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隻流浪貓(2 / 2)
「阿沢,」安明鏡的嗓音冷靜得不像對兒子而是對下屬,「這個孩子媽媽已經審查過,品行和心性都不錯。比你那些豬朋狗友靠譜得多。」
「我的事不需要你管!」周沢的脾氣頓時被激起來。
安明鏡卻不想安撫發脾氣的兒子,她做的決定必須執行,一向如此:「人我已經安排進來了,不可能弄走。就住二樓,你對門那間房間。周沢,別跟我鬧脾氣,你的一切都是父母給的。在你成年之前,理所應當聽從父母安排。」
-------
鍾梔不知道房子裡正在發生什麼,她在門外站了很久,腿都站麻了也沒見人開門。
四周靜悄悄的,飛蛾與蚊子多起來。
啪地一巴掌打死一隻吸血的蚊子。她被大餅噎得難受,乾脆不吃了,從書包裡拿出英語書。沒有紙,手當抹布掃了掃台階上的灰。就著頭頂鵝黃的燈光小聲地讀。
英語是鍾梔的短板,非常短那種的短板。
如果說理化生鍾梔的驕傲,英語就是鍾梔的恥辱。她每天幾乎花百分之四十的時間在學英語。死記硬背,死乞白賴,要死要活,但就是死在及格分以下。但英語高考占分太多,不能因為不開竅就不學。為了彌補這個短板,她隻要有空就背英語。
不知道背了多久,久到她拿出草稿紙準備默寫單詞。終於有人來搭理她了。
不過不是裡麵出來的,而是從外麵過來的。
來了一個阿姨,自稱是這家的住家阿姨,姓張。
張阿姨有這個房子的大門鑰匙,她見鍾梔大包小包的,順手抬一把:「房子的主人不喜歡外人,我平時都是住自己家,隻有白天會過來打掃。你的房間我已經幫你收拾出來,安女士跟我交代過了。你以後有什麼需要,可以跟我說。」
鍾梔點點頭,跟著保姆阿姨進了屋。
房子非常大,裝修偏北歐風。地上鋪了灰色的地毯,玄關右側放了一個櫃子。鞋架上堆滿球鞋。其中一雙紅白配色的鞋帶散著,淩亂地仍在角落。
牆壁上掛著碩大的抽象派畫作,架子上擺放了很多擺件,造型抽象,配色怪異。客廳的沙發上扔了幾件衣服,也是男士的。落地窗開著,白紗的內襯窗簾被風吹得亂飛。一整麵牆被掏空做成了書櫃,滿滿都是書。一架黑色的三角鋼琴在書架的正前方,地上散落著琴譜。
還有扔得滿地的厚皮書,鍾梔瞥了其中一本,全英文的《百年孤獨》。
鍾梔的呼吸默默的變輕了,看著那滿滿當當的書架,呼吸默默放輕了。她低頭,正好看見自己破了洞的襪子,腳趾不自覺地卷了起來。
「你就住這一間。」
「衛生間在這邊,」保姆沒主意鍾梔的窘迫,徑自上樓,推開其中一間房間的門,「高三學習忙,如果衣服來不及洗,放著我來洗。扔這個簍子裡就行。」
鍾梔回過頭,連忙擺手:「不用不用,我自己會洗衣服。」
張阿姨本來就是客氣。她雖然是保姆,但是拿錢辦事。主家給錢,她隻負責照顧周沢一個人的起居,鍾梔不在她的職責範圍之內。但由於各種原因,知道這小姑娘是高三生。想著她洗一個衣服是洗,洗兩個人也是洗才提一嘴。
但小姑娘拒絕了,她也沒勉強:「那也行,你自己安排。」
把人領進來,後麵的事就不用她管了。張阿姨大致交代了注意事項,匆匆就走了。
鍾梔目送她離開,才回頭看向自己堆在客廳裡不符合房子整體配色的行李袋。
屋子裡靜悄悄,好像沒有人,她於是哼哧哼哧地拖上樓。
鍾梔其實沒帶多少東西,大部分是參考書,一些衣服和幾大袋的特產。特產是帶給主人家的。還沒有步入社會,鍾梔已經懂了成年人的規則。拿別人的,要給回饋。她沒有值錢的東西回饋,所以來南城之前她每天放學就去山裡,挖了很多野菌子。
現在看來,好像是白白浪費時間。
一大蛇皮袋的書,很重。鍾梔費了好半天勁才從一樓拖到二樓,累了一身汗。
剛要拖進房間,拖了外套出來才發現二樓客廳的地毯上坐著一個人。
那人聽到動靜回過頭,一雙眼睛在燈光下幽幽沉沉。白t恤,淺灰色運動褲,過耳黑短發。胳膊肘搭著沙發邊緣,正屈膝盤坐在地毯上看手機。
聽到動靜抬起頭,淡淡地注視著扛著蛇皮袋的鍾梔。
四目相對,少年臉上沒什麼特別激烈的情緒,皮膚被白熾燈照得發光,顯得有幾分不近人情。鍾梔的一口氣噎到喉嚨眼。
她有些吃驚,又有些不解,顯然是認出了這個少年。
手裡抓著的蛇皮塑料袋不堪重負,刺啦一聲,碎屑掉進高檔的地毯裡。鍾梔靜默半天,訥訥開口:「是你啊……這裡是你家嗎?」
周沢沒說話,抬手將煙按到了旁邊的煙灰缸裡。鍾梔才注意到他手裡夾著煙。修長的手指,骨節泛著粉紅,皮膚白皙到發光。
鍾梔火速低下眼,自我介紹:「你好,我是今天搬進來陪你弟弟讀書的……」
話沒說完,就被一道冷清的聲音掐斷:「我沒有弟弟。」
鍾梔一愣,頓了頓,她又說:「……那我是陪你侄子?」
「我也沒有侄子。」
周沢眼睛漫不經心地飄過來:「這棟房子隻有一個人住。」
「……」
鍾梔有不好的預感,抬眸看向正用怪異眼神盯著她的少年。大概是明白了什麼,她默默閉了嘴。但少年並不打算放過她:「你要陪的人,不出意外,應該是我。」
他說話有種奇特的腔調,漫不經心,尾音卻不自覺地上飄。嘴角勾起,像含著笑意,但仔細一看,笑意不達眼底。
一時間,鍾梔的腦子短路。場麵仿佛定格,兩人都待在原地,沒有動作。
沒過多久,鍾梔放下蛇皮袋,企圖打破這種尷尬:「……這樣的嗎?那,同學,不知道你記不記得我,我今天剛轉進南五中高三一班的鍾梔,是你同桌。」
茶幾上的手機嗡嗡地震動起來。他沒有回答鍾梔的話,彎月要抓起手機,接了。
那邊不知道在說什麼,他懶懶地「嗯」了一聲就站起來。他身高很高,站直了比鍾梔高出兩個頭。赤腳踩著地毯,沉默地越過她下了樓。
路過帶起一陣風,從鍾梔的耳邊刮過,帶動她的頭發飛舞。
很快,鍾梔聽到門被嘭地一聲甩上,然後是引擎的轟鳴。別墅樓恢復了安靜。
很晚的時候,鍾梔接到了來自資本家安女士的電話。打得是她床頭的座機。安女士表示,希望她可以對周沢多一點耐心。作為回報,周家可以資助她到大學畢業。
這是鍾梔第一次直接跟安明鏡女士對話,安女士有些命令的口口勿讓人不舒服。她握著電話沉默了很久,不知不覺用了力氣,指尖捏得發白。
許久,她才輕聲開口:「我知道的安女士,我會盡力的。」
作者有話要說:開文求撒花嗚嗚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