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當然是搶親的人(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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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回,這人流露出了點兒想要交談的意思。徒羨魚察覺出,不客氣地問:「裴眠雪在哪裡?」

「我不是告訴過你嗎?別和他走太近,他會殺了你。」那瘋了的半神意味深長說道,「他以前就殺過你一次,不是嗎?」

「什麼?」徒羨魚聽得愣住,愣完之後覺得可笑,這是她頭一次見有人用這種方式威脅別人。

「早在很久之前,他就殺過你。」瘋掉的半神繼續上一次開口的語氣說道,「你之所以會變成現在這副模樣,也是因為他殺死了你。」

徒羨魚聽著這話,心中生出一種猜測:這個半神不會是察覺到了執行者的存在,把曾經被裴眠雪光速送回任務局的那些,當成是她了吧?

「我不記得他殺過我。」徒羨魚說道,「而你,告訴我這些,有什麼目的?」

瘋掉的半神:「我的目的很簡單,我隻是想讓你知道,裴眠雪是你的仇人,你不該為他來此險地。」

徒羨魚更加認定自己的猜測,對他道:「所以我是不是該謝謝你……謝謝你對我的關心?」

這話讓瘋掉的半神陷入沉默。徒羨魚見他來來去去都是那幾句話,套不出有用的,便開始嘗試將自己的神思從這片灰蒙蒙的空間抽離,繼續睡覺。

但這是一位半神將她拉進的空間,嘗試了數次都無果。徒羨魚生出不耐煩來,這時聽得半神幽幽道:「哎,果然,你並沒有信我。」

他的聲音是漸輕的,但詭異的是,最後的字音遲遲不落。

變故發生。

猝然之間,一股陰冷的氣息竄進徒羨魚體內,猶如成千上萬隻螞蟻在她四肢百骸間啃食,鑽心的痛蔓延開。

徒羨魚從那張簡易的床上睜開眼,身體以一種扭曲生硬的姿態騰空而起,從帳篷裡沖出。

滋啦!

咚!

帳篷坍塌了。

黑貓自這片狼籍裡鑽出,沖著徒羨魚弓起背脊,喉嚨裡發出警惕的低吼。

守夜的西河派弟子見狀拔出長劍,在其餘帳篷裡休息的人紛紛驚醒。

混亂僅持續片刻,須臾間便回歸有序,一襲玄衣落在眾人之前,師無涯單手持劍,當下身後的同門,抬頭望定半空中的徒羨魚,喚道:「沈姑娘。」

魔淵的風在高空中回轉,吹起徒羨魚雨過天青色的袖擺和衣角,她散在背後的烏發如同鳥羽般翻飛,周身流溢出銀白的光芒。

徒羨魚睜著眼,但她看不清眼前是何景象。她神情痛苦,神識和腦海正在經受劇烈地動盪,外來的氣息在啃食她的神智,在侵占她的神魂。

徒羨魚痛得想要作嘔,掙紮之中,一道靈光從腦中閃過:這玩意兒其他吞食她,那為什麼不反向吞食?她吸收過那麼多法器,而這不過是區區一道氣息!

她的身體聽懂了她的想法,這個念頭剛起,周身光芒暴漲。徒羨魚背後生出一對虛白的寬大的羽翼,在高空中徐徐翕動,將風攪動成一場風暴。

而徒羨魚極力反擊,一點點剮蹭著這道氣息,將她納為己有。

但這道氣息太強了,她清楚地察覺到自己的所作所為無異於刮痧,若要把它完全吞噬,恐怕要花上數個時辰!

還得想別的辦法。

她還有什麼辦法呢?

她……

她抓出了一把劍,手握在溫冷的劍柄上,稍微定下心神。

「嗬,不愧是我挑中的人,這種時候都能奪回身體的部分控製權。」瘋掉的半神語帶贊許,如同先前的對話那般,直接在徒羨魚的腦海中說道。

「你現在有兩個選擇,一,是被我吞噬,二,是死在我的劍下。」徒羨魚盡可能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平靜。

這個瘋掉的半神笑道:「兩種選擇的下場都是死,而我不過是一道分魂,死就死了,有什麼好懼怕?」

徒羨魚也笑了一下,道:「這是歲熄劍。」

「歲熄劍又有何懼?」

「歲熄劍一劍下去,我就沒了,你就沒法吞噬我的神魂了。」徒羨魚笑道,「我對你來說,很重要吧?你故意讓裴眠雪來此,然後困住他,好讓我從寒山尋來。」

若她僅是個無關緊要之人,半神境界的強者對她隻會不屑一顧。而他兩次找上她,必然有所圖。

言語之間,徒羨魚抬起歲熄劍,向著自己腹部刺去。

徒羨魚體內的氣息出現明顯的瑟縮。

一道明亮的劍光自平地而起,劍氣沛然洶湧,猶如一條咆哮的巨龍沖向天空。

徒羨魚衣袂在風中起落得狂亂。

逼迫加重擊,那股氣息自她體內迅速脫離。她不會禦風術,這一刻,跟斷線風箏似的猛然下墜。

師無涯緊隨劍意而至,一手卸掉徒羨魚手裡的劍,並將歲熄劍和墜落的徒羨魚托住。他又出了一劍,劍光依然明亮得耀眼,掠過魔淵灰黑的長空,將那逃逸的氣息擊散。

徒羨魚昏厥了片刻,又馬上清醒。

師無涯帶著她回到地上,沉著眉眼低聲道:「胡鬧!」

徒羨魚勉強笑了一笑:「我隻是嚇唬嚇唬他。」

「你沒事吧!」黑貓沖到徒羨魚腳邊,焦急發問。

「還好,沒有大問題。」徒羨魚輕輕吐了口氣,從師無涯手中拿回劍,從他臂彎中退出去。

明亮的劍光熄滅了,唯餘營地中的火光,師無涯向自己的同門打了個手勢,示意他們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劍拔弩張的氣氛不再,僅剩下守夜者警惕地坐在火堆旁。師無涯看回徒羨魚,道:「那半神不會輕易附身誰,想來你和他之間有某種聯係。你不能再留在此地,我現在就送你出去。」

「但……」徒羨魚要拒絕。

「歲熄劍尊的行蹤,我們會幫忙留意。」師無涯在她之前說道,爾後將掛在月要間的小小錦囊摘下、遞過去:「這裡麵裝著我派的護心玉和一些藥草,有了它,可讓心神不再那樣容易受到乾擾。」

「你給了我,那你呢?」徒羨魚問。

「我還有一塊。」師無涯拿出另一個錦囊,同遞給徒羨魚的那個顏色和款式相當。

徒羨魚為了防止師無涯是在善意地欺騙她,將兩個錦囊都拿過來,打開瞧了瞧,確認裡麵裝的是同樣的玉和藥草,才收下其中一個。

這一刻,她當真感覺她是來拖後腿的了。她現在要麼獨自尋找裴眠雪,要麼離開魔淵,若和西河派的人待在一塊兒,他們會受到牽連。

「你送我走的話,你的同伴們……」徒羨魚遲疑地看了看營地。

「他們也該獨當一麵了。」師無涯語氣淡然。

這些都是玄境修行者,西河派讓他們來到魔淵,是要他們輔助門派那位聖人討伐瘋掉的半神,而非讓他們待在保護之下。

「你把我送到魔淵外麵就行。」徒羨魚小聲道,她不想就這樣回寒山,打算一出魔淵就聯係白逢君,讓那老胳膊老腿兒的家夥過來幫忙。

即刻出發。

師無涯提起一盞燈,走在前麵引路。他遠比徒羨魚熟悉這裡,帶著她走了一條魔物甚少的道。

黑貓腳步輕快,探路似的不住往前方竄。徒羨魚一邊注意著它,一邊向師無涯了解情況:「半神境界的人物,該各大門派聯手討伐吧?」

「數年前各派曾聯手討伐過一次,死傷慘重。」師無涯回答,「對付他那樣的魂體,人多反而不占優勢——我們人多,意味著他能利用的人也多。」

「如此。」徒羨魚點頭。

她推開懷表看時間,就快到寅時了。

師無涯時刻注意著她的舉動,腳步放緩,關切問道:「你累嗎?」

「不累。」

「本該讓你休息好了再走,但先前的情形,實在是危險。」師無涯的話裡夾雜了些許自責。

徒羨魚眨了眨眼,尋思起該怎麼既禮貌又客氣還不尷尬地把這個話題帶過去,黑貓探路回來,語氣驚訝:「前麵有個鎮子!」

「魔淵裡還有鎮子?」徒羨魚不由驚奇。

師無涯替徒羨魚解答:「魔淵是古時的戰場,徘徊著許多不肯離去的魂。我們走的是離開魔淵最近最安全的路,魔物極少,不過殘魂很多。

「這些魂為了讓自己過的舒心,也為了戲弄過客,利用咒術和幻術造出了一個城鎮。他們並無太大的惡意,我們隻需滿足他們的一些心願,便能順利通過。」

「能不太費周折就好。」徒羨魚道。

兩人一貓繼續前行,黑貓不再獨自探路,將自己掛到了徒羨魚的肩膀上。

行了約一刻鍾,徒羨魚看見那座鬼魂建造的小鎮。

它佇立在森森魔氣裡,灰蒙蒙的天空下,屋宇樓閣鱗次櫛比,滿街滿鎮都掛著紅彤彤的燈籠,怎麼看怎麼詭異。

進去之前,徒羨魚問:「一般來說,他們會讓人實現哪些心願?」

師無涯想了想,答道:「我看過的記載中,有讓人幫忙尋物的,有讓人幫忙獵魔的,還有讓人替他們調解關係的。」

「不會故意為難人吧?」

「也有這樣的先例,但少。」

徒羨魚神情極誠懇:「希望我們能領到個簡單點的任務。」

黑貓用尾巴打了她一下:「你別烏鴉嘴。」

徒羨魚無情地把它從肩頭掃了下去。

「走吧。」師無涯靜靜看了徒羨魚片刻,低聲說道。

他們踏上小鎮的那一剎那,遊盪在各處的鬼湧了過來,有男有女,有的衣衫襤褸有的妝容艷麗,少說有兩三百隻。

這些鬼也不知是多少年沒見過活人活物,神情難掩興奮,有個半大少年模樣的鬼把黑貓給提溜起來,往上拋出再接住。黑貓被嚇得大叫,一掙脫束縛就躥向角落,把自己藏得嚴嚴實實。

「這位英俊的小夥,這位俊俏的姑娘,可否告訴我們,現在是哪一年哪一日?」在徒羨魚和師無涯身邊不斷繞來繞去的鬼魂們問。

「夏歷三千零七十八年,正月初八。」師無涯回答。

不知打哪飛出了一本黃歷,一個頭發花白的老婆子將手伸得如柳條那般長,彎彎繞繞往上接住黃歷,開始翻找。

「正月初八……正月初八……正月初八,找到了,正月初八!」老婆子念念有詞,翻到想要的那一頁時神情大振,高聲念出:「正月初八,宜求子,宜祭祖,宜婚嫁!」

「婚嫁?」徒羨魚意識到他們要自己和師無涯做的事,表情一言難盡。她一隻手握緊劍,一隻手抬起,指向那本黃歷,對師無涯道,「他們是按黃歷來給路過的生人頒布任務?」

「眼下大抵如此。」師無涯垂下眼眸。

「如果我們不遂他們的心願結婚,他們就不會讓我們出去嗎?」徒羨魚欲哭無淚。

「也能出去,但會遇上很大的困難。」

「為什麼我們總是遇到這樣的事……」

「可能這就是緣分?」

徒羨魚神情變得恍惚:「可能是上天不知道如何安排,就拿重復的套路折騰我們。」

「婚嫁!」周圍的鬼開始起哄,「婚嫁!婚嫁!婚嫁!」

「咱們鬼鎮還沒辦過婚禮呢!嘻嘻!拜天地,交杯酒,入洞房!嘻嘻,嘻嘻!」

鬼魂們的笑聲尖銳刺耳,吵得鎮口沸反盈天。一道又一道咒法從他們指尖飛出,落到小鎮上,落到半空中,紅燈籠更紅,每一扇門窗都貼上喜字,地上更是鋪好了紅毯。

這樣的裝扮並未給小鎮添上多少喜慶,反而愈發詭異。

徒羨魚後背打了個顫,這些鬼比青瑤山那隻狐妖的行動力還強!

「不不不,你們不能讓他們成親,換個別的!」黑貓從角落裡蹦出來,大叫著反對,可話還沒說完,就被一道咒術打飛出去。

出手的是那少年模樣的鬼,走到徒羨魚和師無涯跟前,將他們上上下下看了一遍,又繞著他們走了一圈,蹙眉搖頭:「青衣裳和黑衣裳,不吉利,讓我來幫你們換。」

他又使出一道咒,兩人身上衣衫立刻變作紅色,徒羨魚頭頂壓上了鳳冠,師無涯月匈前多了朵紅花。兩人手上還各多一截大紅緞帶,從同一朵紅花上延伸出,讓他們連接在一塊兒。

太細節了。徒羨魚內心抖了兩下,想偏頭看看師無涯,卻又不大敢去看。

不久前她還在西河派的營地裡同那瘋掉的半神爭鬥,眼下竟……被迫和師無涯成親了。

若是青瑤山那會兒,徒羨魚眼睛一閉,順著這些鬼的心意來就是了,可現在……

哎。徒羨魚在心中一嘆。

而這一嘆,她忽然想起裴眠雪來。那家夥和師無涯關係不太融洽,若曉得她為了離開魔淵,同師無涯走了一遍成親的過程,不知作何感想。

哎!徒羨魚在心中大嘆。

「咳!」她清咳一聲,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問麵前的鬼們:「成親可以,我就想問問,我們在哪兒拜堂?」

「當然是鎮子中央的廣場上了。」一個鬼答道。

「我們成了親,就讓我們離開?」徒羨魚又問。

「宴席吃完,我們立馬就走,你們若要留下快活,那是你們的事,嘻嘻嘻。」鬼們回答。

你們隻是在這裡生活得太無聊,想有人來幫你們熱鬧一場吧?徒羨魚心情復雜地想。

「走吧。」她扯了扯手上的緞帶,甕聲甕氣說道。

師無涯站著沒動:「若是沈姑娘不願,殺出去也是可以的。」

「這些鬼,少說也有兩百,既然演一場戲就能通過,何苦費力氣呢?」徒羨魚又扯了一下緞帶。

「若是裴眠雪在此,沈姑娘也這般說?」師無涯問。

「他啊……」徒羨魚目光飄向遠方,「那家夥很懶的,肯定也會選擇這樣。走吧,走個過場而已,早完事早離開。」

「好。」師無涯輕輕抿唇,點了下頭。

兩人各執一截紅緞向前,本欲快步走,但鬼們擠在前麵,讓他們不得不慢下腳步。

他們緩緩走完一條街,拐過街角,見一鬼舉著托盤來到麵前,高聲道:「請新郎新娘共飲合歡酒!」

那托盤上墊著紅布,紅布上置著一杯酒。

徒羨魚直覺不妙,拒絕道:「不是,我們連門都還沒入呢,不沒到喝酒的時候吧?」

「這是用合歡花、龍尾草、桑果、茯苓釀造的酒。」那鬼笑著介紹完,用吟誦的語調念道:「一杯酒,天長地久;兩杯酒,兒孫富有;三杯酒……」

……你還念得挺押韻。徒羨魚癱著臉。

周圍的鬼變了臉色,指尖亮起咒法的光芒,若是徒羨魚和師無涯違背他們的意願,便要群起而上。

徒羨魚心道一聲造孽,壓低聲音,在師無涯耳旁道:「我來喝,一會兒你裝個樣子就行了。」

「我來喝。」師無涯語氣帶著極強的反對。

「這一聽就不是什麼好玩意兒。如果我們兩個人中,一定要有個人遭罪,我希望那個人是我。你還得去對付那個瘋了的半神,不是嗎?」徒羨魚道,而她不給師無涯反駁的機會,正說著話,就把酒杯從托盤上拿過來,一飲而盡。

「到你了。」她把喝空的酒杯放到師無涯手中。

這酒有點兒烈,苦得跟藥似的,還燒喉。徒羨魚酒量不好,再提步時,便有些醺醺然。

走完這條街,又來了個端著酒的鬼,這次的說辭是:「請新郎新娘共飲百年酒。這酒,是用蜂蜜、紅花、白芷……釀的,保準新娘十月之後,生個大胖小子!」

「還有?」徒羨魚瞪眼。

師無涯垂眼看定徒羨魚,輕聲道:「沈姑娘,這次我來。」

「這種事情,我一個人受傷就夠……」徒羨魚向那托盤伸手,但話沒說完,被師無涯搶先一步。

師無涯仰頭飲盡,把空杯遞給她。

「請新郎新娘再飲……」

又走了一段距離,第三個放著酒的托盤被鬼送到徒羨魚和師無涯麵前。

「沒完沒了了還?」徒羨魚被弄得生氣了。酒意放大了她的情緒,她皺起眉盯著將前麵這些鬼,想一把掀翻托盤,不,一把將托盤扣到他們臉上。

徒羨魚手裡仍握著劍,不知是這些鬼故意讓她留在手上,還是怕歲熄劍上的氣息。

就在她不耐煩的當口,歲熄劍上乍起一道蜂鳴,向天飛去。

徒羨魚和眾鬼還沒反應過來,見得冷冽劍光如瀑布跌落,轟隆一聲,砸碎了這座用咒法幻術建起來的小鎮。

「什麼人!」鬼們驚聲尖叫,如鼠竄逃。

一道青影翩然落地,輕偏劍鋒,笑著說道:「這都看不出?當然是搶親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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