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 / 2）
大風凜冽，席卷著料峭的劍意，顯出冷清與艱寒。
「仙尊。馬上開放的上古戰場，劍峰派弟子前去嗎？」
劍峰上，何木小心詢問眼瞼微垂的白發仙尊，呼吸放得很輕。
江獻陽頓了頓，長睫微闔，緩慢地抬起眼瞼。
他生得一頭白發，眼睫都是白的，更著一身雪衣，肌膚蒼白沒有血色，幾乎融化在劍峰萬年不變的積雪中。
生得寒冷，又帶了一幅遮住上半張臉的麵具，弟子都畏懼他。
包括今天來詢問的何木。
但他卻沒想到外界傳得分外嚇人的劍峰峰主生得……
如此單薄。
仿佛一陣風都能吹走似的。
劍鋒上有寒風呼地一陣刮過。
江獻陽喉間止不住的發癢，低著頭，輕輕咳嗽兩聲，因為嗆意臉頰發紅。
蒼白的顏色頓時靡麗起來了，遍地的雪地裡落了一簇梅。
何木莫名心裡一陣發緊。
如此單薄病弱的人真的是外界傳聞中的，那個天生劍體，凶悍恐怖的劍鋒峰主江獻陽嗎？
莫不是傳言有誤？
好半天，咳嗽才止住。
何木聽見仙尊說：「去。替我回復掌門。」
仙尊的聲音不似其他劍修那般錚錚，反而有股飄渺之氣。
可能是才咳嗽過的原因，尾音帶著沙啞。
透著些細微的病氣。
何木心神又是莫名地一陣發緊。
他替掌門辦事，見過的仙尊不勝枚數，他一貫禮貌待之，從未像今日這樣，滿腦子的胡思亂想。
他心裡暗暗訓斥自己，剛準備退下。
便有弟子從室內而出。
這人麵容姣好，眉間一點朱砂，著紅衣，因為年紀輕更顯靈動亮眼。正是劍峰峰主名下唯一的親傳弟子謝允樂。
謝允樂剛出峰不久，便已經小有名氣了，仙界有一美人榜，眾多仙界弟子競相鬥艷，才能在上取得名次。
但是謝允樂一出峰，便輕輕鬆鬆登頂第一美人。
無數仙界弟子癡心於他，甚至在教內也有弟子暗中愛慕。
這一趟，不僅看到了劍鋒峰主江獻陽，甚至還看到了盛名以久的謝師兄。
真是不虛此行。
何木收回思緒，行禮告退。
走前，下意識回頭望了一眼。
劍鋒上，紅衣如血，散落在萬裡冰地，更襯得謝允樂容貌綺麗，像乍開的海棠，有灼灼之姿。
但目光卻不自覺往後飄去，落在一襲白衣的仙尊身上，雪發雪肌，雖看不清容貌，卻像山巔之上的積雪一樣，隻一眼便讓人難忘。
聽說，謝師兄自小跟隨江峰主長大，對江峰主感情深厚。
換他，也會對江峰主感情深厚吧。
何木腦中莫名冒出這樣的念頭。直至徹底走遠，才漸漸平息。
待到聽不見腳步聲，謝允樂才眉目鬆了些，給江獻陽倒了杯熱茶，問：「師尊，今日可有去天池療傷？」
江獻陽手頓了頓，自是沒有去的。
他的身體他知道，天道讓他逐漸病弱，天池療傷緩解不了。
但謝允樂像逮著救藥似的，天天詢問他去天池療傷沒。
數月之前，他的身體急轉直下，劍氣在身體肆虐，醫峰峰主診治後，苦尋無法，最後在劍鋒峰上開辟了一天池，集天地靈藥，來緩解體內的劍氣。
但，天要你亡，怎能不亡。
原本他還寄希望於天池療傷，但是某一天，他忽然發現，他存在於一本書裡。
這是一本萬人迷主角受文，講的是主角受謝允樂出身孤苦，但天資卓越，拜入不周山劍鋒峰主江獻陽門下，一路成長一路與攻君發生糾葛的故事。
而他是書中很特殊的存在——
主角受的早逝白月光師尊。
他存在的意義在於，雖然人早逝，但長存於主角受的心裡，給主角受和攻君的情感生活增加波瀾，更能襯托主角受的情深。
江獻陽剛知道這件事時不可謂不崩潰。
畢竟他天生劍體，修無情道，一直以成就大道，飛升而上作為目標，從來沒想過自己是書中一角，更沒想到還是早逝一角。
但逐漸虛弱下來的身體卻叫他不得不接受這個事實。
他不想多言，便轉移話題，「上古戰場，你可想去？」
謝允樂思考片刻，上古戰場有眾多征伐殺戮之地，越是邪性的地方，越容易出天地靈寶，特別是治療的聖藥，於是脫口而出的拒絕變成了答應。
江獻陽一點頭，也沒多話。
雪白的眼睫輕輕落下，眼底疲怠，滿是病弱之態，江獻陽剛準備讓他下去，謝允樂突然道：「我給師尊準備吃食吧。」
隨著他的話，江獻陽剛想拒絕。
謝允樂便已自發地往外走。
在他們的相處中，謝允樂為他準備吃食的舉動稀疏平常。
謝允樂從小隨他長大，性子也活潑善動，愛幫他忙，他以為這不算稀奇。
但自從數月前，他得知自己是他的白月光，這一切便開始變得稀奇起來了。
江獻陽修無情道，他不能理解為何謝允樂會對他有愛慕之情，對他而言，情是大道路上的阻礙。
但謝允樂畢竟是從小跟隨在他身邊的，把舔犢之情誤解為愛慕之意也不失可能。
他闔上眼睫。
自身體虛弱以來，他格外嗜睡。
過了半炷香，謝允樂提著食盒進來。
師尊第一次在他麵前睡著，呼吸清淺，纖長的睫毛擋住眼眸，他生得瘦，以往劍氣縈繞不覺得，現在隻穿著雪衣，因為病痛，眉時常蹙著，顯出難言的病弱。
像馬上羽化而去似的。
謝允樂呼吸一緊，叫了，「師尊。」
江獻陽緩慢地睜開雙眼。
謝允樂渾身一鬆，低了身子給江獻陽布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