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久違的巴圖 沒一絲改變(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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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牧區乾過10多年的礦長,算是半個草原人了。草原上的大事小情,和牧民打交道,簡直就是豆腐掉進草木灰裡,誰也抖落不清。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

對門鄰居小張乾上了副礦長沒半年,讓礦石打傷了腿在家休養。我退休了,相同的象棋愛好,常來找我下棋,漸漸成了無話不說的棋友。

也許是相同的礦山經歷,說話很投機。上世紀80年代以後的那些事,就像一把大黃豆,攥得越緊掉落的越多。草原和身體一樣不能透支,透了支花費10倍的努力也補不回來。沒錢的時候,豁出體力去掙錢,賺到了錢,身體垮了,再拿錢去治病,人躺在病床上,再多的錢也不能把人拉起來。草原毀壞了,和臉上劃了一道疤沒啥兩樣,用疤痕藥也修復不好。

巴圖大哥和我姐姐是兒女親家,沒少幫倒忙攪合礦山的事,一根筋認死理。現在回過頭來看,他的做法是對的。初到草原報到的那些天,我心想巴圖大哥會看在我姐姐的份子上,工作上的事遇到麻煩,他會出麵協調的。說到了「佛麵」,我拋出了姐姐這張「王牌」,我把姐姐去草原的原因一五一十說了一遍。不排除讓巴圖進一步同情姐姐,增加我在他心中的重量。小張扌莫著棋子有些迷茫地問:「你姐姐啥時去的草原?」

一切的安排都是對的這句話,放在我和姐姐身上是再合適不過的。姐姐去草原「插隊」,就不能不提我舅舅了。說起來話就更長了:我的叔輩舅舅家有兩個男孩兒,舅媽想閨女想瘋了,舅舅和舅媽想生又不敢生,就怕再生出一個「帶把的」來。舅媽鼓動舅舅把姐姐過繼給了當閨女,能在城市裡享清福。當時我和哥哥真羨慕姐姐,一夜間由鄉下人變成了城市人。姐姐到城市生活不到2年,便響應了「知識青年上山下鄉接收貧下中農的再教育」的號召,離開了那座剛剛熟悉了的城市,去了草原。爸爸媽媽對舅舅和舅媽的做法非常不滿意,姐姐去的那年,兩家就斷了親,互不走動。我捏著棋子說:「姐姐是一顆棋子,說算不了自己。其實也不能怪罪舅舅和舅媽,誰叫姐姐不是他們親生的呢?」

用現在的眼光回過頭能跳出了當時那個圈兒。回想起30多年前的那些事,不能說阿來夫和巴雅爾他們做錯了,也不能說俄日敦達來和額日敦巴日做對了,有時自己都跟自己打架。礦石壓在草原下麵,那是國家的資源,既然地質隊花費了那麼多年找到了,就要把它挖出來。挖出來要占用草原,牧民就獅子大開口,喊出了比指導價高出好多的價,礦山夾在中間很為難。高出了指導價付錢給牧民,得罪了當地政府,這不是變相打旗長的臉嗎?按指導價走,牧民堵上門來找。俄日敦達來說的話很有道理:發展礦業確實在一定時間內破壞草原,但從地方的角度說,對經濟的幫助是很大的,財政的錢袋子鼓起來了。牧區有了常電,砂石路也換成了柏油路。進來了大量人員,礦區和旗裡通了班車,牧民去旗裡也方便了。人流量大了,和水一樣到處流,蘇木的商店飯店旅館都有了進錢的機會,等等的好事很多。再說回來,礦山開發也沒白用牧民的草場,草場是國家的,按程序走了流程,是擺在麵上的明事。可牧民沒這麼想,總覺得補償價低了,手背手心都是肉,嘎查和蘇木總向著礦山,自己吃了虧。牧民的胡攪蠻纏,就是多要幾個錢而已,礦山夾在中間很難受,高出指導價得罪政府,擾亂了正常的價格,牽一發而動全身,會成為全旗的「靶子」。急於開工乾活,想多給點錢也不敢。按正常的補償價格,等上幾個月也簽不了協議,牧民死活不簽字。他們不說不簽字,說是不會寫漢字,要慢慢學著寫,學會了再簽……

小張一雙善良的眼睛平直的看著我,我嘴角的肌肉明顯的抽動著:「……這麼多年,姐姐從沒提起這件事。那個年代,人人都是紅衛兵闖將手中的一枚棋子,自己的事自己都做不了主。不能怪罪父母,誰知好事做成了孬事兒。姐姐插隊那年才16歲。在牧點4年多,和哈斯其其格大姐一起放羊,睡一個氈房裡,一個鍋裡吃飯,後來她把女兒陶格斯嫁給了我外甥阿斯夫。」

蒙古族的名字真難記。他又問:「陶格斯的哥哥俄日敦達來,你倆多年以前就認識了是好事,這叫患難見真情,邊境遇知己……沒這段巧遇和生活經歷,你單槍匹馬一個人去草原,咋開展工作啊。有俄日敦達來和額日敦巴日罩著,好乾多了。」

姐姐很留戀在牧點與哈斯其其格大姐相處的那幾年,提到牧點裡的事情,姐姐能年輕好幾歲,再大的煩心事兒,都會拋到耳後。姐姐臥室床頭櫃上還擺放著印有最高指示:「知識青年到農村去,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很有必要」的台歷。紅色最高指示的正下方還工工整整寫著去兵團紀念日。台歷頁讓時間磨練成了小米般的黃色。搬過兩次家,都是固定的位置—雙人床的右側的床頭櫃上,上麵蓋著一塊大小合適四周用針扡的圍裙邊的粉紅色蚊帳布,留戀那份難得的草原情。我低沉著嗓門:「不說過去的事啦。我約莫著姐姐多半是痛恨那段經歷,才會這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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