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第 62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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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從太子認識她以來,見過她裝可憐,見過她獻|媚,也見過她變臉,同自己蹬鼻子上臉。

卻從未見她如此失常慌亂過。

帷幔上的麵紗遮住了她的臉,太子目光垂下,隻隱隱瞧出了那雙眸子裡溢出來的焦灼。

太子脖子往後一仰,輕輕地避開了她伸過來的手掌,擒住她一對皓腕,用了些力道,沒再讓她亂動。

對麵的人太子也認得。

唐家那位草包前世子,唐韻同父異母的弟弟。

此時正同幾個酒肉之友摟著姑娘,步伐歪歪扭扭,臉色猶如猴子的屁股,明顯是喝高了,聲音斷斷續續地道,「你們別,別看她如,如今風光,當年,老子餓了她三天三夜,她可,可是連餿飯都吃,什麼清高,沒,沒有的事兒,她也就隻配低賤地活,活著她那娘不就一個卑賤的商戶,為了討好自己的男人,讓那沒帶把兒的,裝成了茶壺,白白讓,讓老子在外,在外遭,遭了十年罪,她,她娘還好意思罵,罵我母親是個賤人,她才是賤人,她和她那女兒才是賤人。」

「她,她不是想帶把兒嗎,老,老子當年就給她看了,不僅看了,還當,當著她的麵,弄了她身邊的婢女,告訴她何,何為真正的男人,這也沒過多久,就,就去年這時候的事兒吧,她,她肯定記,記得,你們不知道,她當時哭得那叫一個淒慘,跪在地上求我放,放了她們,老子偏不放,讓,讓人綁了她,撐開她的眼睛,就要讓她看」

對麵的廂房隔得並不遠,唐耀說的雖磕磕碰碰,卻尤其得清晰。

傳入耳裡,每一個字都如同一把刀子,將她原本已經麻木了的心口,又重新剖開,鮮血淋漓。

噪雜的青樓內,仿佛一瞬之間,安靜了下來。

唐韻沒再去捂太子的耳朵,腳步渾渾噩噩地退後了兩步。

對麵的聲音還在繼續,「老子當初就該弄死她,也不至於後來被他算計了這麼一遭,她知道老子要偷印章,要去乾那違法犯紀的事,她不僅不勸老子,還任由老子去犯傻,父親書房的門,一直都是鎖著的,偏偏那日開了,肯定就是她,那個賤人,就憑她一個卑賤的罪臣之女,能無緣無故地進宮當上鄉主?指不定是用了什麼見不得人的本事,勾搭上了哪個主子,拿身子去」

話還未說完,唐耀月要間突地一麻,舌頭打了結,嘴裡的話惡言惡語,再也沒能冒出來,身子一攤倒在了地上。

「唐公子!」

「唐公子」

「多半是喝醉了,趕緊讓人抬出去」

耳邊的聲音漸漸地遠去,從適才開始,唐韻能感覺到握住她手腕的那隻手,一點一點地在用力,卻又極力地在克製自己。

他都聽到了。

她就是個這樣一個卑賤之人。

一個用了唐耀口中所謂的,見不得人的手段,去勾了他的人。

她從骯髒的淤泥裡爬出來,將自己的遭遇和過去抹得乾乾淨淨,裝成大家閨秀,在他跟前賣弄琴藝學識,還曾不知天高地厚地妄想著太子妃。

計謀被揭穿之時,她說她的身份雖卑賤但人不卑賤。

斥責他,在這一場你情我願的交易之中,並未吃過半點虧。

可如今所有的假象,都在這一刻,被徹底地揭穿了。

此時的她立在他麵前,就如同被人當著他的麵剝光了她的衣裳,將她的卑賤和過去種種不堪,都露在了他的眼皮子底下,讓他瞧了個清楚。

昔日她有多神氣,這會子就有多諷刺。

他應該嗤笑她,諷刺她,但她暫時似乎承受不了。

唐韻掙脫了一下自己的手,見他不放,才抬起頭,同他坦白道,「殿下都聽到了,我就是這樣一個卑賤之人。」

太子沒動,黑沉沉的眸子依舊盯著對麵廂房的廊下,沒敢去看她,眼裡的冷意已經從將那張臉染得扭曲。

唐韻去掰他的手指。

太子死死捏住不放,手背上蹦出了根根青筋。

唐韻掰不過他,隻得用盡了全力,去扣他指頭上的骨節。

指關節的痛楚傳來,太子終於收回了目光,透著帷幔看著她漸漸失控的臉,心口一陣一陣地緊縮,一股子戳心之疼快要將他淹沒。

她是個傻子嗎,她對付起自己來,回回是招,絕情決意,她怎就狠不下心,將那畜生給殺了。

唐韻死活掰不開他的手,聲音突地帶了哭腔,「太子殿下,看在我也曾真心伺候過你的份上,你放開我,成不?」

太子的月匈口突地一刺,握住她的手,驀然鬆,啞聲喚她,「唐韻」

唐韻轉過身,腳步從廊下跌跌撞撞地走過。

片刻後,那道孤零零的身影下了閣樓,步入一群人潮之中,腳步不再踉蹌,脊梁也慢慢地挺得筆直。

在無人看得見的地方,她還是孤傲的。

哪怕隻有最後一刻,她也要堅持著她心頭的高貴和乾淨。

*

唐韻走了好一陣了,太子還立在那兒。

頭上的帷幔,多少擋住了他駭人的目光。

適才唐耀被人抬下去後,趙靈便跟著一道隱入了後院,如今處理好了回來,才走到太子的身旁,拱手道,「殿下。」

良久,太子才壓製住心頭那滔天的怒火和鑽心的疼痛,咬牙問了一聲,「那畜生死了沒。」

「屬下已經讓人押下去了。」

太子聲音極輕地道,「小心些,別弄死了。」

他可還死不得,否則他這一腔怒火和心疼,可沒地兒發

「唐韻呢。」那名字剛從喉嚨口裡吐出來,太子的心頭又是一陣鑽心地疼,疼得他有些發麻,手指不自覺地蜷縮在了一起,

「殿下放心,屬下暗裡已派了人跟著。」

太子的腳步這才動了動。

秋姑娘也出來了,身上的衣裳已經穿戴整齊,哪裡還有適才那副輕浮的模樣,款款地走到了太子跟前,規矩地行禮,「韓大」

太子的手突地抬頭,對著她一揚,止住了她。

秋姑娘一愣,疑惑地抬頭,隔著那帷幔隻瞧了一眼,神色便猛然震住,這哪兒是什麼韓大人

秋姑娘的背心陡然生了汗,忙地垂下頭,腳步讓到了一邊,一聲都不敢吭。

太子的腳步緩慢地從她身旁經過,趙靈緊跟其上。

這個時辰的萬花樓正是熱鬧,樓下的舞台上,這會子正在唱著一段戲曲兒,鑼鼓聲一片沸騰。

「郎君啊」

「你這番憐我,癡我,不舍於我,可是心上已經有了我」

太子的腳步剛立在那樓梯口上,突地頓住不動了,一雙深邃的黑眸,緊緊地盯著舞台。

台子上被稱為郎君的人,輕輕地推開了姑娘,卻是一步三回頭,見那姑娘突然摔在了地上,趕緊奔了過去,「敏兒啊,我的心肝」

小娘子緊緊地抓住了他的手,聲淚俱下地訴道,「郎君這是在心疼我啊,怕我摔著怕我磕著,郎君此番與我千裡相會於此,可是因郎君心頭思念於我,吃不好,睡不著?」

被喚為郎君的公子點了頭。

小娘子一陣歡喜,一陣淚,竟是拿著一雙小拳頭垂起了他,罵道,「你這死相木疙瘩,你這心頭分明是有了我啊」

舞台上的郎君,一臉的癡呆。

立在樓道上的太子,仿佛也被他精湛的演技所折服,一雙眸子如同被攝了魂,慢慢地變得空空洞洞。

——可不就是。

思她、憐她,心疼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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