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 52 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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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太醫起身,同身後的明公公一道安靜地退了出去。

裡屋的房門輕輕地合上,有珠簾輕微叮鈴聲入耳。

終歸是要麵對的,唐韻將挽起的袖口拉下,遮住了手腕,緩緩抬起了頭,目光望向盯了自己已足足有半刻的太子,輕喚了一聲,「殿下。」

太子突然一笑,「唐韻,孤對你不好嗎。」

那笑容極為溫和,唐韻卻從那雙眼睛裡看到了無盡的寒涼,忙地點頭道,「殿下待我自然是極好的。」

適才在街頭瞧見阮嬤嬤搭起的那個米棚子,還有寧家鋪子前恢復的熱鬧時,唐韻的心頭便生了幾分愧疚。

她是有多壞啊。

拿著他送的東西,去為自己鋪路。

他雖也算計了她,最後不也是被她所利用了麼。

拋去感情,就她和太子互取所需這一點上,他對她確實沒有任何虧欠,甚至算得上極好了。

接她進宮給了她庇佑。

一字一句地教著她給自己的外祖母寫了自薦信,讓她同寧家攀上了關係,寧家鋪子前遇刺,即便他沒有受傷,但他確確實實替自己擋了一箭。

知道自己被人欺負人,他心疼她。

甚至為了她,肯將自己的暗衛派去西戎,助寧家立了大功,這些她心裡都非常明白,自己雖用了心機,但前提得是,他願意對她好。

在對她好這一點上,唐韻毋庸置疑。

「是嗎。」太子的聲音陡然一涼,臉上的溫和也跟著遽然消失,一字一句,就差要將她生吞活剝了,「孤可能對你還不夠好,沒讓你安心,不配讓你懷上孤的孩子。」

唐韻雖不知道他是如何得知自己服用了避子湯,但他今夜能這般傳來太醫,隻為等著她撞到他的刀口上,想必是有確切的證據。

既如此,她不狡辯,無言以對。

「怎麼,孤說對了?」唐韻的默認,將太子心口隱忍過的怒火一瞬點了起來。

她還想如何。

自己對她做了那麼多,將她從泥潭裡一步一步地拉了起來,給她洗清罪臣之女的身份,怕她受欺負,為她鋪路,幾乎給了她最好的待遇。

他還從未如此掏心掏肺地對一個人好過。

可她呢。

她為自己做了什麼?

就為了眼前的那點利益,半點委屈都不願意受,為了個名分,連孩子都不願意為他生。

妾怎麼了。

莫非自己處處都該給她最好的,得將她捧著,供著?

憤怒沖擊著太子的腦子,血液似乎都在跟著倒流,太子的目光黑沉沉地壓了過來,「你不過是想要太子妃,你嫌棄孤給你的良娣,配不上你。」

她再同他拿喬。

他生平尤其討厭這等貪得無厭之人,可偏生自己還就稀罕上了。

但她太不知足,太子突地一把捏住了她的下顎,修長的指尖,捏得泛了白,「孤的良娣在你心裡,就如此低賤?」

偏激的言語,刺得唐韻眸子一跳,幾乎忘了下顎傳來的生疼。

她知道他對自己的好,是以,這段日子,她也在用自己力所能及的方式,去補償他,

但他是太子,他要的,和她要的,自相沖突。

他們無法做到和平共處。

感激並不能讓她毫無底線地去遷就他,唐韻迎上他的目光,問道,「那殿下覺得,民女低賤嗎。」

他要不覺得低賤,為何一定要讓她為妾。

他要不覺得低賤,怎就認為,她拿不出手,上不得台麵,就連去眾人跟前,彈個琴,他都認為她不配。

他有何資格來質問她,他的良娣低不低賤,他自己心裡不清楚?

自上回同她生氣過後,太子曾經暗裡下定過決心,她那般可憐,他不能再同她置氣,可如今,她太可恨。

月匈口的憤怒騰騰往上冒,他控製不住,感覺又要被她氣瘋了,「什麼意思?」

捏在她下顎處的手指頭突然一用力,唐韻眼淚花兒都疼了出來了,本能地去掰他的手。

他不會當真要捏死她吧。

唐韻不敢再去激怒他,眸子落下,討了饒,「殿下,鬆手」

太子看到了她眼裡凝聚的水霧,到底是鬆了力,偏過頭去,似乎看都不想看她。

想起曾經見她在床上疼得打滾,必定也是喝了避子湯,虧得他還心疼地,用手掌替她暖了半夜

太子對她極為失望,「一個太子妃,至於讓你如此。」

她要什麼他不能給她,就為了個太子妃,讓她在他這兒壞了如此差的印象

值得嗎。

唐韻沒再吱聲,由著他說,光滑潔白的下顎,已經被他捏出了幾道紅印,即便燈火暗黃,也能瞧得清楚。

這個時候,她多呆無益。

唐韻從蒲團上起身,沒去看太子的臉,橫豎如今一定不會好到哪裡去,輕聲道,「殿下先冷靜一會兒吧,民女告退。」

人剛轉過去,身後的木幾突地被踹翻,茶水濺到了她的裙擺,浸到了腳踝的肌膚上,黏上了一股子溫熱。

「你走試試?」

她還想故技重施。

安靜的屋子內陡然響起了幾道,「彭彭——」的東西翻落聲,唐韻心口難免會跟著一緊。

屋外的明公公和小順子,更是打了個顫。

太子臉上的溫潤如雅全然不見了蹤影,「不是想做太子妃嗎,就好好表現,你也不必去討好任何人,父皇和母後那,也是孤說了算,你隻需討好孤,自己趕緊想個什麼法子,讓孤能再對你生出好感,覺得你配得上太子妃。」

唐韻:

她知道是他說了算,倒也不至於將太子妃一位看得那般金貴,她早就不想要了。

可她如今確實還不能得罪他,外祖父和三舅舅尚未封賞,大表哥明兒就得參加春闈,萬一激怒了他,他要公報私仇,豈不前功盡棄。

雖說以他太子的作風,不太可能將私人恩怨帶到朝廷公堂上,但他不也為了寧家,破了先列嗎。

拿手諭去西域邊境私自調兵,也並非是他太子嚴紀律人的作風。

是人,都會有情緒,有好就有話壞。

她不惹他。

唐韻轉過頭,也沒先去看他,彎下身,一點一點地去撿起了地上被他砸翻的茶盞。

茶盞幾乎都碎了,一地的碎渣子,唐韻一個不慎,指尖便被磕出了血,不由輕輕「嘶——」了一聲。

立在她跟前紋絲不動的,鑲著金絲龍紋的筒靴鞋尖,微微一轉。

雖不明顯,但唐韻還是瞧見了。

瞧,還是心疼她的。

唐韻起身,小心翼翼地看向太子,輕聲問他,「能借一下殿下的藥箱嗎?等民女處理好傷口,再來同殿下道歉,可成。」

腦子裡的那陣頭暈目眩緩過來後,太子隻覺一身疲憊。

「隨你便。」

太子的目光再也沒有往她身上瞧一眼,走去了書案,隨手拿了一本折子,努力地讓自己平靜下來。

不過一個女人。

他何必如此大動乾戈,他是太子,將來有的是子嗣,他稀罕她生

折子拿在手裡翻了一陣,也沒瞧出什麼來,甚至一個字都沒入眼。

半晌後,太子終於沒有忍住,猛然起身,將折子又給扔到了書案上,快步走到了墨色珠簾後,看著蹲在他床榻邊上,翻找著藥箱的女人,極力地忍住了煩躁,「你還要折騰到何時?」

唐韻回過頭,一雙眼睛又慌又怕,怯生生地道,「馬,馬上就好了。」

說完又急著轉回了頭,慌慌張張地去尋剪刀,剪紗布。

太子繼續盯著她。

看著她一雙手抖成了篩子,剪了半天,不僅沒有剪下來紗布,那剪刀的頭,還險些戳到了皮肉,太子的腦門心又是一陣跳動。

她也知道害怕。

既知道怕,就不該惹他,來同他算計權勢

珠簾「嘭」地一聲,被拂開,太子蹲下的身影在燈火下罩出了一團陰影,太子沉著臉一把拖過了她手腕,麵目凜冽可怕,手裡的動作卻極輕。

拿起銀針仔細地替她將手指頭上的碎渣子挑了出來。

一雙眼睛不受控製地抽動。

他多半是瘋了,她受傷關他何事

白紗包了兩三層後,在她的手指頭上利落地打了一個結,太子看也沒看她一眼,毫無留戀地起身,腳步退開到了一旁。

原本就凜冽的臉色,因自己這番不爭氣的行為,更為黑沉可怕。

「多謝殿下。」唐韻緩緩地走過去,伸出胳膊,輕輕地抱住了他的月要,「殿下」

熟悉的幽香,溢入鼻尖,正讓他呼吸一滯,接著便是那道酥酥軟軟的聲音,似乎他已經將她如何了一般,嗲聲嗲氣

盡管心頭知道她打的是什麼主意,且極為不屑,可那身子卻如同著了魔一般,硬是僵在了那兒不動,由著她將他抱住。

半晌後,太子終於泄了氣,「回去吧。」

這大半夜的,他可不想再讓她辛苦地去熬製一回避子湯。

唐韻抱住她的手鬆了鬆,又有些忐忑,不敢動了。

太子的火氣莫名又升了上來,眼睛一閉,咬牙道,「趁孤後悔之前,趕緊走。」

唐韻走了。

輕輕地鬆開了環在他月要上的胳膊,腳步無聲地退開,走之前軟聲同他道了一句,「殿下早些歇息。」

太子沒應。

聽著那細碎的腳步聲,從跟前越走越遠,珠簾的聲音響起,片刻後,又安靜了下來。

太子立在那良久,才轉身拂起了墨色珠簾。

適才他那一腳踹,屋內已是一片狼藉。

今日知道了她服用了避子湯之後,他心頭便發誓要讓她認清自己的身份,天色一黑,便不惜宣來了劉太醫,坐在了屋裡,等著她過來,當麵揭穿她。

為的就是想要看她,該拿什麼臉麵來見自己,想看著她被自己揭穿的那一刻,有多慌張害怕,從而知道何為安分知足。

他那番大動乾戈的忙乎了一場,如今卻又這般輕易地讓她走了。

到頭來,唯有他自己被氣得月匈悶氣短。

她可真是好本事。

*

唐韻走出裡屋後,並沒有回去。

覓樂殿已經下了鑰,她進不去,隻有留在東宮。

明公公見她坐在了外屋的硬塌上,也沒出聲,適才太子在裡屋鬧出來的那番動靜,明公公聽到了,也不敢去招惹,心頭多少有些同情唐韻。

伺候了這些年,他心裡清楚得很,殿下那溫柔的麵兒,隻不過是在裝模作樣。

要狠起來,無人不怕。

今兒唐姑娘確實是惹到他了,但主子的這些事,不該他過問,明公公取了一條毯子遞給了唐韻,「夜裡涼,唐姑娘搭著吧。」

唐韻接過道了謝,在硬塌上熬了一夜,早上宮門一開,才起身走了出去。

*

明公公進去伺候太子更衣,便見其坐在床榻上,一雙眼睛熬得烏黑。

明公公:

昨夜唐姑娘趴在硬榻上都能睡得那般香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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