提一句,納她為良娣,她這輩子可就再也出不了宮。

唐韻有些慌。

今兒先是當著眾人的麵送她橙子,如今又將阮嬤嬤還給她,還明目張膽地給她提了這麼多金銀首飾,他明擺著就是破罐子破摔。

沒想再瞞著了。

往日唐韻巴不得他上鈎,如今終於得到了報應,倒是唯恐避之不及了。

「眼下這段日子,嬤嬤恐怕不能留在這兒。」東宮,這宮裡,都呆不得了,總會有人察覺出問題。

她得出去。

阮嬤嬤見她神色認真,也跟著緊張了起來,「姑娘是有什麼打算?」

唐韻也沒再瞞著阮嬤嬤,「太子今兒找上了我,要封我為東宮良娣。」

阮嬤嬤臉色一變,啞聲問道,「不是太子妃」

當初姑娘知道自己的名字被添在了名冊上後,還曾高興地同她說過,往後會好好地同太子過日子,當好東宮的太子妃。

如今,竟給了個良娣。

姑娘豈不是空歡喜了一場。

阮嬤嬤心疼地看向她,原本想安慰兩句,卻見唐韻的臉上卻沒有半點悲傷,平靜地同她道,「東宮選秀的名冊,太子拿給我瞧了,沒有我的名字,不出意外,我的名字應該在景陽殿和華清殿,太子如今怕是正在想著法子,怎麼將我和他的關係挑到明麵上,他這時候讓嬤嬤過來,便是打好了算盤,等著太皇後娘娘去質問他,借此將我接到東宮,永世為妾」

阮嬤嬤臉色都白了。

唐韻抬頭看向阮嬤嬤,突地問,「嬤嬤知道當初我為何,沒有跟著顧景淵走嗎。」

阮嬤嬤愣了愣。

唐韻輕聲道,「因為我答應過母親,這輩子要堂堂正正的做人,不能為人妾,更不能做人外室。」

阮嬤嬤鼻頭一酸,便也明白了。

當年的吳氏可不就是個外室,明麵上先夫人是因姑娘的身份被逼死,可實際上是先夫人心死了,自個兒不想活了。

唐文軒養外室也就罷了,那私生子竟然隻比姑娘小一歲。

一想到唐文軒摟著先夫人,一口一句甜言蜜語地哄著,轉過身就同旁的女人搞在了一起,別說是先夫人,她都覺得惡心。

先夫人落得這般下場,成了姑娘心頭的一個結,一道刺,又怎可能去當人外室,做人妾。

阮嬤嬤紅了眼圈,突地道,「姑娘,咱們走吧。」

出宮離開這兒。

寧家如今已經安穩了下來,姑娘也沒必要再繼續呆下去,等出去後,他們去個遠點的地方,憑姑娘的姿色,找個如意郎君,不成問題。

「是得走了。」唐韻起身,目光看著屋子裡的那幾口箱子,神色冷靜地道,「嬤嬤今兒收拾收拾,明日就走。」

這些東西,她不能再留。

蘇姑娘已經過來了好幾次,想要進她的屋子,今日送橙子過來時,目光明顯在往她屋裡瞟。

再這般下去,遲早得曝光。

過兩日便是母親的忌日,明日她去找五殿下給嬤嬤打個掩護,正好可以將這些東西帶走。

唐韻一刻都不敢耽擱,趕緊同阮嬤嬤,將最近幾個月明公公送來的木匣子全都搬出,連同今日包袱裡裝著的幾樣珠寶,齊齊翻了出來。

一麵收拾,唐韻一麵吩咐阮嬤嬤,「東西拿出去後,嬤嬤全部換成糧食,在街頭搭個棚子,每日去施米,施完為止。」

這宮裡的東西,說到底也是從老百姓身上搜刮得來的,如今還回去,算是物歸原主。

可到底是算計慣了,唐韻腦子一轉,又添了一句,「以寧家的名義吧。」寧家的鋪子如今雖安寧了,生意終究是受了影響。

搭棚施粥,一能為寧家帶去生意,二能打出名氣,為將來外祖父回金陵做好鋪墊。

阮嬤嬤一愣,「姑娘不走?」

「暫時我還走不了,嬤嬤先出去等我。」寧家好不容易才走到了今日這一步,她斷不會蠢到在這時候去得罪太子,毀了這一切。

她還得繼續與他周旋一陣子。

阮嬤嬤急著道,「奴婢怎放心得下姑娘」

「嬤嬤放心,我在宮裡還有五殿下呢,出去之後,嬤嬤還得為我辦幾件事,嬤嬤先抽些錢財出來,去蜀地買個小院子,咱以後就去那,看大舅舅鑿鹽。」

阮嬤嬤心頭一酸,到底是點了頭,「好。」

唐韻繼續道,「還有一事,嬤嬤讓表哥幫忙給西域的二舅舅送個信,讓他尋幾本西域的遊記帶回來。」

五殿下對她的恩情,她無以回報。

想著五殿下為了那本缺失了幾頁的西域遊記,整日愁眉苦臉的,出宮之前,她給她找來,也算是給她的一份辭別之禮。

阮嬤嬤點頭,「好,奴婢都記得。」

唐韻說完,兩人繼續收拾著屋裡的東西,易碎的玉器珠寶,裝在原來的木匣子裡沒動,旁的金簪銀珠,都一股腦兒地倒進了包袱。

收拾完,餘了一地的空匣子。

匣子也不能留。

唐韻轉頭看了一眼屋裡的火盆,斟酌一二,最終還是丟了進去。

*

翌日又是一個陰雨天。

秀女們第三回復選的日子,隻得拖後。

唐韻同管事嬤嬤打了一聲招呼,一早便去了五公主的覓樂殿。

秋揚一看到唐韻,便如同見到了救星,著急地道,「唐姑娘進去可得好好勸勸殿下,這西域之地,怎麼也輪不到她一個嫡出去公主去和親。」

唐韻一愣。

什麼西域和親。

秋揚便將昨兒五公主主動同皇上要求和親的消息告訴了她,「上回殿下說起,奴婢還以為她隻是玩笑,誰知今兒皇上和皇後都要替她議親了,公主竟當著所有人的麵,請願去西域和親,說什麼大周人得講誠信,人家要的是公主,她如假包換,旁的都是假的。」

皇後險些沒暈過去。

今兒沒有選秀,落雨是一個原因,還有一個原因便是五公主,五公主突然要去和親,皇後哪裡還有心思選秀。

唐韻也沒料到,神色一緊,問秋揚,「皇上和皇後娘娘怎麼說的?」

「陛下自然是沒答應,說此事日後再議,可五殿下鐵了心地堅持要去,這不,昨日一回來,便被皇後娘娘關在了屋子裡,所有的遊記也一並被繳了個乾淨。」

秋揚領著唐韻過去,果然房門是關著的,屋外守著兩位宮女,也是生麵孔。

唐韻推開門,人剛一進去,門扇便被門外的兩位宮女合上。

五公主正坐在蒲團上剝著橙子,抬頭見是唐韻,眼睛一亮,「韻姐姐可算來了,昨兒怎麼樣,皇兄怎麼說的,許了位份了?」

唐韻看著五公主這般,心頭突地一酸,倒沒說自個兒的事,走過去先認認真真地問道,「殿下,怎想著要去西域。」

五公主神色一躲,「本宮就是想去西域看看。」

唐韻的神色難得有些著急,「五殿下若真想要去西域看看,大可不必以和親的名義,殿下想去看看,往後定會有機會」

她那樣善良的姑娘,心思單純,愛憎分明,若是有朝一日背井離鄉,她怎麼活下去。

「有什麼機會?關在深院裡,被人處處以條規管教著,吃飯說話走路,一言一行稍有不妥,便會落下一個沒有家教的名聲,連著父皇母後一塊兒受埋汰,出個門逛個街,都得被人監視,這樣的日子旁人或許能接受,可我從小就被嬌養在皇宮,過慣了被人捧在手心的日子,突然要我去伺候別人,看別人的臉色行事,還不如要了我的命,我做不到。」

五公主說完,眼眶已生了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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