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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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茁永遠忘不了那一天。

她決定去死。

投湖自殺。這是她在筆記本上例舉比較了幾種自殺方式得出的最終選擇,也是最優選擇,她剛大三,學校住宿生,她不想打擾任何人。

她沒有留下任何遺書,沒有給親人或朋友一點預警,人在真正絕望時是發不出任何聲息的,倘若一個人還在傾訴、吶喊,那就是他覺得自己還有救,奢望這世界仍對自己有所挽留。

但她覺得自己沒救了。

成茁在念一所民辦本科,一年學費要兩萬多,而她家境一般,單親家庭,生活裡僅一個微微跛腿的父親,在一間小廠子當門衛,逢年過節的團圓飯,飯桌上隻有他們兩個人。

成茁不想用上「相依為命」這樣的字眼,因為她跟父親的感情並不好,高中後,她一直住校,假期回來有時一天都說不上一句話。她的名字是母親起的,本意是希望她茁壯成長,但母愛的雨露和日光在她幼年時忽然遠離,那是平凡的一天,也是崩塌的一天,沒人知道她去了哪裡。成茁個子很小,大一體測時,她悄悄穿了兩雙棉襪,儀器顯示158,她在心裡笑了一下。

成茁無法否認自己的虛榮,甚至是虛偽,來省會念大學後,環境變得更加寬廣,她意識到自己不再置身那個閉環一般,大家低頭不見抬頭見的小鎮和小縣城,周邊生態如密林,讓人眼花繚亂。

室友裡麵有兩個本地人,交談都默契地使用方言,好像那是一張標簽,寫著同類的暗號,另一個女生則來自蘇州,父親開帕拉梅拉,她忽然開始慶幸,她爸爸是個瘸子,行動不便,不會哪天突然心血來潮來到學校,那樣她會覺得很丟人。

成茁的觀察力,適應力和模仿力都很強,初中時,她為了跟年級裡「最厲害」的那波人打成一片,迅速學會了抽煙,連夾煙撳煙的姿態都完美復刻,但進入高中後,班裡的乖乖女更受歡迎,成茁又光速戒斷所有惡習,不然她現在可能連大專都上不了。

現在的她,是班長,可以井然有序地安排工作,跟班級許多人打成一片,在寢室地位也很高,不可或缺。幾年的人際交往讓她不斷進階,從討好型人格逐漸演變為領袖型,三位嬌生慣養的大小姐認為她什麼都懂,什麼都會,什麼都對,是另一位更高級更博學的「大小姐」,環繞著她,幾乎對她形成一種依賴。

但成茁知道這些都是假的。

她很累,一天比一天累,不堪重負。

所以她想逃,並選擇了最讓她自責的方式。不留隻言片語也是因為,她為此感到羞恥,但她無能為力,無法改變,高壘已經築起,慢慢傾斜下來,她感覺每一天的自己都被擠壓,逐漸扁平,或者是,隨時會爆裂。

她其實一點都不「彈性」。

那一天是周末,成茁一大早就出了門,謊稱她的異地男友要來看她,實則在校園漫無目的地遊盪。所以臨近零點,室友也沒有關心她怎麼沒回來,顯而易見,這個青梅竹馬的男友也是她編纂出來的虛擬人物,他溫柔,上進,家境優渥,念985大學,被她描述得繪聲繪色,所有室友都曾為二人的「愛情故事」沉醉,深信不疑。

成茁停在人工湖邊,躬身脫鞋,台階下的湖麵看起來很冷,燈盞黯淡,月亮在水紋裡晃盪,沒什麼生氣。

成茁開始流淚,鼻息沉重而壓抑。

剛要脫左邊那隻鞋,身後忽然有人說話:「麻煩讓一下。」

成茁驚得回了下頭,一時間,仿佛有萬束聚光燈聚來她臉上,在揭發她醜陋的表演。她的腦袋忍不住地發抖。

麵前站著個高她很多的男生,五官看不太清,最醒目的他提在手裡的一隻白色箱子。

他一動未動,問她:「這麼晚你在這乾什麼?」

成茁抹了抹濕漉的臉,很快整理好情緒,鎮定反問:「你來乾什麼?」

男生回答:「夜釣。你呢。」

成茁說:「睡不著,出來散心。」

男生眼皮微耷,瞟一眼她雙腳:「散心需要脫鞋?」

成茁啞然一秒:「我失戀了。」

她對謊言總是信口拈來。

男生唇角有了點弧度:「想不開?」

成茁換話題:「這裡允許釣魚嗎?」

男生指了指不遠處的藍色告示牌:「不允許,所以我才這個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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