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番外 《十年後（下）》（2 / 2）
「——『今日的付出，明日的收獲』，還行吧。」
「——『穩住這波，我們能贏』。這個一看就是個喜歡打遊戲的校友寫的。」
「——啊我喜歡這個，『定義你的不是山頂的風景，而是你在登山的過程中收獲了什麼』。」
他們從走廊這頭跳到那頭，整個樓道裡都回盪著他們的腳步聲。
因為不是上課時間，教室裡並沒有人。但是每扇門都敞開著，方便來參觀的校友看到教室裡的布置。
看到乾淨整潔書桌、看到那些先進的多媒體設備、看到教室後的黑板報，陸平神色怔忪，眼神裡不由得帶上了懷念。
「好懷念在學校念書的時候，」陸平牽著沈雨澤的手，倚在教室門口，喃喃感嘆，「什麼都不用擔心，隻用擔心學習成績就好了。十七八歲的煩惱，被風一吹就散了，那時候能在晚自習的課間趴在窗邊看晚霞，就很開心了。」
停電不用上學是開心的，下雨不用出課間操是開心的，體育老師沒生病也是開心的。
沈雨澤說：「你現在也在學校念書啊。」
陸平搖搖頭：「不一樣了。」
大學和高中是不一樣的；博士生和高中生也是不一樣的。雖然都是校園，但走過的路不同了，看過的風景不同了，遇到的人也不同了。
沈雨澤問：「那如果給你一台時光機，讓你回到十七八歲，你願意嗎？」
陸平沒有直接回答，而是抬頭看向他，反問：「你呢，你願意嗎？」
「肯定是不願意，你以為三十歲前拿forbes這麼簡單嗎？」沈雨澤開了個玩笑，「不光我不願意，每天吐血加班掙工資的秘書也不會願意的。」
陸平想了想，連連搖頭：「好吧，我也不願意。我辛辛苦苦跟項目寫了兩年的aer正在投稿，要是拿到博士畢業證前一鍵回檔到高中，我真的要氣死了！！」
明明是完全不切實際的幻想，陸平居然真的生起氣來，果然還是一副小孩子脾氣。
沈雨澤正要取笑他，忽然在前麵的一間教室裡，傳來了一陣喧鬧聲。
「趙小龍，你別搗亂了行不行？」熟悉又伶俐的女聲響起，「老師讓你過來是幫我搬桌子的，不是搞惡作劇的！」
「好了好了安安大小姐，我就是開個玩笑嘛。」一個男聲趕忙討饒。隨著這道聲音，一個皮膚黝黑的高個男孩搬著兩張疊在一起的桌子，從敞開的教室門裡走了出來。他留著毛栗子般的小平頭、濃眉大眼，看上去很精神，隻是表情嘻嘻哈哈的，看樣子是個頑皮性格。
跟在他身後的是一個梳著馬尾辮的女孩，她兩隻手一左一右提著兩隻椅子，她原本正在和那個男孩子鬥嘴，長長的辮子在腦後一甩一甩的，笑容明媚。不過，當她看到站在教室外的兩道身影後，她瞬間變得拘謹起來。
「哥，你怎麼在這兒？」安安脫口而出。
陸平的視線在那個男孩和自己妹妹身上遊移了一下，高高挑起一邊眉毛：「操場太熱了，我和你沈哥來新樓裡溜達一下——這誰啊，你同學啊？」
「哥，你好！」那個皮膚黝黑的男孩一點也不認生，幾乎瞬間黏上來，主動做起自我介紹，「我是陸安他們班的班長，我叫趙小龍！」
他手裡搬著兩張桌子，隻能向陸平微微彎月要以示問好。
「趙小龍？」陸平重復這個名字，覺得有點耳熟。
沈雨澤倒是第一時間想起來，小聲提醒他：「你妹妹小學的時候，有一次舉辦學校運動會，是咱們倆帶她去參加的。當時有個小男孩……」
靠！陸平終於想起來了！
沒想到啊沒想到啊，這都十年過去了，這混蛋小子還陰魂不散呢。當初安安隻在北岸小學上了兩年，後來家裡生意有了起色，就把她轉學到南岸接受更好的教育。沒想到世界這麼小，趙小龍居然也從北岸考到椒江一中來了！
最可氣的是，這小烏孫怎麼長得這麼高了？
之前陳妙妙說，在她的記憶裡，安安還是個小學生，陸平不以為意；沒想到相同的事情，這麼快就在陸平身上重現了。
陸平身為哥哥，看著出現在妹妹身旁那個嬉皮笑臉的壞男孩，當然是哪裡都不順眼。
他板著臉，嚴肅說：「在樓道裡大呼小叫算什麼樣子？既然老師讓你們搬東西，還不趕快搬走？」
兄妹倆心照不宣，安安難得乖巧的「哦」了一聲，和兩位哥哥說了再見，羞澀地搬著椅子走了。趙小龍抓耳撓腮，連忙扛著桌子追了上去，他好不容易追到了，厚著臉皮湊到她身邊，也不知道在安安耳邊說了什麼，把小姑娘逗得笑出了聲。
不過，她笑到一半，忽然想起兩位哥哥還在身後呢，趕快小心翼翼地回頭看了一眼他們，結果正好對上陸平殺氣騰騰的視線。
安安嚇了一跳，步速更快了。
望著十七歲的少年少女在樓道裡遠去的身影，沈雨澤無奈：「平平，收一收你的表情，你都把他們嚇到了。」
明明幾分鍾之前，陸平還一副小朋友的樣子，在樓道裡興高采烈地踩影子，沒想到一見到妹妹和她的男同學，就唬著臉做出一副大家長的模樣。前後反差明顯，就算是變臉也沒有這麼快的。
陸平氣得牙癢癢，捂著月匈口說：「氣死了氣死了。」
但是具體在氣什麼，卻又不肯說清楚。
陸平用胳臂肘懟了懟沈雨澤，問：「好歹安安也叫你一聲哥，你就沒什麼想說的？」
「？」沈雨澤真沒想到，這火居然還能燒到自己身上。他想了想，開口，「倒是有件事，確實讓我不吐不快。」
陸平：「什麼事？」
沈雨澤：「你看，這麼多年過去了，學校是新的，圖書館是新的，多媒體教室是新的，甚至還有好多老師都是新來的——怎麼校服還是這麼醜？」
一中的校服是藍白雙色的老式運動服，又土又肥大，沒想到學校更新了所有硬件，偏偏校服還是沿用當年的設計。
十年前，十七歲的陸平和沈雨澤就是穿著這套校服，行走在一中的校園裡，品嘗每一分每一秒的快樂；十年後，十七歲的安安和她的同學也穿上了同樣的校服，在教學樓裡打鬧嬉戲。
陸平和沈雨澤並肩站在走廊這頭，望著那兩道穿著校服的身影逐漸消失在視線中，有一種說不出的悵然感，從心底漸漸漫開。
就在剛剛——他們與他們的十七歲再度相遇，又擦肩而過了。
陸平側頭看向站在身旁的沈雨澤，恰好，沈雨澤也在垂眸看著他。
一切都是無需多言的「恰好」。
陽光在他們身邊跳著舞，輕輕晃動的樹影落在他們的臉上，那是風在親口勿他們的臉頰。
陸平長舒一口氣，說：「繼續找教室吧。」
「不用了。」沈雨澤出乎意料地回答。
「誒？」
「已經找到了。」
沈雨澤抬手指向剛才安安和趙小龍走出的那間教室，說：「就是這間。」
陸平真是沒想到，他們在樓裡轉了這麼久，幾乎每個教室都看過了，沒想到由他們捐贈的這間教室，居然就藏在他們眼皮子底下！
陸平迫不及待地走到教室門口，看向教室大門上鑲嵌的那塊醒目的牌匾。
不鏽鋼質地的牌匾上，印刻著兩排正體字。
一行，是他們的名字。
另一行，則是他們商量許久的贈言。
那是他們在攜手走過十年光陰後，回首遙望，最想送給曾經的自己、同時也送給未來的學弟學妹們的話。
——【祝你不平凡，願你不完美】
——【陸平&沈雨澤，20xx級校友】
……
陽光熱烈，帶來陣陣蟬鳴。
新建成的教學樓裡，並肩走出了兩道身影，一如高不可攀的皓月，一如活潑靈動的繁星。
「沈雨澤，剛才那個關於時光機的問題，我忽然有了一個新答案。」
「真巧，我也是。」
「哦，你的新答案是什麼？」
「如果真的有一台時光機可以回到高中的話，我一個人回去未免太孤獨了。平平，我想和你一起回去。」
「餵，你可真會自作主張，你怎麼不問我願不願意？」
「平平，那你願意嗎？」
「……」
「陸平，你願意嗎？」
「沈雨澤，我願意。」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