泊黎 第三十一章(未參篇 終)再無孤身的世界(1 / 2)
將時間軸撥回趙安任職那天,走完一係列繁瑣的程序後,他回到了嶄新的住所。剛坐到床上,看見桌上堆滿的公文,便覺得頭大。
「即日起,你便是趙安了。」林顓站在門後,把玩著淡黃色的魄璃。
「我還以為,能歇會兒了。」「趙安」伸了個懶月要。
「不過,總比當車夫強。」
「行了,快處理公務吧,千萬別暴露了。」
「行行行」趙安開始一頁頁批閱。
兩個時辰後。
「不得不說,做個好官,還挺難。」
「不需要你做好官,隻要坐住位子就行。」
「怎麼不見你那小侍女了?」
趙安頭也不抬地問。
「明知故問。」窗紙的縫隙外,一隻黑貓與林顓對視。
「我還挺想念她琥珀色的眸子的。」
「總會再見的,萬秋塵,哦不,趙安。」林顓撫著魄璃。
「有了它,我們將無算不能。」
「話說如果公文裡有蹊蹺的事,我用去親自處理麼?」趙安說著把那卷公文遞給林顓,林顓看了許久,忽然露出久違重逢的笑。
「還真是,蹊蹺的事啊。」
那是一個貪汙的官吏,死在了城西的關公廟門口,據說死者的脊柱骨被整條抽出,死的時候雙手還合十,作祈禱狀。
如今,林顓同萬秋塵再一次走入州府的堂上,左右兩旁的官吏唯唯諾諾地慶賀,他走至後堂,翻閱蒼藍城當年的卷宗,關於暴死著的案件,不多不少,正巧207件。
除去205件均是一擊斃命外,剩下的一件迅速引起林顓的注意。
死者為蒼藍城一家早茶店的掌櫃。他的屍體於清晨被發現,雙眼被挖出,塞入口中,牙齒被全部敲斷釘到頭蓋骨裡,十根手指極度扭曲成s型,頭部也被一根手腕粗細的鋼管貫穿。
據了解,死者生前長期進出賭場,欠了不少債,這傷勢很有可能是被債主毆打所致。
林顓看罷笑了笑,據他所知,佘三的手下並未參與此事。
從他看到死者死法的一瞬間,就意識到了會是誰的作風。
怕是在臨死前,乞求神明保佑了吧。
再回到這起案子發生的時候,那是晚秋時節,人們仍沉浸在豐收的喜悅與禦箭大賽的盛況之中,如此慘絕人寰的場景不由得敗了人們的性質。
早茶店在整個蒼藍城都很受歡迎,此時已被門外的官兵層層封鎖。
「唉,可惜吃不到這家店的早茶了。」這是人們說的最多的一句話。說罷,便匆匆離開。
當然也有例外,一位女子同一位男子經過時駐足片刻,男子想走,卻被女子拽住衣袖。
他回過頭,發現她在低聲抽噎。
「怎麼了嘛」
「和她明明約好了。」她撲入他懷中,抽噎變成嚎啕大哭。
「放心,會回來的。」他撫著她的頭安慰。
「萬一她走丟了遇到壞人怎麼辦。」
「放心好了,你們不是約好了嗎?無論遇見誰,都是三生有幸。」
在來來往往的路人眼中,這二人顯得極為突兀,以為他們是掌櫃的什麼親戚。為了避嫌趕緊趨步離開。
還好,鍾參坐在早茶店內,喝著永遠會自己再滿上的酒,他免於目睹早茶店門口尷尬的一幕,當然,他如往常一樣,一個人也沒看見。唯一看見的人,已在昨晚被他殺掉了。
「他就像個瘋子。」鍾參回想,起初,他見到掌櫃時欣喜若狂,可很快他發現,那人隻是跪在地上祈禱,惶恐地說著自己犯下的罪孽。
糟踐了街對角的寡婦,將城郊的豆蔻少女拐到青樓,倒賣私鹽,隨便拿出一條都是斬立決的罪名。
但鍾參覺得無所謂了,覺得隻要是個活人就行,至於那人怎樣,與他無關。因為隻要有人承認他的存在,他就能回到這個世界,這是他從上次殺死那個貪官時發現的。
不過,還是要和他確認一下。
他靜靜地站在掌櫃身後,等了一個時辰,他還在自言自語。
「餵你念叨夠了嗎?念叨夠了的話,就陪我聊會兒。」
掌櫃驚恐地轉過身,跌倒在地,連滾帶爬著鑽到桌子底下。
「你是什麼時候站在這裡聽的?」
「你祈禱我的時候我就在了。」
「你是神明?」掌櫃似乎看到了希望。
「呃某種程度上說,算是。」
「太好了!」掌櫃興奮地跳了起來,不停地搓手。
「神大人,如果您願意的話,能不能賞小的兩個子,你看小的的日子捉襟見肘的」
「呃,錢是嗎?」鍾參一揮手,一鎰黃金落在掌櫃的台上。
掌櫃不可思議地掐著自己,才知道這不是做夢。
「夠麼。」鍾參自然地舉起酒杯一飲而盡,自從來了這裡,他才學會飲酒。
「夠夠夠隻是,我還有一個小願望。」
「盡管說。」
「就是我和幾個月前的一宗案子扯上了關係,我想洗清罪名。」
不就是稍微改變一下人際關係嗎?鍾參點頭允諾。
「什麼案件?」
「就是,鍾家村縱火的事他們把罪責歸到了我頭上」
如果換任何一個人聽他這番話都會當作玩笑,偏偏聽的人是鍾參。
「等等你再說一遍?」
「啊?說什麼?在鍾家村縱火」
「原來就是你!」空氣中升起一隻無形的手,扼住掌櫃的脖子。
「害得我流離失所,飽經折磨,害得我失去家人,失去原有的一切,能找到你,還真是緣分啊!」
「不是我隻是替罪」
鍾參打斷了掌櫃的話。
「我不需要聽你狡辯,我隻想,把我經歷的痛楚,讓你也體驗體驗。」
後來就這樣了。又一杯酒下肚,他提起酒壺,卻發現壺中的酒有喝完了,他起身去取酒。
說來也怪,蒼藍城這地方總給他一種怪怪的感覺,明明在他眼中與萬人空巷無異,卻是不是感受到一股暖流,尤其是有幾次白天散步經過那個叫文生醫館的地方時,暖流感格外明顯。
錯覺吧,就像自己見到這兩個社會渣滓一樣的人,還不如不見,就當做錯覺好了。
總歸,還是孤影獨酌。
「誰說你是一個人飲酒?」
鍾參抬頭看那聲音的來源,看見了久違的,不帶貪欲的笑容。
「你是什麼人?」
那人自斟一杯,又為鍾參斟了酒。
「鄙人,魏蘇生,略曉人心,恰巧路過,聽聞你的心聲。」
他頓了頓,似乎是給鍾參反應的時間。
「你也遇到了琉韻,被給予了能力吧,它們在你心裡,我都看得一清二楚。」
「能力」鍾參苦笑一下。
「這算什麼能力生不如死」
「但你沒有選擇了解自己的生命不是嗎?」魏蘇生看著鍾參。
「你一直在等待,因為,不甘心,不舍得,不想就這麼沒有履行完承諾就黯然退場。」
對啊,這不是我設想的人生
「我的人生,全被這個掌櫃毀了一把火,一乾二淨」
「不。」魏蘇生搖搖頭。他已經讀過掌櫃的心聲。
「怔怔地罪魁禍首不是他,他隻是替罪羊罷了。」
「那麼,誰才是幕後黑手?」
「目前尚未知,不過,如果你願意的話,就同我一起去尋找答案吧,揪出躲在幕後的人,回歸我們本應度過的生活。」
魏蘇生朝鍾參伸出手,這是幾個月來第一次有人作出如此有溫度的動作,他觸到了那隻手,十分冰涼。
但對他來說,是如同火爐般的溫暖,他拽住魏蘇生的手,仰起頭,仰得很高,很高。
「怎麼不舍得這裡嗎?」
「不是下雨了。」
碗麵很晴朗,萬裡無雲,是難得的好天氣。
一滴晶瑩從鍾參眼角滑落,接著是一條線,一淌溪流。
「真的,下雨了。」鍾參伏在魏蘇生肩頭,像嬰兒般哭泣,魏蘇生輕輕地撫著他的頭。
「辛苦了,已經很久沒有人撫慰過你了吧。」
沒有回答,隻有更大的雨。
從此以後,鍾參跟著魏蘇生遊歷謁州各地,用他的話說,是去尋找和他們一樣的人。
鍾參像個喋喋不休的孩子,像是有無限的精力,不停地問著這樣那樣的問題。
「你今年多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