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4 章〔重逢〕(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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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比兩年前記憶中瘦了許多,也顯得蒼老了。可能病人就是比尋常人更容易老去。

淩昭隻看了皇帝一眼,就低下頭去。

因誰看見皇帝,都清楚地知道,這個人的時間不多了。

皇帝說話的速度緩慢,問了問淩昭在金陵的生活,問了問他父親的手劄。

皇帝道:「其實是很好的日子,對吧。」

「原覺得不是正道,」淩昭道,「但我讀了兩年,漸漸覺得,其實人生也不止一條路。讀書出仕的確是正道沒錯,也並不意味著旁的路就不好、不對。」

皇帝看了看著個年輕人:「熙臣,你變了。」

皇帝點點頭,許久,他道:「我羨慕你父親的日子。」

他道:「我若是不做皇帝,或許也能過上這樣的日子,或許能活得更久一些。別人也隻會覺得,這個皇子可憐,不會覺得,這個皇帝無用。」

皇帝道:「他們都覺得我不行,沒有人肯在我身上下注。都隻想讓我熬死太後,再苟延殘喘到太子成年。仿佛我這一生,就這麼點作用。」

「陛下萬勿自輕!」淩昭重重叩首,額頭磕在手背上,「如今北疆平定,徐侯鎮國,三衛歸附,此萬世之業。陛下之名,流芳萬代。」

「你錯了。」皇帝道,「史書會說,那都是太後的功績。」

「不管她做了什麼,最後她還是把江山還給了我們李家人,史書就承認她是一代賢後。」

「沒有人會記得我。少年們開始讀史的時候,翻到我這一頁,便直接跳過,道一聲:無趣。」

「熙臣。」皇帝道,「我也想青史留名啊。」

他道:「你信裡說的那件事,回去上個疏吧。別學他們藏著掖著,都隻肯留給太子。你和太子都還年輕,有一輩子的時間,有做不完的大事。也分給我一件吧。」

淩昭抬起頭看了皇帝一眼,又低下頭去。

他動作很快,但皇帝依然看到了他眼中漫過的水光。

淩昭低下頭去,伸手入袖管,抽出了一份奏折:「臣,未敢藏私。」

內侍過去接過來,奉給皇帝。

皇帝打開奏折,快速地瀏覽了一遍。

「熙臣,我記得你十一歲就殺過匪人?」

「是。」

「你的字,怎又帶著殺意了。」

「臣以為,凡做事,當從開始便抱著必殺的心,見血的膽,方有成事的可能。若瞻前顧後,既怕殺人,又怕毀譽,不如不做。」

「你說的對。」皇帝說,「這事一定要招人罵的。太子還年輕,正適合我替他做。」

皇帝竟然笑了起來,笑得十分歡暢。

「罵名,也是名。」

「愚民之毀,於陛下如鴻毛。有識之士自會知道這是於國有益的。」淩昭道,「一時之毀,怎抵得史筆犀利,剖拳拳之心,留清白百世。」

皇帝點頭,卻又道:「你知道,她這樣一個人,為何如此信佛嗎?」

淩昭抬眼凝視。

皇帝道:「說是她十歲那年,有個大和尚為她看相,說她是,人上人。」

「說她之上,再無旁人。」

「她信了,一直信。」

淩昭道:「不過江湖騙子,騙錢罷了。」

皇帝大笑。

「我常常看著她想,她這樣一個人,竟被,竟被那些僧尼哄得團團轉。」

「真天下第一可笑。」

皇帝笑得咳嗽起來。

內侍忙為他拍背,又喝水。

待氣順了,皇帝擺擺手,內侍退到一邊。

皇帝道:「來人,起詔。」

小內侍便去喚了當值的翰林來。

翰林動作麻利,紙鋪開,筆蘸墨,凝神等著皇帝的諭示。

皇帝道:「著淩昭淩熙臣,進詹事府左春坊左庶子。」

左庶子比左諭德還高一級,正五品了。

正常的情況下,詹事府庶子、諭德都常用來給翰林官轉遷。眼下的情況,就是在給太子物色他未來的朝廷了。

翰林院的同僚羨慕地看了淩昭一眼。

淩昭再拜:「臣,領旨謝恩。」

待淩昭退下,皇帝又拿起那本奏折,細細看。

淩昭丁憂在家,除了為亡父編纂文集,還炮製了這份《論佛寺疏》,後世常又稱——

《滅佛書》。

太後執政期間最為人詬病的其實不是楊元之流的權閹,因每代皇帝,都必用權閹。

太後最讓人詬病的地方是她過於崇信佛教。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太後的信仰導致大周遍地佛寺。

大量的青壯男子不事生產,大量的土地被寺院兼並且不向朝廷納稅。

在一些小地方,鄉鎮縣裡,百姓愚昧,信大和尚如信佛祖。一些「高僧」、「大德」裹挾著民意,公然乾涉官員政務,包庇罪人,踐踏刑罰律例。

後世記載這位病弱的皇帝,在他生命的最後階段,小小地爆了出了一點光彩——關閉大量佛寺,驅逐僧侶,由朝廷控製度牒發布權,收回土地,並剝奪了包括佛道在內的任何宗教的免稅和免罪的權利。

雖然皇帝隻是開了個頭,實際的執行過程綿延了好幾年。

在當時,亦發生了許多流血的沖突。信眾的詛咒和謾罵再尋常不過。

西疆三十六國,都以娶大周公主為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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