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笄(4)(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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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錚注意到了李含章的異樣。

他跟在她的裙尾之後,一抬頭就發現,身前人似乎更瘦小了。

小得像臘梅的花蕊。

被緋紅的襖裙包裹著,卻仿佛禁不住寒冬。

好像風一吹,她就要散了。

梁錚心念微動。

與李含章相處至今,他頭一回瞧見她這副模樣。

他知道她色厲內荏、外強中乾。可哪怕是在害怕到不敢入眠的時候,她依然能勻出傲氣,繃著嬌矜又傲慢的臉麵,虛張聲勢地嗬斥他。

而現在,孔雀的羽毛忽然狼狽地濕了透。

為什麼?

梁錚凝眉,不露聲色地沉思著。

魏子真曾同他說過,李含章是上京的風雲人物,有人慕她美色,有人畏她跋扈,有人恨她傲慢,更多人則是作壁上觀。

他仔細一回想才發現。

李含章與他完婚,竟連一個道賀的人都沒來。

是沒來,還是沒有?

梁錚皺起眉頭,再度觀察身前的纖柔身影。

是紅彤彤、孤零零的一道。

似曾相識的煩躁感湧上心頭,攪得梁錚不得安寧。

悶聲不響的小臘梅仍在繼續走。

也不知她想去哪兒——那根本不是回將軍府的方向。

梁錚極輕地嘖了一聲。

「李含章。」他忽然喚她。

李含章腳步一頓,隻用鼻音回:「嗯?」

聽上去柔軟又寂寥。

三兩步間,梁錚來到李含章身旁,一手牽馬,與她並肩而行。

他似在不經意間發問:「怎麼想起要我學寫字?」

話題忽然被扯回學字,李含章懵懂地眨了眨眼。

她方才確實正消沉著,若是梁錚不提,隻怕她也要將此事拋之腦後。

那麼,是怎麼想起來的呢?

無非是因為字笄禮、因為想爭口氣罷了。

可李含章不想透露這個。

這些事是她的傷痕,她隻想獨自舔舐。

「嗯……」她一時沒答上來。

此前,李含章確實沒考慮過學寫字這事對梁錚的作用。

梁錚是武將,不必寫得一手好字。連軍訊都有人幫他代筆,他看得懂兵書與地圖就夠了。

不過,雖然字跡好不好看不重要,但會寫多少字還是比較要緊。

李含章慢慢想著,被這話題轉移了注意力,不自覺地停了步。

她有了主意,轉過身,向梁錚發問:「你有特別想和旁人說的話嗎?」

不知道梁錚有沒有。

她沒有——以前有,但現在沒了。

在鳳陽閣居住時,李含章經常看見其他公主給自己的母妃寫字條。

稚嫩的筆跡落在素白的絹帛上,由乳娘代送,傾訴母女之間可愛的小秘密,很快就會收到後妃傳來的回復。

她那時候羨慕極了,也想寫。

可周奶娘說,劉美人眼睛不好,看不了這些。

在周奶娘口中,她的母妃渾身是病。

隻不過,都是假的。

梁錚被李含章問住了。

沉默之中,他想起撫養自己長大的婆婆。

對婆婆,他一直想說抱歉。

說千百遍都不夠。

思及往事,梁錚的眸色倏然沉鬱,很快又恢復如常。

「有。」他淡聲,「隻是那人不在了。」

李含章捕捉到了梁錚神色中轉瞬即逝的黯然。

他的愁緒好淡,卻也好重,連那鋒利的眉斷之處都哀傷刻骨。

是誰呢?能讓狼也袒露剎那的悲慟。

他的境遇會和她一樣嗎?

她不敢問,也知道自己不該問。

李含章無聲地動了動唇,似在籌措語言,片刻後才道:「即便如此,你也能將想說的話都寫下來,在那人投胎之前燒過去,興許還能傳達。」

她不大信佛道理論與轉世輪回。

她隻是感覺此刻的梁錚或許需要這樣的說法。

梁錚極輕地嘆了口氣。

他望著李含章:「你還信這個?」

李含章仰著臉兒,小巧的淚痣粘在眸下。

她點頭,盡量誠懇:「是的。」

騙人的,她一點兒也不信。

善意的謊言嘛。

梁錚意味不明地勾了勾嘴角。

他的聲音又低又輕,像要彌散在風裡:「我要是信了,遲早得下地獄。」

李含章倒是聽清楚了這句話。

可她沒想太多,還當梁錚是因為殺敵太多,才心有不安。

「那也未必。」她不假思索地駁道,「死後的事,誰又說得準呢?」

梁錚挑眉:「剛剛不是還說相信?」

李含章麵色一赧。

糟糕,不小心說漏嘴了。

看著神情玩味的梁錚,她自尊心作祟,星點惱火又冒了上來。

明明是看見他難過,為了安慰他才這樣說的。

……等等,她憑什麼要安慰他啊!

李含章越想越羞憤,一跺腳,扭頭要走。

尚未踏出第一步,梁錚的手臂就卷了過來,不由分說地將她抱到馬上。

李含章伸手捶他:「作什麼!」

梁錚自如地躲開,上了馬才道:「那不是回府的路,你想去哪兒?」

李含章閉了嘴。

是、是這樣嗎?

她還以為回府就得這麼走呢。

梁錚低頭,去瞧黑著臉的小人兒。

他又將話題引回寫字:「你肯學騎馬,我就肯學寫字。」

李含章一聽,秀氣的眉又顰起來:「你還敢和本宮講條件?」

梁錚不以為然:「什麼都遂你心意,哪有這種好事。」

李含章:……

好像這話還有點道理。

她沒了說辭,又不肯服輸,隻好氣鼓鼓地瞪著梁錚。

梁錚無視了那嬌蠻的瞪視,也沒再多費口舌,夾緊馬腹,動身返程。

他就是故意要逼李含章。

青騅救他一命,或許,也能救她。

李含章最終還是答應了梁錚的條件。

回門的日子越發迫近,她既不想浪費時間,又想讓梁錚多學學字。

盡管一開始,她對梁錚的期望僅限於寫好她的小字,但在與他交談之後,她發自內心地認為,學寫字這事對他確實是有用處的。

梁錚也說話算話,次日就自橫豎撇捺開始學起。

兩人你來我往三兩天,一個教人騎馬,一個教人寫字,叫元寧氏與元青看得十分樂嗬。

李含章學得比梁錚更快。

她雖然嬌氣,但腦袋還算靈光,一點就透。

等到她能騎著青騅、閒庭信步的時候,梁錚才勉強將筆畫給寫穩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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