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25(2 / 2)
她靠著牆壁坐直了點:「……時間過去多久了?」
「兩個多小時。」坎賽爾伸出手,想起她不喜歡他人的肢體觸碰,又將本來想扶住她的手收了回去。
「你傷得比較嚴重,我雖然盡力幫你治療過了,但你還是暫時不要行動比較好。」
就算是特種兵,被高級火魔法打中一時半會兒也爬不起來,更別提普通人。
她移開無意識按在腹部上的手,血淋淋的衣服帶著燒焦的痕跡,愈合大半的傷口看起來仍然有些滲人。
「……說實話,你醒得這麼快,嚇了我一跳。」坎賽爾蹲在她身邊,「不用擔心,這附近我已經偵查過了,暫時不會有敵人過來。」
「為什麼傑內西斯會襲擊神羅總部?」
「這應該是荷蘭德的決定,傑內西斯隻是執行了他的命令而已。」
她看向坎賽爾。
「二十多年前,加斯特博士離開神羅之後,科學部門的寶條和荷蘭德展開了權力鬥爭,結果以荷蘭德的落敗和寶條的上任結束。這些年,荷蘭德一直對神羅懷恨在心,這次襲擊估計也是荷蘭德的決定。」
坎賽爾猶豫片刻,繼續道:「荷蘭德是傑內西斯的主治醫生。傑內西斯他……」
「病了。我知道。而且病得不清。」
都長出奇怪的黑色翅膀了,還是單邊的,她並不瞎。
話說單邊的翅膀為什麼能飛?
……估計是什麼奇怪的絕症。不隻是身體,連傑內西斯的腦子都受到了影響,變得比以前還要神神叨叨,變得比以前更加惡劣傲慢。
變得比以前……
比以前悲傷很多。
站在火海前的那個身影,看起來就像被折斷了羽翼的鳥,透著一股莫名的悲哀。
她想起被她殺掉的那些傑內西斯復製人。在被植入傑內西斯的細胞,變成怪物之前,那些人原本應該也有家人和朋友,說不定還有等著自己回去的戀人。
但是很遺憾,她還是什麼都感受不到。
現在戰鬥已經結束了,是時候讓情緒回湧了,但她打開自己的心,往裡麵一看,裡麵既沒有愧疚,也沒有任何難過,好像她之前做的那些事,比殺死遊戲裡的nc更加無關緊要。
就算是坐在熒幕前看電影,人也好歹會有點情緒反應。
結束別人的生命,好像是一件很簡單的事,仿佛理所當然。
她已經記不清以前的自己是什麼樣的人,那些事情太過遙遠,記憶已經模糊零散。她唯一知道的,就是她以前不是這樣的。
她以前並不是這樣的。
「薩菲……」她聽見自己說,「薩菲羅斯在哪?」
「哪裡的戰鬥最混亂,形勢最嚴峻,他估計就在哪裡。」坎賽爾問道,「怎麼了?你想見他?」
「……嗯。」她說,「我想見他。」
她忽然好想見他。
但是……
「待在圖書館不要動。」
她扌莫向自己的外套口袋,沒能找到手機。
坎賽爾拿出他的手機,正要撥通號碼,她語氣平靜地補充:「我本來答應他了,會待在圖書館。」
動作一僵,坎賽爾抬起頭:「誒?」
「我沒有遵守約定。」
「……」
「……」
坎賽爾沉默片刻,視死如歸地按下那串號碼中的最後一個數字。電話忽然撥通時,他就像被那聲音燙到了一樣,飛快地將手機往她的方向一拋。
「是誰?」
電話那頭傳來爆炸的聲音,有什麼東西坍塌下來,砸入地麵時發出一聲巨響。
「……」
呼嘯的風聲,戰鬥的轟鳴和雜音,全部都黯淡成無關緊要的背景。她握著手機,將那個聲音貼到耳邊,整個人的呼吸都無意識放輕下來。
薩菲羅斯的聲音忽然頓了一下,冷靜沉穩的語氣驟起波瀾:「利婭?」
她安靜半晌,應了一聲。
電話那頭,長刀倏然劃過空氣,金屬嗡鳴清冽寒冷,淩厲的刀光一閃而過。
背景裡的混亂消失了,仿佛晃動的水麵重新變得平穩。解決那些雜音之後,薩菲羅斯的聲音再次響起。
「你不在圖書館。」他說,「你現在在哪?」
她看向周圍,坎賽爾指向路燈上的標號。
「第五區,e-97-3108。」
「待在那裡不要動,我現在就過來。」
電話掛斷了。她捧著手機抬起頭,特種兵的聽力異於常人,坎賽爾將簡短的對話聽得清清楚楚。
他看著她:「怎麼辦?距離歷史上最可怕的人形軍事武器抵達現場之前我還有多久?」
「什麼?」
坎賽爾極其罕見地沒有理她。他抱著手臂喃喃自語:「原來如此,我不是要死在敵人手中,而是要死在自己人手裡。」
她將手機遞給他,坎賽爾舉起手,好像那個東西是什麼燙手山芋一般。
「別。」他後退一步,「如果他再打來了呢?」
薩菲羅斯沒有再打來電話。
感受到接近的氣息時,她扶著牆壁站了起來。外麵的街道上,隻剩下幾盞燈還亮著,昏暗地投下破碎的光影。
她離開巷子,仿佛被無名的聲音召喚著,被無法形容的沖動推動著,她腳步不穩地離開巷口,踏到半毀的街道上,魔晄的熒霧籠罩著夜空,不遠處依稀可見斷壁殘垣中透露出來的火光。
月匈口很燙,湧上喉嚨的東西又苦又悶,讓她一刻也無法忍耐。
相比之下,腹部的傷口根本就不算什麼。
和想要見到對方的迫切比起來,就算是能夠燒毀人皮膚骨血的烈焰,此時也顯得無足輕重。
銀色的長發和映出火光的長刀一樣冰冷美麗。貓一般纖細的碧綠豎瞳,見到她的瞬間忽然凝固,旋即如同漆黑的濃墨擴散開來。
「利婭。」
她幾乎是跑了起來,她撲到薩菲羅斯懷裡,血的鐵鏽味,冰涼柔軟的皮革,堅硬光滑的銀白肩甲,她抱住他的月要,將臉貼到他的月匈口。她貼得那樣緊,以至於他都沒能第一時間扶住她的肩膀,查看她腹部的傷勢。
原本難受得幾乎無法出聲,緊繃的神經突然放鬆開來,喉嚨再次變得能夠呼吸,心髒也不再緊縮。
枯涸的心底湧出了活泉,無形的屏障崩裂開來,落了滿地碎片,她感受到鮮明起伏的情緒,像烈火一樣灼燒著她的心髒,哽得她幾乎說不出話來。
「……你受傷了。」薩菲羅斯的聲音和平時不太一樣。
他好像擔心自己此時會捏碎她,沒有握刀的右手抬起她的臉,黑色的手套皮革冰涼,薩菲羅斯托住她的臉頰,過於集中的視線就像冷銳的刀子,野獸般的瞳孔中洇開危險的陰影。
「你為什麼會受傷?」低沉的聲音仿佛在極力壓抑著什麼,愈是冷靜就愈是顯得怒意森冷。
「……」
薩菲羅斯盯著她:「是誰?」
她沒做聲。沒想好要如何開口。
他神情陰暗:「是誰做的?」
緊繃而壓抑的寂靜中,坎賽爾試著上前一步,薩菲羅斯抬起眼簾,碧綠的豎瞳細如刀尖,坎賽爾僵硬片刻,緩緩地,謹慎地退回巷口。
薩菲羅斯再次將目光落到她身上,呼吸的聲音都帶著危險的意味,他試著平復了一下情緒,但豎瞳依然尖銳森冷,他克製著自己的語氣,低聲道:「發生了什麼?告訴我。」
「……離開圖書館的時候,」她停頓片刻,慢慢道,「遇到了幾個傑內西斯復製人。」
她攏住薩菲羅斯貼在自己臉頰上的手,人類的體溫貼上冰涼的皮革。
「你生氣了嗎?」她抬起眼簾,「因為我沒有按照你說的待在圖書館?」
「……」
「能不能不要生氣?」
薩菲羅斯盯著她。
「不要生氣好不好?」
他終於開口說:「我沒有……」
意識到這句話並沒有說服力,薩菲羅斯的聲音再次斷開。他攥著手裡的長刀,豎瞳微微眯起。正宗的刀刃映出昏暗的街燈,銀白的刃麵鍍上一層昏黃,鋒利的刀尖似雀鳥的尾羽,危險地在空中輕微上挑。
薩菲羅斯站在原地,半晌,他緩緩鬆開握刀的左手,右手的指腹蹭了一下她的臉頰,刮過那處的血跡。
「為什麼不行?」銀色的長發沿著肩甲滑落,薩菲羅斯低頭問她。
「因為如果你生氣的話,我會不知道該怎麼辦。」
她認真地看著薩菲羅斯,語氣不由自主地軟了下來。
「所以就算是以後……」
她猶豫了一下:「你也不要對我生氣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