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擁有(1 / 2)
第二天懷歆悠悠轉醒,一眼就看到飄窗內抖落的繾綣晨光。
腦中某些片段交替閃過,她的臉慢慢紅了。
——誠然,鬱承的確做到了他所承諾的事情,後半段懷歆已經完全不在乎什麼鬼片恐怖不恐怖的了,剩下的隻有他所給予的強烈觀感,忘記今夕何夕。
當然,也同樣付出了渾身軟的代價。
三十出頭的老男人,體力怎麼就這麼好。:)
懷歆一邊暗自嘀咕,一邊撐著床爬了起來,揉捏酸脹的小腿。
鬱承已經不在屋內,床頭櫃留了張淡紫色的便簽紙,上麵是他流暢雋美的字跡:【有事去集團一趟,寶貝起床後記得按時吃早餐。】
翻過一麵:【喜歡你[愛心]】
懷歆的視線隨著一筆一劃緩慢劃過,情不自禁地舔了下柔軟的唇角。
心口處怦然,甜蜜慢慢從罅隙中滲透出來,蔓延至周身,成了具象般的軟軟二月天,飽脹圓滿。
喜歡。
這就是喜歡的感覺。
她也很喜歡他。
懷歆彎著眼將便簽紙收好,夾進自己平常上課用的文件袋裡。
趙阿姨已經做好了早餐,熱氣騰騰的腸粉和小籠包,十分美味。
懷歆飽餐一頓,原計劃繼續小組作業,和同學們線上討論,誰知卻在半途迎來一位不速之客。
別墅的大門打開,高跟鞋敲在大理石台階上咚咚作響,趙阿姨愣了一會兒,辨認出來人:「夫人。」
天氣變冷,許琮裹著貂皮大襖,打扮得雍容華貴,姿態端莊得走了進來。
她淡淡環視一周,簡扼對趙阿姨說:「讓她給我下來。」
懷歆在書房裡寫報告,聽到動靜之後,出來看到的就是這麼一幅景象。
她從沒見過許琮,但是在新聞中和鬱承的描述中也大概在腦海裡對她的形象描摹一二。
是個極端自私、不顧念親情的女人。
許琮脊背挺拔地坐在沙發上,冷漠地看著懷歆,沒有任何招呼或問候的意思,懷歆率先開口,語氣不卑不亢:「我猜您是潘夫人,對吧?」
許琮的眼眸倏爾眯了起來,卻仍是不理她,端起傭人奉的茶淺淺飲啜一口。
等到慢而又慢地做完這一動作,放下茶杯,她才開口。說的第一句話也不是自我介紹,而是開門見山,咄咄逼人:「你就是鬱承一直養在身邊的那個狐媚子?」
「……」
當時鬱承身陷囹圄之時,謝家上下對取消婚約言之鑿鑿,加之謝芳毓順著應了下來,兩方也就默認是謝家單方麵打破聯姻。
可自鬱承重整潘家之後,那些世叔世伯們又有些蠢蠢欲動,遊說謝芳毓再次與鬱承說情,甚至還要謝老爺子出麵,重修舊好。
他們心裡想著,反正兩人是有感情的,這應當不是難事。
許琮是個有脾氣的人,患難見真情,鬱承出事謝家跑得影都沒有,這回再貼上來她也得三思。
不是為別的,就是咽不下這口氣。
許琮年輕時遭受過許多白眼,如今親生骨肉終於大權在握,她要揚眉吐氣一番,不能再落了下乘。
一邊吊著謝家,一邊遲遲不作答復。
許琮心裡打的盤算是,聯姻肯定還是要聯的,隻不過不要他謝家,換一家便是。
這全港城的高門貴女,現在他們都有資格隨意相看挑選。
鬱承近日接管集團變得公務繁忙,許琮是不擅長處理這些的,因此常常也不知道他在做些什麼,找人一番打探後才知道,原來當初那個女人現在仍時時跟在鬱承身邊,甚至隨他出席各種公眾場合。
這一看便是想攀附豪門,還頗有手腕,而許琮絕不會讓她得逞。
原以為懷歆會因為這等不雅的稱呼羞惱,沒想到她卻回答:「您要這麼形容,好像也對。」
「……」
懷歆眨眨眼:「畢竟他挺喜歡我勾引他的。」
「你——」
許琮哽住,神色瞬間更冷,有些惱羞成怒:「真是不知檢點。」
她深吸了口氣,字句停頓道:「你要知道,我是不可能讓你進門的。」
哪怕隻是當情人,許琮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但是鬱承所為好似有把她扶到台麵上的意思,許琮心裡十足警惕。
「你以為他是真愛你?玩玩罷了。」許琮看到懷歆手上的銀質戒指,嗤笑,「連個正兒八經的鑽戒都不願買給你,送這麼個破破爛爛的玩意兒,你想你在鬱承心裡該有多麼的無足輕重。」
懷歆眄她一眼,平靜道:「那您可真是一點兒也不了解阿承。」
懷歆說這話時唇角微掀,許琮疑心自己看到了一絲淡淡的悲憫,很寬和的姿態,卻不知為何登時讓她心頭火起:「像你這樣小門小戶的出身,也妄想進豪門?癡人做夢!」
「阿姨,那這麼說的話,您的出身肯定是萬分金貴了。」懷歆微微一笑。
許琮臉色遽變,手揚起來:「你這個不要臉的狐狸精——」
眼看著巴掌要落下來,此時卻有人將懷歆護住,抬手格擋掉她的手臂,許琮失去平衡,向後狼狽地栽進了沙發裡。
她火冒三丈,憤然抬眸望去,隻看到英俊挺拔的男人居高臨下地看著自己,神情如寒冰般波瀾不驚。
許琮清醒了一點:「阿承……」
現在鬱承今昔非比,光是站在那裡氣場就足夠攝人,許琮心中凜了一下:「我——」
「現在,立刻對小歆道歉。」鬱承低眼看她。
「什麼?」許琮以為自己聽錯,「阿承,你——」
鬱承沒什麼表情地打斷她:「我要你道歉。」
許琮忿忿,月匈腔上下起伏:「為了這麼一個女人,你要同我之間這般齟齬?」
「她不是什麼隨便的女人,我也不是玩玩而已。」鬱承握緊懷歆的手,沉靜道,「如果你再對小歆說任何無禮的話,我不保證你今後還能繼續做這個榮光加身的潘夫人。」
許琮不敢置信:「鬱承你瘋了,你這樣撕破臉皮,就不怕我在集團裡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事到如今,母親還是這麼天真。」
鬱承不緊不慢地向前兩步,眼神近乎睥睨,像是在看一個笑話:「您真以為我會給您這個機會?」
許琮瞳色僵滯,突然想到什麼,拿出手機拚命地按下一串電話號碼。
那邊很快接通,說了幾句什麼,她麵色倉皇如同死灰。
自潘晉嶽積病到裘明帆倒台,許琮已經隱隱察覺到鬱承的不可控性。
如今種種跡象都剝絲抽繭變得無比清晰,她的心髒如墜寒窖。
鬱承暗中轉移她的資產,架空她的實權,蠶食她的利益。如今她徹底淪為他手中的一個傀儡。
什麼彼此唯一的親人,打斷骨頭連著筋,都是冠冕堂皇的說辭。他從來不是什麼乖順的獵犬,如今徹底撕開偽裝。
許琮想到鬱承先前同她講的那個飢荒年代的比喻故事,手指止不住地顫抖:「你——」
她對他的防備還是太少了,以為自己能夠掌控一切,以為這是他們母子倆最終的勝利,沒成想到頭來連她自己也成為了鬱承手中可以任意操控的一枚棋子。
「如果您有足夠的自知之明,我會讓您安享晚年,就像父親那樣。」
潘晉嶽曾經何等呼風喚雨叱吒風雲,如今也隻能安臥一張小床,等待鬱承偶爾前來看望,如同施予恩惠。
如果鬱承不來,他也不過是明台上角落裡的簌簌浮塵,無人問津。
這段時間以來許琮過得太舒暢,以至於得意忘形,未曾想到潘晉嶽的結局也極有可能會是她的結局。
許琮張了張嘴,已經說不出話來:「你、你這個狼心狗肺的東西……」
「那您未免太抬舉我了。」鬱承笑了笑,「憑您以前做過的樁樁件件,您知道放在謝家或付家,會是什麼樣的結局嗎?」
許琮癱軟在沙發上,徹底失聲。
就算之前沒有想到,現在也如芒在背,寒意四起。
——謝家的二房姨母就是因為「精神不好」,所以被送去了療養院,時時有專人看護。
許琮現在才明白過來,也許從她對鬱家夫婦出手的那一刻起,她和鬱承之間就再沒有轉圜的餘地。
所謂的血緣紐帶也隻是一紙空談。他與她之間,沒有任何情意可言。
她嘴唇顫抖地抬眸,看到鬱承神色溫和下來,淡淡道:「母親,您道完歉就可以走了,不必再承擔非法私闖民宅的罪名。」
「……」
陽光正好,快要入冬的時節,花園裡仍有些茂盛葳蕤的草木。
鬱承抱著懷歆坐在秋千上曬太陽,替她整理耳邊細碎的發。
「是我疏忽,讓她找上門來,以後不會了。」他歉意地口勿她的指節,眸色深深,「那些話你不要放在心上。」
那模樣像是怕她誤會,或因此感到委屈,懷歆心裡柔軟成了一捧溫水,細密而浸潤。
「我不會在意。」她止住他更多的解釋,「阿承,我都知道的。」
其實她更心疼的是他。
——剛才的爭端把這麼多年他遇到過最醜惡的人性都具象地擺在了她的麵前,許琮找到鬱家夫婦的時候鬱承隻有十四歲,懷歆能夠想象得出當時是怎樣的情景。
因為不夠強大,所以被迫忍耐。
來自親生母親的欺騙和利用,還有養父母所承受的欺壓和折辱。他忍了這麼長的時間啊。
「阿承。」懷歆伸手,輕輕觸上他的眉骨,沿著下頜輕撫,嗓音憐惜,「這麼多年,你累不累?」
鬱承的眼睫垂了下來,漆黑的眼眸疏影橫斜,醞釀著某種不具名的深暗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