泊黎 第三章 夜雨將至前的沉寂(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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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坊間傳言,蒼藍城是不歡迎貪官汙吏、奸商惡賈的。尤其是近三年,據說凡是此類人,隻要入了蒼藍城,便如同中咒般暴亡,無一人幸免。有大膽的人曾窺見過綺縣(隸屬謁州,在謁州西北角)縣令死時的場景。一團黑影如同夜鴉般襲至他身後,接著便是沉重的倒地聲。所以官吏到任前必先拜佛燒香,商賈們也是盡量繞道而行」王亦蓁在客棧說完這麼一大串後將麵前的酒一飲而盡。

「亦蓁兄,照你這麼說,咱最不應該來此地呀,這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和那邊的波斯供貨商也不好」同行的西域商人擔憂地看著王亦蓁一行人。

「老兄,你可是聽清楚了,這隻有奸商才會遇難,用不著擔心。」林顓說。

「是是」西域商人想了想駱駝背上缺了二兩的香料,心虛地點了點頭。

他原以為這是一樁血賺的生意,王亦蓁一行六個人一看就不是經常經商的人,他故意把白鬆香的價格提高到市價的兩倍試試水,卻得到了爽快的成交回答,出售的收益五五分成,能在進城前撈這麼大一筆,本應是值得慶幸的事,卻遇到了這樣駭人的傳聞。可這些人卻絲毫不膽怯。

「也許正因如此,在蒼藍城賣香料的收益才更豐厚吧」西域商人用顫抖的手握住酒杯,勉強喝下一口。

不,恰恰相反,我們正是為了駭人的傳聞才來到這裡。王亦蓁瞥了一眼同行的人。

「我聽說這裡有家納福閣酒菜不錯,不如和我們七個一起去?」魏蘇生問。

「不了不了。」西域商人打著哈哈推辭道。

「我們有自己的飲食習慣,按規矩是不能同席的。」

「這樣啊」唐咲的臉上有些失落,他挺喜歡這位和他一樣穿著素色長袍的商人的。

「各位盡管去,我可以在樓下看著貨物。」

「畢竟是貴重的東西,隨身攜帶也不覺得麻煩。」郭弋調侃了一句。

「那是,那是」

「那咱就先去吧」孟當小心翼翼的看了看林顓「正好俺也餓了。」

幾聲應和後,眾人緩緩出了客棧,向納福閣走去。

「果然不是做商人的料。」西域商人竊喜。「算上我才七個人,數都數不對,怎麼可能有心思算計我。」

「欸,老兄,駱駝已經給你牽過來了,不用去後院的馬棚了。」孟當把韁繩遞給西域商人。

「多謝,多謝。」

這幾個家夥別的不說,倒挺熱心,真是人傻錢多。

「小楣!說好的就歇半個時辰,你怎麼又睡著了呀!」琉韻用叉杆支起窗戶,讓陽光恰好照在楣的臉上。

「哎呀昨天晚上睡得那麼難受就再睡一下就一下」楣咂咂嘴。

「反正掌櫃的不催。」

「人家寬待你,你就蹬鼻子上臉了?」魄叉著月要。「全蒼藍城就這一家酒樓願意讓你一個身世不明的女子當夥計咯。」

「我不是也兼任了演奏助酒興的活嘛算是兩清。」楣坐起身晃了晃蓬亂的頭發。「況且,納財閣的生意可離不開我。」

琉韻邊幫楣梳著頭發邊抱怨。

「也不知道多久沒洗了咦惹~算了,也就我不嫌棄你」

似乎曾在哪裡聽過這樣的話語,楣眨眨惺忪的雙眸。

「琉韻,你是不是之前說過這樣的話?」

「嗯?沒有吧。」

「怎麼感覺蠻熟悉的。哈~唔嚒」楣打了個長長的哈欠。

「誒誒你別動,是不是睡糊塗了呀!」琉韻抱怨地說。「你肯定不記得了,你知道我一個人把你從城外翻牆拖回來有多累嗎?說了多少次會著涼的,不長記性」

琉韻的話語似乎延綿不斷,楣並沒有聽進太多,身旁幫她盤發的似乎不是與她身形相仿的琉韻,而是另一個人。

「我也說不清楚總感覺剛才那一幕經歷過一樣」

「可能是囈病哦~小楣。」琉韻把臉湊得很近「我聽說不好好睡覺的孩子都會神誌錯亂哦~」

楣看著琉韻臉上誇張的嚇小孩的表情,「噗嗤」一下笑了出來。

「別拿這麼幼稚的事誆我好不好。」楣扭過頭鼓起嘴,瞪著琉韻。「還有,我昨天剛!洗!了!」

琉韻從桌上拿過銅鏡,橫在楣麵前。

「你看,這個表情不就很幼稚嘛。」

「要要你管。」楣瞥見鏡中由右肩垂下的發鬟。「為什麼換發型了呀,之前不是挺好的嗎?」

「事真多,你那簪子不知道去哪兒了,我怎麼也找不見。」

簪子楣下意識地周身搜尋了一番,果然不見了。可是楣印象裡一直戴在頭上,不曾摘下來過,怎麼會不見了呢

「楣,你的表情怎麼這麼凝重,那簪子很重要嗎?」

很重要嗎?楣困惑地望向鏡中,光潔的銅鏡清晰地映出她此刻的容貌,眉頭緊鎖,輕抿雙唇,眼神也有些不知所措。

不記得簪子的來頭,是母親的嫁妝嗎?還是父親送她的生日禮物。楣怎麼也想不起來,但她隱隱覺得,那確乎是一件很重要的東西。

「要要你管。」

「當然要我管咯!」琉韻坐到楣的身側,伸手輕撩楣逸散的青絲,四目相對,間距僅半乍有餘,眉眼交遞處,魄一字一頓的溫存撲麵而來。

「某人可是說過,把我當姐姐哦~。」

琉韻將楣向下壓著,漸漸伏到床上。

熟悉的對話,熟悉的氣氛,似曾相識的場景但無論如何也沒有進一步的思緒,那個所謂存在過的身影,如同夜幕降臨前的海市蜃樓,在楣腦海中縹緲小消散,褪成一片空白,層層現實覆蓋疊加,楣的思緒與眼前的現實交融,傳來的溫熱感融化了血與暗構成的偽裝防線,將楣毫無掩飾地暴露在魄的籠罩下。

的確,她也許是人們口中的夢魘,但楣並未享受寓居黑暗,相反,她有些畏懼孤獨,一種不為人所知的孤獨,而從那時起,從握住魄璃起,琉韻便與她相伴相隨,形影不離。

「匿於黑暗之中,卻似乎擁懷著光明也無法企及的溫暖。」

輕吟、呢喃、耳語、喘息。倦怠感襲至全身,不再去想多餘的事。

「楣,你的眼睛很明澈呢。」

「嗯」

瞳孔迷離,全是琉韻的身影,在肌膚緊貼處,楣隱隱感受到了,從琉韻體內傳出的,慢慢加速的「怦怦」聲。

「楣,隻要有我在就好。」

「嗯」

隻要有琉韻在,那些莫名其妙的碎片也都無所謂了。

微顫、屏息。

明明不用胡思亂想。

傳來了一陣更加猛烈的砰砰聲——急促的敲門聲沖淡了微妙的氛圍。

短暫沉寂後,楣沉默地站起,粗略的恢復妝容後,走到門前。

「誰?」

聲音仿佛從喉底傳出。

「是我,佘掌櫃讓我通知你,起來後去後堂找他一趟。」

聽聲音,是新來的跑堂夥計,叫什麼?楣從來不關心。

「我知道了。」

冰冷刺骨的聲音讓夥計不禁打了個寒戰,心中添了幾分畏縮,但還是鼓起勇氣,又叩了叩門。

「聽說今兒納福閣要來大人物,你最好準備準」

「這麼多廢話乾什麼?」

「是是」夥計沒來得及說完便下了樓,下樓時心裡還犯嘀咕。

佘掌櫃也是,招個女人進店,不怕客人多嘴?倒有幾分姿色,但那種冰一樣不可靠近的態度嗐,搞不懂佘掌櫃怎麼想的。

佘三算得上是精明人,納福閣是祖上留下的產業,原本是僅供達官貴人玩樂的青樓,到他手裡改為了以飯食為主業。不僅沒有衰敗,反而愈發紅火。倘行人走在街上,並不會注意到三層高,二丈(按一丈三米)寬門簾的特別之處,但步入店內,才會窺見納福閣招牌響徹謁州的原因。

所謂納福閣,突出一個納字,布局如葫蘆裝酒,口小瓶大,門懸黛色燙金「納福閣」三字,與城門上「蒼藍城」之走筆雷同,一層是橫縱九丈的大廳散席,是平常食客光顧的地方。

從兩側香檀木梯上行便能到二層,七七四十九間廂房鱗次環繞,因為納福閣四周地界也在佘三名下,附近的地方也是裝修了幾番,種上各色花草,從二樓便能俯瞰賞心悅目的美景,因而廂房往往招待有些地位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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