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泉(3)(1 / 2)
不應該啊。
明明就搭在上麵的。
李含章踮足探臂,向簾布頂端仔細翻找。
織金妝花襖、石榴三澗裙、兔兒裘、狐絨帔子……這些衣物都在,一件也不少。
隻有那件杏花水藕訶子。
仿佛憑空消失,係帶都不見蹤影。
李含章越發慌亂。
到底跑哪兒去了?
沒訶子,她怎麼穿衣裳?!
另一側,罪魁禍首梁錚正斜靠椅背。
泰然自若,臉不紅心不跳。
全然沒有半點身為偷衣賊的自覺。
他偏首抬眼,望向那兩隻亂扌莫的小手——白白嫩嫩,十指飛舞,慌不擇路。
梁錚無聲地勾起嘴角,笑意格外促狹。
「卿卿,找什麼呢?」
他狀若好心、明知故問。
小孔雀的手頓時一僵。
隨後,飛快地縮回了簾布之下。
「沒什麼!」
逞強的聲音又嬌又脆。
李含章紅著臉,掩飾似地扯下兔兒裘,潦草裹向肩頭。
隻是為了暫時先將身子遮住。
雖然梁錚看不見。
但、但還是要遮一下的!
她單手攏住裘領,左顧右盼、查看周遭,繼續尋找訶子。
書案上沒有。
書架上沒有。
座椅上也沒有。
總不能是被裁縫不慎帶走了吧?
可裁縫就在她身邊,連手都不曾抬起來過。
難道是掉在另頭了?
李含章麵頰燙灼,梅紅躥向耳際。
若是掉下去了,那、那豈不是會被梁錚看到?!
咦,梁錚?
小孔雀忽然靈光乍現。
難不成……就是梁錚拿了她的訶子?!
「嗒。」
革靴落地聲忽然叩響。
李含章扭過頭,發現那始終端坐的人影已站起身來,正步步朝她走近。
「不準過來!」她又羞又急,「駙馬,你、你先出去!」
人影動作一停,在簾布前立定。
「為何要我出去?」
梁錚的話音滿是困惑與不解,倒比李含章還要委屈。
「卿卿,是我做錯了什麼事?」
李含章一時啞然。
她無法回答梁錚的問題。
訶子不見了,梁錚有很大的嫌疑。
但也隻是嫌疑——沒有證據能證明是梁錚使壞。
覺察到李含章片刻的動搖,梁錚又道:
「好卿卿,我隻是想幫你。」
他對自家小妻子再了解不過,一字一句說得格外誠懇,好像恨不得把心肝都掏出來給她。
「雖然我不知你在找些什麼。」
「但你我二人合力找,總比你一人更快。」
這番話拋落,成功攻破了李含章的防線。
她本就心腸柔軟,此刻更是被灌得五迷三道,不自覺間反思起自己來。
也許,當真是她錯怪了梁錚。
他待她總那樣好,她不該對他這麼凶。
況、況且,隻是件訶子!
這件找不到了,再拿一件就是了。
「那、那好吧。」
小孔雀垂眸,悄聲羞怯道。
「你幫本宮找。」
「找什麼?」梁錚問。
李含章雪頰透紅,微咬下唇,纖指絞緊兔裘。
「訶、訶子……」
她的聲音又細又柔,比蚊子還輕。
「到衣箱裡找一件來。」
言罷,她赧極,不敢再與梁錚隔簾相看,便回過身、麵朝書案。
徒留簾上嬌小背影。
裊裊婷婷,月要線纖巧,柔韌如刀。
刀刀刮向梁錚,削去他沉穩,袒露他躁火。
小孔雀這等懵懂的嫵媚,比寸縷不著來得更加撩人,分明什麼都瞧不到,卻好像什麼也不必瞧,就被她蝕得形銷骨立、心癢難揉。
梁錚長目微眯。
他忽然想起:從前親昵時,他還未仔細看過她。
這回去飛泉山莊,可要好好把握機會。
將他的小孔雀盡情看個夠。
梁錚轉身走向寢室,在衣箱前站定,揭開竹蓋。
恬淡的幽香撲鼻而來。
衣箱之內,俱是紅粉綾羅、黃綠綢緞,滿溢著女兒家的嬌俏。
梁錚平日事必躬親,常為李含章收撿衣物,自然知道她的訶子與小衣放在什麼位置。
他探手入內,本欲隨意捉取一件。
卻不料大掌寬厚、衣物精巧,竟不慎同時摘出三件。
「可找到了?」李含章催促道。
梁錚聽她急急怯怯,好像他再耽擱下去、就能羞得她將身子擰成麻花,不由揚動眉宇,沁出一簇欺負小妻子的壞心思。
「找到了。」他答,「不過……」
「卿卿,你要什麼樣的?」
李含章聞言,微微怔愣:什、什麼樣?
她還沒反應過來,便聽寢室那頭,傳來梁錚慢條斯理的話語:
「水紅的?這件繡了白山桃。」
「這個是……鵝黃的,繡了紫葉李。」
「還有正紅的,繡了牡丹。」
李含章的腦袋嗡地一炸。
梁錚這個壞家夥……
臭混蛋、登徒子、狗男人!
竟在對她貼身的訶子精挑細選。
她隻準他拿一件,不準他看得這麼仔細!
「隨、隨意!」她急得跺腳,「你速速拿過來,快些!」
梁錚低笑,先哄她:「好。」
很快,他又添道:「那就選這件正紅的——你膚白,正紅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