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龍(3)(1 / 2)
養……什麼?
支身的瘦腕陡然一軟。
李含章猝不及防,撲入柔軟的床榻。
她腦袋發懵,感覺暈暈乎乎。
熟悉的羞赧躥上來,火辣辣地刮著她的臉頰。
好熱,好悶。
要喘不過氣來了。
李含章窩在榻間,滾燙的頰貼著枕麵。
他問她……是否要養鳥。
心跳聲像隆隆的春雷、密集的雨點。
一下又一下,緊挨著,在李含章耳畔不休地喧囂。
文明養鳥。
此鳥……非彼鳥。
李含章忽然感覺,自己變成了一條曬上灘塗的魚,正在接受烈陽無情的炙烤——唯有一隻小手胡亂地拍打被褥,像掙紮的魚尾。
隔著木門,深沉好聽的嗓音仍在源源不斷地傳來:
「我聽說,養鳥能促進夫妻之間的感情。」
「許多對夫妻似乎都曾做過這事。」
「卿卿,你我二人成婚已久,不妨一試?」
這些話乾燥又焦熱,好似裹著沙礫,悄悄地燃進李含章心底。
原來是這樣嗎?
這是……夫妻間都在做的事。
小孔雀緩緩地眨巴眼睛。
睫羽撲扇之中,眸光終於逐漸聚焦。
確實應當如此。
書裡也是這樣說的。
而且,她還……有一點好奇。
隻有一點點,比綠豆、沙塵都要小的一點點。
為什麼空空山人要借鳥作比呢?明明是不像的。
方才看書時,她就感覺特別費解。
難道實物與白描圖不符?
而且,上回她在營帳裡瞧見的那個玩意,還挺……
有點難以想象。
「卿卿?」又是一聲呼喚。
透著幾分窘促不安。
李含章回過神來,起身下榻,走到北堂的木門前。
望著門紙外隱約的人影,她用手背貼上麵頰,試圖為自己降溫。
毫無作用——甚至連指尖都開始發燙。
她確實還在害羞,耳廓都溫熱熱的。
但……隻是看看而已,應該不會有什麼事。
李含章沉下心,雙臂輕輕一拉。
白日的明光霎時湧入前廳。
小孔雀柔腆地垂著頭,出現在梁錚麵前。
她鬢釵微斜,頰浸桃粉,周身罩著一層嬌赧的絨光。
梁錚微怔。
他還未開口,兩根蔥指就牽住衣袖。
李含章的聲音輕輕細細:「你進屋來講。」
邊說著,兩汪水眸邊往他麵上凝,比春風拂麵更惹人。
梁錚目光微濃,心頭熱血翻湧。
方才的躑躅一掃而空。
他最受不了李含章軟甜甜的模樣,恨不得一把將小妻子揉入懷中。
可她讓他進屋去講。
「好。」梁錚柔聲,「進去說。」
他還能怎樣——她生來就是磨他的。
將他的桀驁慢慢馴化,獨對她一人百依百順。
李含章捏著梁錚的一角袖,合緊門,引他往北堂的寢室走。
她牽他到榻前,先服帖地坐下。
兩隻手搭在膝間,十指緊張地絞著裙麵。
嗯……在這兒說還差不多。
梁錚真是的,怎能在屋外說這些事呢?
他不害臊,可她害臊呀。
李含章埋起粉撲撲的臉,鼻尖也微微透紅。
「你、你講吧。」她字句藏羞。
梁錚沒有立刻回答,隻在她身旁坐下。
大掌輕輕一蓋,將那不安分的小手鬆鬆地攏住。
他的掌心很熱,像自烈火裡探出來,灼得李含章指尖內縮。
「卿卿。」他喚她,些微啞,「我是真心想同你好。」
李含章沒抬頭,細細地嗯了一聲。
梁錚收力,修長的指揉著她的掌側,像在貪食她每一寸的溫度。
「凡是你喜歡的,我都願給你。所以……」
李含章不答話。
羞答答的小孔雀靜候下文。
梁錚挪身,與她挨得越發密切。
他認真道:「你得告訴我,你想要什麼樣的。」
想要……什麼樣的?
李含章眸光一爍,輕輕偏過頭去。
神情有好奇,也有不解。
那、那不是長在人身上的東西嗎?
還能她想怎樣就怎樣?
梁錚見狀,解釋道:「譬如大小、顏色之類,可有偏好?」
李含章越發茫然。
那玩意兒……怎麼這麼奇怪呀?
畫裡沒她指尖大,用上魚鰾又嫌小,顏色還能自選?
她望向身旁的梁錚,沒答話。
桃花眸裡洇開迷茫的春水,羞怯又懵懂。
「好卿卿。」梁錚撫著她的手背,態度極其誠懇,「你說。」
「你不說,我怎知你喜歡什麼?」
「你隻管說這一回,我往後就都記得住。」
這些幽沉的低哄,每念出一句,李含章的雙頰就透出一抹紅。
待到全念完了,小孔雀已像隻熟透的香桃。
太壞了……梁錚這個壞家夥。
非要她講出個一二三來,可她連見也沒見過呢。
李含章搖著腦袋,去掰梁錚粗糲的手指,卻使不出勁兒。
她不知如何作答,兩瓣兒唇都發著顫。
憋了半天,終於囁嚅道:「那、那就……可愛些、好看些罷。」
模樣最好要討人喜歡,別是什麼叫她看著會怕的醜東西。
梁錚聞言,沉思片刻,似是有了主意。
「好。」他道,「你等我,我去去就來。」
-
梁錚走後,李含章在榻上又坐了會兒。
北堂之內再無旁人,靜悄悄的。
她還迷瞪著,仍未從方才的懵羞之中回過神。
這日天候很好,明朗的光照進來,靜寂地口勿過她的腳尖。
沒有羅襪的遮蔽,足背白晃晃地露在外頭。
李含章望著那席雪色,心裡的滋味是說不出的微妙。
好像……還是有些怕的。
也不算怕,更像是初次嘗試的緊張。
大婚之初,她與梁錚相看兩厭,才未行周公之禮。如今,他與她已互通心意,別說賞花養鳥,哪怕真有夫妻之實,也不算出格。
李含章回過頭,悄悄抬腕,將軟枕掀起一角。
小冊子平和地躺在那兒。
誰也沒有發現——隻有她知道。
湧動的心潮漸漸平復下來。
她安慰自己:沒什麼大不了的。
還沒到當真要與梁錚圓房的那一步呢。
隻是先瞧瞧它的模樣而已。
既然書裡說,要文明養鳥,那她隻看,夠文明了吧。
最多、最多……再碰一碰?
她還挺好奇的,也不知捏上去是什麼感受。
李含章低眉,攤平兩隻柔白的小掌,目光輕盈盈地落在上頭。
她凝視了一陣子,忽然生出些莫名的儀式感來。
嗯,倒是可以先洗洗手。乾淨些,總歸更好。
就用她很喜歡的李花澡豆吧!
興許,這也算是情竇初開的少女對情郎的一種小小回應。
-
直至李花的淡香在指尖散盡,梁錚都沒有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