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逃(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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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洌擰開水龍,清澈的流水傾瀉而出。

他鞠了捧水,俯身拍打臉頰。

讓臉浸泡在冰涼的水裡,連眼睛與鼻唇都完全沉沒。

反復幾次,直到躁動昏沉的大腦徹底冷靜下來。

荀洌抬起頭,看向鏡子裡的自己。

洗手間的燈光很昏暗,暖黃色的光落在他臉上,斜斜的打出一片陰翳。

但被照亮的輪廓,又被渡上了柔和的光暈。

一半冷冽,一半溫柔。

就像醫生那樣,最堅硬最冷漠的外殼下,是一顆溫柔到了極致的內心。

荀洌看著那張臉,剛平靜下來的內心又有了點躁動,他雙眉緊皺,再一次鞠水撲臉,直到發膠固定的黑發都被水打濕,滴滴答答的撂下了幾屢,才停下動作。

幾道水紋緩緩的從眉梢,沿著臉頰一路向下,蜿蜒著落入了他濕潤的嘴角。

荀洌抹了把臉,洗洗手後擰緊水龍頭。

他靠著牆壁,垂著頭低低的嘆了口氣。

一直提醒自己不能「入戲」,但他還是不可避免的被影響了。

醫生的克製,醫生的深情,甚至是醫生的謊言,都讓荀洌不可控製的聯想到原主。

扮演醫生的時候,他甚至有些恍惚,覺得自己和原主已經合二為一,成了同一個人。

其實這樣也沒什麼。

可偏偏,賀彰明的舉動,又讓他清晰意識到虛幻與真實的巨大區別。

假如今天這個小小的遊戲是對原劇情的預演,那麼編寫劇本的冷翡玉就是操作一切的導演,其他人是聽導演現場講戲的演員。

整個舞台上,隻有荀洌一個人拿到了全部的劇本,清楚每一個人戲份。

當他循著故事線按部就班的演繹時,忽然有一個演員跳了出來,叫囂著打亂了導演的布置。

賀彰明這個混賬,到底在想些什麼呢?

還有冷翡玉,為什麼又要親手撥開傷口,把難堪的過去以這種方式再經歷一遍?

一個男主,一個女主,這倆個支撐著這個狗血愛情文的世界之子,怎麼一個個都像變異了似的,讓他這個手握劇情金手指的天外來客猜測不透?

荀洌撥了撥頭發,嘆出一口濁氣。

因為變數而產生的忐忑不安,隨著濁氣一起吐了出來,他調整好心情,直起身走出洗手間。

一過拐角,就看到賀彰明正站在窗邊抽煙。

他取下了皮簷的軍帽,脫了厚呢風衣,但身上還穿著那套墨綠的軍裝。

從荀洌的角度看去,隻能看到白霧繚繞,綠植掩映後,他硬挺的背部和穿著長靴的一雙長腿。

這還是荀洌第一次看到賀彰明抽煙。

他想起賀彰明身上帶著一種煙草味,淡淡的,隻有靠近了才能聞到。

吸了吸鼻子,荀洌心裡有點癢。

他克製的搖搖頭,越過賀彰明準備離開。

走出半步,就聽到身後傳來一聲低沉的嗓音。

「荀洌。」

荀洌站住,沒有回頭,掃了一眼四周,沒到看人後,才沉聲回道:「什麼事?」

賀彰明的沒直接回答,隻是又喚了聲:「荀洌。」

聲音很低,聽不太出來情緒。

荀洌垂在身側的手蜷曲了一下,轉了身。

「到底有什麼事?」

剛才還背對走廊的賀彰明此刻已經轉了過來,他倚著窗扉,白手套裡夾著細細的香煙,垂眼吸了口,煙頭一點火光閃過,很快湮滅成灰燼。

賀彰明吐了口白霧,朝荀洌揚了揚下巴:「太遠了,你過來。」

荀洌站在原地沒動:「我不抽煙。」

賀彰明挑了挑眉。

「不是叫你一起抽。」

荀洌扯了扯嘴角:「我不抽二手煙。」

聞言,賀彰明沉默一瞬,轉手掐滅了煙頭,他摩挲了一下被煙頭燙的焦黃的手指套:「這樣總行了吧?」

荀洌瞅著他,仍是一動不動。

「有什麼話就直接說吧,賀先生。」

「你確定嗎?」賀彰明把半截香煙丟進一旁的垃圾桶,手插進了口袋,姿勢愜意:「剛剛在局上,你好像沒這麼鎮定,反而很緊張啊?」

荀洌眼神飄忽了下。

他想起現在穿的這件衣服裡還放著竊聽器,如果沒猜錯的話,賀彰明那身明顯不屬於他的軍裝裡肯定也放了一模一樣的小玩意。

雖然不知道冷翡玉是不是已經運轉設備了,但有備無患四個字,隨時都是適用的。

而且隨時都會來人的走廊,也不是什麼方便說事的地方。

想到這,荀洌搖了搖頭:「賀先生如果要過問合作的事情,不如我們另約個正式的場合。」

他想了想,又補充說:「不過與其問我,還不如直接和秦小姐溝通,我想賀先生應該也清楚,她才是我們這邊的項目負責人。」

一串話說完,他禮節性的一點頭,就要離開。

「荀洌,我有點想不明白。」

賀彰明的聲音打斷了他的動作,他眼簾低垂,眉間微顰,似乎真的非常困惑:「為什麼我們之間,明明都發生了這麼多事,你卻能在每次見到我後,都裝出一副陌生人的樣子?」

荀洌一怔。

又聽到賀彰明淡淡的說:「荀洌,你是真不知道我的心意,還是在故意裝糊塗?」

「心意?」荀洌皺眉:「賀先生,您在說什麼,我聽不懂。」

賀彰明溢出一聲低低的冷笑:「對,就是這樣……荀洌,你以為你做出這幅無辜的姿態,我就會信嗎?」

荀洌覺得這話有點耳熟。

仔細想了想,原來是軍官的台詞。

他揚了揚眉毛:「賀彰明,你是不是受遊戲影響,還在戲裡?」

賀彰明抽手,白手套劃過月要間的深褐寬皮帶。

他本來生的肩寬月要窄,是個行走的衣架子,穿上一身硬挺製服,皮帶軍靴,更是顯得月要細腿長,器宇軒昂。

荀洌眨了眨眼睛,別過視線,語氣寡淡:「看清楚了,我不是醫生,你也不是軍官。」

「荀洌,我很清醒。」賀彰明嗓音低沉:「我覺得……有問題的是你。」

荀洌嗤了聲,正要諷刺回去,就聽得賀彰明又道:「醫生愛交際花,那麼你呢,你愛她嗎?」

荀洌微愣,隨即反應過來他指的是冷翡玉,當下淡淡的說:「我當然愛她。」

賀彰明瞳孔驟然緊縮,一直還算冷靜的視線徒然變得尖銳,一雙深邃鳳眸如鷹一般盯著荀洌,重復了一遍:「你愛她?」

「是啊。」

荀洌大咧咧的承認,在賀彰明刀子似的目光裡,他內心毫無波動,平靜的說:「賀彰明,小翡對我來說是很重要的人,我可以看著她和另一個人幸福終生,但絕不能接收她為了另一個人痛苦傷心。」

「我想不出除了『愛』之外,還有什麼詞匯能形容這種情況,所以我認為,我是愛她的。」

荀洌覺得自己已經說得透透了。

言下之意,你想追求冷翡玉,沒事,ok。

你要是求而不得而發狂,那就抱歉了。

這樣的態度,賀彰明這位男主大概能滿意吧?

賀彰明不是傻子,自然聽懂了,他沉默片刻,臉色緩和了許多。

荀洌甚至從他目光中品出了一絲滿意。

嗬,自己這個威脅最大的男二主動退讓,賀彰明當然會滿意了!

荀洌不屑的瞅了瞅賀彰明那張濃顏,心中不知為何有點酸溜溜的。

有一點點像看冷翡玉和夏完淳時,大白菜被豬拱了的感覺。

難道他不自不覺的也迷戀上了冷翡玉,所以才在主動交出大白菜時發酸?

荀洌搖搖腦袋,趕緊把這個危險的想法踩回去。

扯了扯嘴角:「我先回去了。」

「等等。」賀彰明喊住他,轉暖的神情讓他整個人看起來有些容光煥發:「還沒說完。」

荀洌卻已經有些不耐煩了,皺眉道:「哪有這麼多廢話可說?」

隨即煩躁的扭過頭,抽身要走,忽的手腕被拽住,受力之下,身子不受控製的向一個方向倒去。

一雙溫潤的手接住了他,荀洌踉蹌的站穩身子,就感到扶住自己臂膀的手移到了月要間。

他抬起頭,撞進賀彰明的眼睛。

視線相觸的一瞬,心髒立刻像是被一隻手緊攥,怦怦直跳,卻又攥的沒有跳動的空間。

大概是常年高居上位,居移氣,養移體,賀彰明修煉出了一身凜冽傲慢的氣質,無論酒吧初見,還是後來在項目談判時,他都是一副冷漠霸道的模樣,有種高不可攀的疏離感,不用他親自發話,人們就會自慚形穢的保持距離,隻敢遠遠的看著他、仰慕他、崇拜他。

就是這種傲慢的疏離感,讓荀洌一眼心動。

荀洌有時候會思考,自己為什麼會變成一個不走心的海王,後來得出的結論,是他既想不斷征服,又會很快膩味,而且還不想承擔任何責任,渣的令人發指,才會逐漸在征程中迷失自我。

直到他來到了這個古怪的書中世界,一眼看中了一個看起來超辣超難搞的家夥,當他以為自己已經成功占有他後,又忽然發現,這個男人永遠都不會被他征服。

正因如此,賀彰明才會對他有這麼大的吸引力。

可現在,男人眼睛裡的東西,是什麼意思?

搞錯了吧,這可是賀彰明耶?是那個為了女主哐哐撞大牆的男主耶?

他……為什麼要用這種目光看自己?

荀洌睜大眼,瞪著賀彰明那雙仿佛很深情的深邃鳳眸朝自己壓來,隨即感到唇上落了一輕輕的口勿。

像片柔軟的羽毛,刮過他被緊攥的心髒,把心髒瘙的又癢又舒服,甚至為了回味這片刻的觸感,主動的停下了跳動。

可惜輕輕的一口勿後,荀洌就感到自己被人鬆開了,他後知後覺的撫上嘴唇,像個情竇初開的孩子,愣在了原地。

賀彰明後退兩步,也像一個純真無辜的少年,歪著腦袋沖著荀洌笑一笑。

有點兒得意,還有點兒害羞。

他輕咳了聲,聲音從喉間滾出,像渡了層生澀的蜜,帶著點說酸不酸,要甜不甜的味道:「我……我還沒學好,就先到這裡。」

荀洌背脊僵硬,全身上下每一處肌肉都緊繃到酸脹,半響,他咬了下舌頭,啞著嗓子問:「你……什麼意思?」

賀彰明鳳眸飄了下:「這對我來說有點難,需要點時間。」

「什麼意思?我不懂?」荀洌打斷他的話,聲音有點迫切:「你在學什麼?」

賀彰明一怔,重新看向他。

「說啊。」荀洌不耐,那個荒唐的念頭又湧了出來,很勉強才把心頭的焦躁和忐忑按下去,無禮的問:「到底在學什麼?告訴我!」

隨著他的責問,賀彰明臉上的生澀尷尬一點點褪去,隻有剩下眼底還有點炙熱,像香煙煙頭的那點火一樣閃爍著。

他默了一瞬,開口:「我在學,怎麼做魚。」

「做魚?」荀洌徹底糊塗了,求而不得的煩悶讓他起了點真火,有了向綠植大花盆上踢一腳的沖動:「你行不行啊,話都說不清楚?」

賀彰明的臉色徹底沉了下去,許久,他深吸了一口氣,冷冷的說:「你不會不記得我說過什麼吧?」

「學什麼?當然是學怎麼玩裡。」他盯著荀洌,一字一句說:「你既然不願意教,就別怪我把你當試驗田。」

荀洌吸了口冷氣,立刻明白賀彰明話裡的意思。

怎麼會這樣?自己剛剛不是說了不會阻止他去追求冷翡玉嗎?

他怎麼還要和自己糾纏?

荀洌咬了下舌尖,痛感讓思維清晰了些,他皺著眉仔細回憶賀彰明剛才的表現,聲音有點顫:「不對,你剛剛根本不是這個意思。」

他煩躁的踱了兩步:「賀彰明,不要和我開玩笑了。」

閉了閉眼:「抱歉,剛剛有點著急,態度不好,但我真的很」

沉默,長久的沉默。

窗外卷進一陣微風,帶動綠植的闊葉顫動,發出一陣簌簌的聲響。

荀洌呼出一口氣,抬起眼:「ok,好,沒問題。」

他咬著牙,勉強笑了笑:「算了,也不是什麼特別重要的事。」

轉身,低低罵了句髒話,終於沒忍住踢了大花盆一腳。

受到無妄之災的綠植晃了晃,好在盆地厚實,穩住沒倒。

荀洌看都不看一眼,恨恨的掠過綠植,直到左手手腕又被拽住。

他一扯,沒扯動,冷冷道了一句:「放手。」

賀彰明沒鬆手。

不僅沒鬆開,還把他手腕捏的更緊了。

「很好。」荀洌點點頭,從喉嚨裡擠出一聲低嘶。

他舉起被抓的左手,一個擰身,肩臂月要腿連成一體的帶動力量,匯聚到攥成拳的右手上,一個右勾拳向賀彰明的腹部捅去。

毫無防備的賀彰明突然受到猛擊,悶哼一聲鬆開了荀洌的手腕,捂住腹部連退了兩步,背脊重新頂回了窗扉,雙眉緊皺的忍著痛。

荀洌捏著拳頭,心頭翻騰了這麼久的疑慮和忐忑仿佛終於找到了發泄口。

可偏偏發泄口還太小,不夠解氣。

他眼中寒光一閃,舉起左手,惡意滿滿的說:「剛才算你走運,受的那一下不是我的慣用手。」

說著,左手攥拳,又狠狠的往賀彰明身上來了一下:「這一拳,才是我的真正實力。」

荀洌說的可不是謊話,他是個實打實的左撇子,左拳力量遠高於右拳。賀彰明被更重的錘了一拳,雖然還是硬撐著沒叫出來,身體卻痛的蜷了起來,隻靠著牆壁勉強支撐。

荀洌冷笑一聲,揪起他製服翻領:「現在願不願說?」

賀彰明眉峰緊皺,一張臉因疼痛而扭曲。

可即使是這樣,也沒有讓他的英俊消減一分,反而平添了種戰損的悲愴美感。

荀洌一僵,高懸的拳頭就不知道是該落下去,讓身下這朵戰地玫瑰開的更熱烈些,還是該收起來,讓這個戰損美人有機會養傷愈合。

兩難之間,賀彰明忽然掀開眼,眼睫像兩片顫抖的蝶翼,露出了底下藏著的漆色眼眸。

眸底閃著點歡喜的微光,讓居高臨下看的清清楚楚的荀洌一時怔住。

「荀洌。」他叫了聲名字,肺部呼吸帶動了疼痛的腹肌,就停下緩了口氣,月匈膛起伏著,滾燙的呼吸撒到荀洌頸間,半響,扯了扯嘴角:「你這麼激動乾嘛?」

荀洌拽著他領口的手指不自不覺的鬆開了些。

「你就不覺得奇怪嗎?」賀彰明倚著牆壁,似笑非笑的仰視荀洌:「為什麼你會這麼迫切?為什麼你會這麼好奇?」

荀洌低垂著眸子,透過眼睫看他。

「其實你心裡也很清楚吧?」賀彰明緩緩的說,唇角一點點挑起,勾出一個既傲慢得意,又青澀靦腆的淺笑,「因為不自信,才反復向我求證吧?」

他掰下荀洌的拳頭,展開五根骨節分明的手指,然後用自己的手把它裹住。

「有沒有一種可能……」賀彰明垂下眼睛,看了看自己手掌中僵硬的拳頭,帶到嘴邊親親的一口勿:「你的猜想是正確的呢。」

荀洌一哽,喉嚨乾的厲害:「什、什麼猜想?」

腦子昏沉沉的,有什麼東西在裡麵扭曲纏繞,最後糾纏在一起結成一團亂麻。

可又有一條非常顯眼的線,無論其他的東西如何混亂,它卻金光熠熠,清晰的指向一個結論。

一個荀洌無論如何……都不敢相信的結論。

荀洌注視著賀彰明,漸漸覺得全身肌肉緊繃了的太久,有點兒累,有點兒軟。

仿佛力量都從賀彰明握住的那隻拳頭裡流走了,再也支撐不下去。

他琥珀色的淺眸裡流露出一絲哀求。

我不信。

除非你親口說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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