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恨卿不見武烈之威(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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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河口是沙河、響水河與畢利河三河交匯之處,是遼南通往遼北的要沖之地。

這一帶的漢人屯鎮都隸屬老帽山宋家管轄,孔家屯子也不例外,屯子裡的勇武少壯也多在宋家三河營當兵,端木二學便是其中一個。

二學子虛歲十九,祖籍青州魯縣,家有族譜考證,乃是孔聖人之賢徒子貢的後人。但生逢亂世,聖賢之後也斷了生計,他祖父輩整村百來戶人家,便跨海來到了遼東定居。勞苦耕作數十年,孔家屯子算是在這三河口紮下了根,雖說紮下了根,但孔家屯子的生計也著實不太容易。

三河口雖然隸屬遼南威南城管轄,但已經是遼北和遼南的交界地,同遼南腹心之地多以僑民為主不同,三河口左近的屯鎮卻是以本地土著漢人為主。

孔家屯子這些外來屯鎮隻能撿偏僻薄地落腳,就這還總被當地人埋怨搶了水源和土地,處處遭受排擠和打壓。和外村村民械鬥乃是常事,若非慕容鮮卑歷來偏袒僑民,尤其是遼南當任長官——撫遼鎮都統可足渾涉多近乎毫無遮掩的幫僑製土,他們早被當地人斷了生路。

生計不易,是以這些僑民更較本地漢人吃苦耐勞,也更為積極上進。就拿二學子家來說,到了他父親這代,家裡已經攢下了水田二畝,瓦房六間,算是殷實人家了。

二學子有一長兄,喚作大武,他爹寄望兩個兒子能文能武,便給兒子起了個大武二學的名字。端木老爹不指望這倆兒子光宗耀祖,但聖人之後,豈能不通文字武藝?再不濟事,學成本領也能混個活路,好歹不再受人欺負。所以從這兄弟二人幼時起,端木老爹便勒緊褲月要帶,砸鍋賣鐵給二人請了文武師傅,但卻也因為操勞過甚,早早去世。

大武二學也不負父親期望,兩人身強體壯都是既能使刀又能識字的,是屯子裡最為出息的年青後生。先後被三河營挑中,進了軍中當了官差,大武是幢將,二學是隊正,這兄弟倆告別了田間勞作,算是混了個出息人樣。

但好景不長,三年前高句麗賊寇邊,大武戰死沙場,給二學留下了老母寡嫂和未滿周歲的小侄子。

二學子時年不足十六,又身在軍中身不由己,眼瞅這個家就要完了!

好在嫂子賢惠,二學子真真體會到了什麼叫長嫂如母!嫂子任由娘家說破大天她也不改嫁,一手照看婆婆,一手背著孩子收拾田間地頭,硬是把這個家撐了下來,竟還給二叔攢出了彩禮錢,四處打聽哪裡尋個好姑娘迎進端木家!

二學子也頗是上進,沒了長兄的照應,在軍中越發任勞任怨敢打敢拚,他本就能文能武,能寫漢字會說鮮卑話,居然還跟高句麗俘虜學會了高句麗話!終於被都尉宋連賞識,年關前提拔成了幢將,過年回家時帶了十多個護衛親隨,都尉賞賜的年貨更是大箱小包拉了整整一大騾車,那威風真是不減兄長當年!喜的老母寡嫂日日磕頭燒香,屯子裡的鄉親也都逢人便誇端木家二將軍是個豪傑,早晚能成大事,這家人的日子總算又熬出了頭!

但或許老天總是不開眼,端木家好日子沒過幾天,天氣才暖和,高句麗賊又寇邊了!這次不同以往,賊軍竟從天而降,直接圍了平郭,兵鋒更是直逼三河口老帽山,三河營首當其沖!

二學子不怕上戰場,他隻是擔心自己若有個三長兩短,家裡老母寡嫂小侄子該怎麼活下去!但是當兵吃糧若不敢上陣殺賊,豈不被鄉親們戳脊梁骨?更何況是殺高句麗賊!生死有命,多殺幾個賊狗總是賺的,也好告慰兄長在天之靈!

可三河營並未著急去救援平郭,而是加固營壘嚴防死守。

這讓二學子心裡稍安,都尉何等英明,自然是應該等都統援軍到來再行迎敵,這是上麵大人物的事了,與自己無關,自己隻管殺賊便可。

但是也不知是因為臨戰緊張還是多心,二學子漸漸感覺營中氣氛古怪。總有人神色神秘,避著自己交頭接耳,生怕被自己發現什麼秘密似的,繼而越來越多的人行事詭異,大反常態,二學子有種很直接的感覺,自己在被人盯防著!而那些人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那就是都為遼東本地人,平日裡就眼高於頂,處處為難自己這些外鄉僑民。

也有人私下裡提點二學子,近幾天可能有大事發生,讓他一定要見風使舵,上官讓做什麼就做什麼,不能有一丁點兒犯傻,否則肯定有殺身之禍。

二學子嘴上道謝答應,心裡卻不以為然,還需你提醒麼,俺什麼時候忤逆過上官意思?咱們當兵的隻管殺賊就是了,上了戰陣,耍嘴皮子能濟什麼,靠的還得是手裡刀子!如娘們那般溜須拍馬逞口舌本事,你家二爺做不來!

沒過幾天,副尉居然親自找上了二學子。噓寒問暖一番後,問二學子三河營和都尉待他如何,二學子自然是發自內心的感恩戴德一番。副尉又問都尉若有差遣,他二學子該當如何,二學子則拍著月匈脯發誓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副尉對二學子的表態非常滿意,卻忽然義憤填膺的對二學子抱怨,說遼東是大晉朝廷的遼東,而不是鮮卑人的遼東!慕容皝身為胡虜借遼東之地立身,非但不思報效朝廷,反而有僭越稱王的企圖,其心可誅!

二學子一臉震驚,副尉怎敢詆毀大將軍!但他還算聰明,隻是點頭,半個字也不敢接下去!

副尉最後悄聲告訴他,封老將軍欲為朝廷誅除鮮卑慕容。但凡遼東漢人都該響應老將軍號召,三河營自宋都尉以降皆願效犬馬之勞,就是不知他二學子可願誅除胡虜,光復遼東?

二學子已經聽楞了,忠孝節義他是知道的,更懂的學成文武藝賣貨帝王家,但大將軍不就是朝廷,朝廷不就是大將軍麼?怎麼現在朝廷要誅除大將軍?

「那高句麗賊怎麼辦?」二學子問道,大敵當前,還指望慕容家的鮮卑兵馬禦敵呢!這個時候內訌豈不白白讓高句麗賊撿便宜?

副尉乾咳幾聲,說道:「高句麗人是封老將軍請來的援軍,高句麗也瞧不慣慕容皝僭稱燕王有失臣道,大義當前,他們還是講仁義禮信的,願意和咱們冰釋前嫌,共誅慕容!」

「放他娘的狗屁!」二學子當著副尉的麵,噌然跳了起來,破口大罵,「狗賊若是知道仁義禮信,那真是,那真是」

二學子猛然想起別人的勸告,一定要見風使舵,上官讓做什麼就做什麼,不能有一丁點兒犯傻!

二學子瞧著副尉已經拉長的老臉,背後已被冷汗浸濕,結結巴巴的解釋道:「將軍,我的意思是,是讓都尉提防高句麗賊,狗賊狼子野心,別被他們騙了!」

副尉沉聲說道:「二學子,你能文能武,是個當將軍的好苗子,但畢竟年輕,還欠缺一些見識。」

二學子連忙點頭稱是:「是,是,二學子不懂事,今後煩勞副尉多提點!」

副尉臉色稍霽,也是有意顯擺自己見識,語重心長說道:「這個時候一定要看清局勢,真正狼子野心的是鮮卑慕容,他現在對你客氣,那是因為本錢還沒攢夠!待他羽翼豐滿,豈能不圖謀中原?早晚是朝廷心腹大患!哪如趁他羽翼未豐,一舉剪除!至於高句麗人嘛,一群窮哈哈,事後多送些財帛子女便是了!」

二學子或許是沒緩過神,也可能原本就傻,竟鬼使神差的問了一句:「那送誰家的子女?」

副尉臉色霎時一白,徹底陰沉下來,冷哼一聲,二話不說,摔門離去!

二學子傻站不動,狠狠給了自己一耳光,從此便終日惶惶不安,生怕被下了毒手。

但或許是他多慮了,上官不但未加害他,反而還將他調到都尉府乾起了都尉府幕僚,幫職賬房采買,甚至可以插手都尉府後廚事務,雖說品級沒變,但和戰場廝殺比起來,真算是美差了!

二學子莫名其妙接了美差,心裡上下忐忑,也隻好聽之任之。

沒過幾日,都尉府便傳出風聲,營中主力聯手高句麗人於狹風道設伏,全殲了撫遼鎮鮮卑二營!

那狹風道乃是響水河穀道,長約十裡,北側是老帽山一壁高嶺,南側便是響水河,既窄且險,卻是出三河口往平郭的咽喉要道。鮮卑兩千騎軍毫無防備驟然遇襲,落了個全軍覆沒的下場,聽說可足渾都統長子莽都的腦袋已經砍下來送到了封老將軍大營!

這可把二學子嚇壞了,三河營是真反了,不說別的,可足渾都統就在威南城,鮮卑人還不生撕了三河營!

又過了幾日,狹風道的戰場剛打掃出來,可足渾都統親率一萬五千撫遼鎮大軍進駐了老帽山山下,不日即將出狹風道馳援平郭。二學子心中驚懼,可足渾都統鐵定要為兒子和那兩千鮮卑將士報仇,這一萬五千人對上高句麗和平遼鎮數萬聯軍未必有勝算,但要滅掉三河營,怕不是什麼難事!

出乎他的意料,兩方並沒有大打出手,可足渾都統一如往常的對三河營指揮調派,二學子這才明白向來忠厚的宋連都尉竟把作亂之事硬瞞了下來!看樣子撫遼鎮上下並未察覺三河營的反叛,但二學子又不懂了,殺了兩千鮮卑將士這麼大的事情,能夠瞞多久呢?

這一日二學子老老實實待在帳房內,偷偷藏了一把短刀在桌子底下,以防不虞,內急的時候連茅廁都不敢去,生怕看見不該看的事情!因為他知道,今日都尉要宴請可足渾都統,府裡內外藏滿了刀斧手!

時至正午,外麵漸漸喧嘩起來,繼而喊殺聲震天響起,二學子心中納悶,可足渾都統總共帶了十來個親衛,滿府的刀斧手說殺他們就是哢嚓一下,怎麼會鬧出這麼大的動靜?該不是都尉想火並鮮卑人,反倒先讓人給做掉了吧?!

果不其然,外麵有人開始吆喝首惡宋連已死,餘者投降無罪。後院裡已經亂成一片,各人都有各人的心思,二學子卻不信可足渾都統能饒了三河營上下,兩千鮮卑將士加上他兒子的命,把三河營殺上十遍都抵不回來!

今日不論是宋連砍了可足渾涉多,還是可足渾涉多殺了宋連,二學子都不打算繼續留在老帽山了。

他早做好了盤算,後山連著三河口水壩,水壩堤岸兩側一邊是大水庫,一邊是十餘丈的高崖,但堤上完全可以走人。從老帽山這頭走到對麵山頭,山下剛好就是狹風道,不需下山,折而向東,便出了老帽山地盤。下了山繼而回轉向南,穿過幾片山林就可回到孔家屯子了。雖說繞了個大圈子,但繞道堤壩好歹不會被人發現,反而是溜走的上上之選,這個世道太亂了,先回家護好老娘嫂嫂和侄兒要緊!

後山無路,下山不易,待他剮蹭的一身傷痕,小心翼翼來到壩堤前,卻是傻了眼。原來連日的大雨早已經使水庫漲滿,水已經溢出了堤壩,這幾日戰局緊張,三河營上下也無人在意照看堤壩,此時若要強行通過壩堤,怕是一個打滑便要被沖下高崖,這條路走是不通了。

站在壩堤邊上,二學子朝山下遠眺狹風道,隻見狹風道上已經殺的屍山血海。自北邊而來的平遼鎮和高句麗聯軍突進穀道,強行沖擊在穀道另一側紮營的撫遼鎮大軍,雙方數萬大軍擠在狹隘的穀道中拚的你死我活。

以二學子粗淺的眼光來看,穀道狹隘,難以展開兵力,扼守穀道口等對方來突破方是上上之策。原本應該是撫遼鎮突破平高聯軍的防守去馳援平郭,現在反而倒了過來,平高聯軍竟主動來襲,讓兵力處於下風的撫遼鎮占足了便宜。二學子對其主帥水平實在不敢恭維,但細想今日宋連設鴻門宴對付可足渾都統,這般方略倒也合情合理。

正當兩軍殺的難解難分,撫遼鎮略占上風時,打南邊竟忽然奔馳出一大片黑影,隔著老遠看不清旗號,但那軍容軍備,常在軍中當差的二學子還是一眼便認了出來——烏巢梟兵!

「乖乖,這從哪變出來的!」二學子不禁目瞪口呆,他心中一寒,撫遼鎮怕是要完蛋了!

果不其然,那烏巢梟兵風馳電掣般的沖入撫遼鎮後軍,不消一瞬,便破陣而入,對著撫遼鎮漢軍便是大肆殺戮。其兵鋒犀利遠遠超過交戰的兩軍,又是趁撫遼鎮力竭時突襲,結果不言而喻,撫遼鎮登時全麵潰散,再無招架之力,萬餘大軍隻剩下被屠宰的下場!

二學子從正午看到傍晚,撫遼鎮大軍已經束手就擒,穀道中的戰鬥已經結束,已經有隊伍朝老帽山開進,估計山上的結果也不用多猜,肯定和山下一樣。二學子心想誰能料到烏巢梟兵忽然從後背殺出,而撫遼鎮落的個兩麵夾擊的慘境?三河營上下也算命大,真是絕路逢生!既然堤壩走不得人,隻能趁天色未黑抓緊回到山上,擇機再溜吧!

此時的山上燈火通明,到處都是囂張跋扈放浪形骸的高句麗士卒,二學子瞧著惡心卻同大多數人一樣不敢聲張。遠遠瞧著副尉在一堆高句麗將軍麵前低頭哈月要,心中更是怨煩,暗罵了一聲狗腿子,本想偷偷溜回營房,卻被副尉喊住。

「二學子,你過來!」副尉竟是神色和悅,「身上怎麼回事?」

「沒什麼,摔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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