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初敗(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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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論大晉司馬氏最為恨入骨髓的,非羯族莫屬,搶了大晉半壁江山不說,更涉父兄生死深仇!永嘉末年,中原戰局糜爛,大晉朝廷無力回天,便意欲渡江南逃,孰料南逃隊伍卻被羯族大軍半道截住,整個朝廷被一網兜住全軍覆滅。

僅遇難親王便有四十八位,更不論其他隨逃王公大臣,大晉王朝的妃嬪公主、宗室妻女或被逼辱而死或被擄為娼妓奴隸,無有幸免,其況之慘烈亙古未有,司馬氏引以為奇恥大辱,此仇不共戴天!

是以司馬白雖然深諳明哲保身之道,但見這支馬隊混有羯人喬扮,殺心頓起。他自忖麾下有三百精騎,強弱之勢分明,拚上些許折損,也要將這些羯狗拿下!

可沒待他發號施令,忽覺頭頂發毛,下意識側身一避,便有一支利箭擦著臉頰射過,而後更是迎來一陣箭雨,他仗著身手矯健和感識過人躲了過去,但身後已有十餘騎被射下馬。原來那支馬隊見狀不妙,未有片刻優柔,便先行動手,一陣箭雨之後,已然開始沖陣!

阿六敦首當其沖,以一敵二原本吃力,又被棘奴從旁捅了一記,阿六敦用盡渾身解數堪堪避過要害,但還是不敵棘奴重力,瞬間被震飛出去,而棘奴也不理他,帶著身後馬隊便直沖司馬白而去。

阿蘇德護弟心切,端起長槊便迎上了棘奴,但大隊人馬擁堵在後方,一時間難以展開隊形,僅有幾名鮮卑親隨跟了上去。兩方人馬相隔不遠,都難以提起馬速,一旦絞殺在一起,司馬白三百親軍當大占便宜,而阿蘇德做的正是這個計較,他在此抵住來敵鋒銳,不需片刻,司馬白在後一旦展開隊形,隻要圍住這四十餘騎,那便勝券在握。

阿蘇德料想的不錯,但事與願違,他連片刻也沒拖延住,隻一個交鋒,便被棘奴晃了過去,眼前這隊人馬竟是個個精悍無比,他靠著身邊親隨拚死護衛才得以穩住馬身,尚未回神,棘奴已經和司馬白打上了照麵。

阿六敦和阿蘇德雖然年輕,但弓馬武藝在慕容鮮卑都屬上優,遠勝司馬白,如今竟一合不敵,那悍勇的棘奴居然已欺身到了十步之距,司馬白這一驚非同小可,哎呦一聲,一腔血勇立時飛到九霄雲外,一夾馬腹,竟是掉頭便跑!

他亦不傻,慌亂之中也未認錯平郭方向,心裡更為自己臨陣而逃做著計較,所謂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待到避過敵人鋒頭再論其他,若是在此丟了性命,豈不冤枉?

三百親軍之中倒不乏血勇之士,挺起兵器上前接敵,但司馬白萬沒料到,竟有大半軍卒呼喝著保護殿下而尾隨逃遁。他們多是世家子弟,隻圖在郡王親軍裡混個大晉朝廷認可的資歷,平日聚眾鬥毆尚能以一當十,但戰陣之中,哪裡肯舍命爭戰?

如此一來,有上前者,有後退者,本就混亂的軍陣一時間人仰馬翻,而上前抵擋之人稍一接敵便敗下陣來,接著便被棘奴率隊穿透陣型,尾隨著大隊追殺,司馬白頓成潰敗之勢。

阿蘇德哪裡料到平日裡囂張跋扈的昌黎郡王親軍竟敗的如此乾脆,一時惱羞不已,忽而看見不遠處的阿六敦踉蹌爬起,翻身上了馬,朝自己奔來。

阿六敦一靠上前來,便怒斥道:「四哥,那人偷襲我,待我與他再戰上幾百回合!」

萬幸今日他尚未卸甲,仗著一身上好鎖子精甲躲過一劫,阿蘇德見他似是傷勢無礙,這才略微放心,又向前方望去。

那支馬隊留下五六人看守馬匹,而那被捆老者和封進亦在其中,封進正沖一高大如鐵塔般騎士點頭哈月要,那人瞧著阿蘇德望來,竟是不為所動,絲毫未把阿蘇德放在眼中。

阿六敦朝那處一望,又是一聲喝罵:「封二吃裡扒外,待我扒他筋骨!咦,我瞅他旁邊大漢似是非同一般,四哥,我們先拿下他們!」

阿蘇德卻是搖了搖頭,他直覺認為能留在這裡的,不是自己這幾個人可以啃下的,望著已被追至百步開外的司馬白,一咬牙道:「先救殿下!」

虧得雨勢忽然大急,箭矢失卻準頭,更虧司馬白自午間與樂格勤鬥武後,一肚子怒氣,沒有心情顧上卸甲,否則他早已被射下馬來。他此生未有如此窩囊,總算知道何為兵敗如山倒,堂堂三百兵馬,麵對數十人的沖鋒,竟是連一瞬也未撐住,轉眼潰敗至此!縱使三百頭肥豬趴在那裡,誰想騎馬穿過,怕是亦要費些功夫吧!

好在平郭不遠,此處鬧出這般動靜,以慕容評領軍之能,定然派軍來探,司馬白此刻萬般心思隻恨紮營太遠,不知能否有命迎到援軍,他惱羞異常,邊逃邊破口大罵:

「雜碎!」

「豬都不如!」

大罵之際不住回頭打望,那棘奴追的凶狠,自己親軍中不斷有人落下馬來,已是一片哀嚎,每一個人司馬白都熟識,看的他心頭滴血,忍不住又沖當先一人痛罵:

「哎呀裴大!還不快逃命,回去找死麼!」

「」

但司馬白不知道,他逃的如此乾脆,卻也恰恰誤打誤撞,給後麵追殺的敵人出了一個難題。

司馬白已經全軍潰敗,全無戰意,棘奴率隊沖陣已經是大勝之局,剩下的隻要尾隨追殺,以三十全殲三百也非是難事。但他偏偏有苦道不出,哪個稀罕在這裡攆兔子?他要的隻是以雷霆之勢,在開戰瞬間擒住司馬白!誰料到司馬白堂堂郡王之尊,竟是如此懦弱膽怯,說逃便逃,竟是一瞬也未猶豫!

棘奴暗自計較,先前一路疾馳之下,胯下之馬已經力疲,再追下去怕是也難以追到司馬白,即使擒住司馬白,四處的潰勇也必將驚動平郭大營,繼續追殺下去毫無意義,眼下雖然大勝,但其實已經陷入萬險之境。為今之計隻有迅速南下,以期在平郭援軍追上之前起船南返,而其間變數,實未可知。

沖殺之間他雖然依舊悍勇,手下無一合之敵,但已然心中惶亂,馬速已經放緩,帶著身後馬隊一個掉頭,向潰敗隊伍側翼擊去,將潰勇橫掃一遍,頓時又是一陣鬼哭狼嚎,棘奴此刻隻圖重創敵人,拖延司馬白收攏殘軍的時間,避過堪堪追上的阿蘇德等人,殺了回去。

待到他回返未及向首領回報,那首領便淡淡丟下兩個字「啟程」,拍馬便朝南行去,既不問戰況,也不論獎懲,直如方才一陣廝殺是無蹤輕重的兒戲一般。而馬隊之人亦無多言,便當三十瞬間大破三百的沖陣是吃了個便飯一般,隨著那首領便朝南行去。

隻有封進在擔憂家族命運的同時,暗暗吃驚,出陣三十六,回返三十六,竟無一人折損!

眼見那馬隊撤去,阿蘇德倒也猜到敵人是顧忌附近的平郭大營,但攝於對手凶悍戰力,雖然不甘敗的如此窩囊,終究還是持穩起見,目送他們南下。待他和阿六敦趕上前去與司馬白回合,見司馬白雖然狼狽萬分,但萬幸毫發無損,這才放下心來,一邊囑咐親隨收攏潰兵,一邊與司馬白商議對策。

司馬白呆立雨中,怔怔望著四處癱倒的傷兵潰勇,哪裡聽的進去身邊人勸慰,隻是默然無語,阿蘇德扶著他臂膀一陣搖晃,他才緩過神來,問道:「兄弟們損傷如何?」

阿蘇德一時對答不出,倒是旁邊一位不到二十,濃眉大眼的漢將說話道:「方才屬下粗略統攏,弟兄們戰死過百,無傷無礙之人倒有六十之數,其餘都帶傷,傷勢輕重不一。」

這人叫做裴山,年有十八,是平州參知司馬裴開獨子。裴開乃是慕容皝肱骨重臣,實為平州漢人之首腦。裴山做為裴氏一族長房嫡長子,本該負裴氏重任歷練軍中,但自幼受其父所囑,隨侍司馬白左右,目前正是司馬白親軍七品都尉,總攬軍中一應營務,素為司馬白敬重,以兄長相稱。

眼下他也是有傷在身,麵色凝重,言語哀沉,隻聽他又道:「此間事務自有屬下料理,還請殿下和阿蘇德速回平郭大營,將原委詳告統鎮將軍。賊人馬速奇快,再耽擱下去,追之晚矣。」

「這是自然!定然不能跑了羯狗!」司馬白咬牙切齒,點頭稱是,三百親兵大敗於三十來人的隊伍,雖是奇恥大辱,但這四處傷兵潰勇不能耽擱了救治,所謂顏麵隻好暫且丟到一邊了,又道,「此間勞煩裴大了。」

阿蘇德在一旁心中驚詫,裴山平日間隻做些瑣碎營務,但逢此大敗之際,倉促之間卻將戰況匯總一清,實在沉穩厚重,本事不凡。但他也不願被這漢人比將下去,說道:「殿下自去平郭大營,隻是與九叔一番交代下來,怕是又要耽擱時辰,我先前遣了呼爾圖、呼爾賴兩兄弟吊著羯狗尾巴,此間鮮卑能戰之人尚有三十之數,雖不能致勝,總還能為殿下與九叔援軍拖延片刻。」

司馬白卻不再答話,隻是扭頭盯著平郭大營方向,沮喪的臉上忽然露出喜悅之情,繼而眾人也都發覺,一支兵馬從雨帳中徐徐行來,雖看不清晰,但觀其軍形大致,鮮卑本部兵馬無疑!

裴山大喜道:「統鎮將軍不愧良將,我等還未報訊,他便已探知此處敵情,援軍竟來的如此迅速!」

司馬白卻搖了搖頭:「這支兵馬後麵還帶著忒多輜重,隻怕是來賠罪的樂格勤,此刻最不能見的便是這潑皮鬼了萬幸他不是庸才,麾下也是久歷陣戰之兵,已經足足堪用了!」

果然,來者正是樂格勤和他麾下將士,後麵更有夫子腳力所拉大車十輛,滿滿載著酒肉米糧,這雨天犒軍,也是難為樂格勤了。

原來司馬白於平郭大營處就近紮營,為慕容評探子所報,慕容評起初還納罕這昌黎郡王弄的什麼名堂,一番追問之下才得知樂格勤與司馬白賴賭之事。司馬白甚得慕容皝禮遇,加之樂格勤賴賭有辱門風,慕容評震怒之下將樂格勤一頓訓斥,不顧天色已晚,責其立即上門賠罪。

樂格勤雖是萬般不願,但父命難為,終究還是拖拖拉拉帶著酒肉米糧前來犒軍賠禮。他原本隻打算輕騎簡從上門賠罪,但他屬下之人多了心思,提醒他司馬白如若借酒撒瘋,人少便吃定了虧。樂格勤點頭稱是,便從麾下揀選了三百騎兵一同前來,縱使在酒桌上對飲,也定不讓司馬白阿蘇德他們占了便宜。更且自己麾下將士前月隨大將軍征討段遼,也立了功勞,就算犒軍,有酒有肉,豈能單單便宜了司馬白?

樂格勤向父帥請稟之後,慕容評也覺有理,況且左右也無有戰事,軍中清苦,借此機會犒勞麾下將士,亦是一舉兩得,非但允了樂格勤,更從全軍揀選了有功將士一百人,隨樂格勤一同前往。

隻是樂格勤萬沒料到眼前會是這般情形,待聽明事情原委,頓時火冒三丈大罵羯人目中無人欺人太甚,竟敢在平州腹地兵戈相向!同時鄙辱的眼神不斷在司馬白身上打量,心中更是痛罵司馬白蠢笨如豬,自家親軍折損無算,倒連累慕容豪傑被平白瞧輕了。又瞥了阿蘇德和阿六敦幾眼,心中卻有幾分快意,你們倆平日也自詡慕容家的翹楚,如今弄到這等奇醜田地,看人們今後如何評議!

「倒真是殺場上才見的真英雄」樂格勤哈哈一笑,正眼也不再瞧司馬白和阿蘇德等人,一扯身上蓑衣擲在地上,抽出月要刀揮舞著招呼身後將士,「慕容家的兒郎們,喝酒之事暫且一放,待幫殿下生擒了羯狗,再來受殿下的犒勞!」

「樂格勤!」阿六敦受不了樂格勤擠兌,開口便要叱罵,張大了嘴巴卻怎也罵不出口,羞紅了臉看向阿蘇德和司馬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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