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第六十二回(2 / 2)
回信很快,是隻寄給她的信。
【信件之事很抱歉未能與你說,因此前不便在信中提及,恐會牽連秦將軍。】
【所以我隻是軍情之外掩人耳目的,對嗎】
秦硯有些低落,隻是覺得忘了這人也是同兄長他們一樣,有自己的公務,有自己的謀劃。
若是喜歡這樣的人,道理上就該體諒他們。
但她偏要「無理取鬧」,問∶【不是因為我兄長,你還會寫給我嗎】
【會,這與秦將軍無關。】
【心中念想做不了假,因為隻是想寫給你,若是隻為傳信還有很多種方法……】
信中像是極力證明自己心意一般,比往常寫得都多。
秦硯心中並沒有好過多少,【你還要有別的事情瞞著我嗎?】
她沒由來的問了一句,但寫下覺得自己有些過分,————【你也非做武將不可嗎?】
回信隻有兩個字————【抱歉。】
秦硯捏著信趴在桌子上,盯著園中景致想了半天,覺得心中發酸。他有隱瞞,秦硯一直都知道的。
隻是心中愛慕讓她忽略了一切。
她寫下∶【我想去漠北,到那時我想和你好好談一談。】
隻是回信阻攔了她。
【此刻不宜前往漠北,待事態平息,我會去往秦關。】
秦硯盯著信垂下眼眸,又是讓她等。讓她咽下擔憂思念,等著人來找她。
拿命去冒險的人,本不應該讓他們分心其他。隻是她有些累。
不過這一次,她沒等來人,先到一步的是瀧錫的戰書。
"阿硯,這應該是最後一次了。"
戰前秦冶最後回了一趟家中,也僅僅是留了一晚。
「因為漠北戰敗金紂咽不下這口氣,慫恿瀧錫來挑事,那正好,便徹底解決這個隱患。」秦冶笑得很輕鬆,「祖上未完成的,那就我來完成。」
但秦硯知道,他越是這樣,這戰事越是困難。
秦冶故作輕鬆,「然後好好回家喝藥,好好聽你念叨,然後送你嫁人。」
「到時候你肯定又說我繡的嫁衣醜。」秦硯壓下不安,笑著說道。
秦冶半晌沒說話,輕笑了一聲,「不會的。」
沒過多久秦關果然與瀧錫開戰,秦關全部撤出主城五十裡外暫避戰亂。
秦關不是沒經歷過這樣的事,隻是邊境太近也沒有辦法選擇。若能奪回天險,應當會安穩不少。
瀧錫與西蠶接壤,時常在秦關附近騷擾百姓,為了邊關安定,秦家軍在這駐紮了上百年。秦硯望向北方前線,那是秦家世世代代的宿命,也是秦冶不肯放下責任的理由。
她又望向漠北的方向,心中的擔憂不免更多,他又是為了什麼呢?
金紂與瀧錫一同攻來,漠北也深陷戰局。
秦硯心中惦念著兩個人,隻能祈禱著趕快結束這一切。
這次應當會結束吧。
如秦冶所說,秦家先輩期望的事情,他做到了。奪回了天險,將西蠶的長城又往前推進了一步,秦關百姓再也不用擔心外邦騷擾。
百姓搬回城中那日,敲鑼打鼓,一路為秦冶喝彩。
秦硯懸著的心剛剛放下,但隔著人群穿越而來的是一行急匆匆的秦家守將。
「小姐,還請您跟我們去一趟駐地。」
秦硯腦海中「嗡」的一聲,她最怕的就是聽到這句話,已經是第二次了。
秦冶是在清理敵軍駐地時發現了一名孩童,恰巧一名敵軍向他沖來,秦冶幾乎是下意識地護住了那名孩子。
他的副將眼疾手快將敵軍處決,但秦冶身前卻滴下了一串血跡,越來越多,將沙地染成一片鮮紅。
孩童握緊的匕首插向了秦冶月匈前。
本是有軟甲未能深入肋骨之間,但秦冶本有心肺舊疾,沒過幾日疾復發。終是在夜間汙血噴湧,再也支撐不住了。
大帳之內,起伏的月匈廓此刻也隻有一側呼吸著,另一側發出難聽的「呲」音。
秦硯已經忘記自己是如何一路飛奔而至,也忘了自己是如何走進帳內。
握住她的手已經好像要用盡他全部力氣一樣,秦冶好似想要像往常一樣,對她笑笑。隻是扯出的嘴角,已經細微的讓人看不出。
「沒、事……」
秦硯擦著淚水,勉強擠出一絲笑容。
她知道不該讓他擔心,「都、都已經回到城裡了,鄉親們都平安……」
秦冶握住她的手緊了緊,頭輕輕地挪動。
他想聽的不是這個。
秦硯擦著止不住的淚水,勉強自己的聲音仍舊平穩。
"我會照顧好自己,出嫁那天穿著……我繡的醜嫁衣,安安穩過一輩子。""我還等你去笑我……你等等我,好不好"
他們兩個人,是彼此唯一的親人了。
秦冶的嘴唇嗡動,秦硯伏在他嘴邊想要聽清他的話。
"……等………別怕……"
握緊她的手漸漸鬆了力氣,微弱起伏的月匈膛止住了呼吸,眼睛還盯著她隻是已經失去了光彩。秦硯顫抖地手幫秦冶合上了雙眼,再也壓抑不住的悲痛化為痛哭。
「以前你說,你是我哥哥……有什麼難處就說。」「我沒什麼想要的啊……現在我說,你能不能多陪陪我。」
但是再也沒人能回應她的聲音。
"哥哥,我好怕啊…"
手中本就發涼的肌膚急劇變得冰冷青紫,秦硯伏在秦冶的身前,隻能感受到親人的離去而她卻無可奈何。
秦冶說本就是喝了一輩子藥,死後就別給他灌什麼防止腐爛的藥物,也不想躺在棺槨裡讓腐蟲啃食。
一把火把他隨風帶走,明年春來化為萬物。
秦關形勢不定,秦冶叮囑待長安的人來了以後,有人接替他再公布自己的死訊。所以秦冶甚至沒有葬禮。
秦硯盯著那把火在河邊燃盡,她這樣失去了父親,她也要這樣送自己兄長遠去。
她沒有哭,隻是盯著那火苗靜靜燃滅,看著那縷火光帶走她唯一的親人。
接下來的日子,秦硯都不知是如何度過的。
她想要寫下些東西的,但她做不到,唯一能寄去信件的人現在依舊在戰場中廝殺。
漠北也傳來了大勝的喜訊,但這讓她戰栗了一整夜。因為不知這喜訊到底是不是她能夠享受的。
信件還是來了,秦硯抑製不住的顫抖甚至難能讓她拆開信件。
她覺得恐慌,甚至難以喘息。
秦硯分明知道此刻漠北打了勝仗,能傳來書信不應當是壞消息。但她就是控製不住自己,控製不住自己去想那最壞的結果。
更有甚者是秦冶彌留之際的景象。
信是冬尋幫她拆開的,那上麵的字秦硯甚至一個字都看不進去。
是幌子也好,是真心也好,似乎都已經不重要了。
她受夠了在家中隻能擔驚受怕,甚至害怕每一個到府中的消息,而自己能做的隻有無窮無盡的等待。
她不像兄長那麼堅強,那麼無畏,她隻是一個尋常的女子。
那種感覺從未有如此強烈,她害怕以後也會是像現在隻剩自己一個人。
秦硯放了那封信幾個月,其間漠北寄來了許多的信件,但她不敢再去碰。
她寄出了自己回信。
【抱歉,是我的之前失言了,我不能再與你通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