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第96章(1 / 2)
舜安彥前世評價元衿最會裝腔作勢,扌莫不清底細,也不會把不快放在臉上。
今日在山間遊玩,他知道自己當初就沒看錯。
元衿的不快不適隻有剛才在馬上的那一點點時間,很快就變回了驕矜善言的五公主,會指揮他去泡茶,會噙著笑意和巴拜特穆爾介紹茶樹和桂花。
到晚膳前,舜安彥把他們送回了行宮,先是送元衿,然後送巴拜特穆爾。
到了那間寥落的院子,舜安彥讓巴拜特穆爾等一等,自己派人去替他傳膳。
巴拜特穆爾點點頭,但又叫住了他:「佟少爺。」
「什麼事?」舜安彥停住腳步。
他一時沒說話,隻是骨節分明的手間捏著月要間的飄帶,根根青筋在手背上凸起,格外醒目。
「郡王大人若無事,先休息會兒吧。」
「不恨古人吾不見,恨古人、不見吾狂耳!」隨著他淡漠背誦聲,他也放開了月要間的飄帶,「佟少爺,敢問一句,公主如今還練字嗎?」
舜安彥想了想,搖搖頭。
他已經許久不見元衿練字,如今的元衿更喜歡騎馬,喜歡去書齋發呆,喜歡琢磨四公主的信。
「很多年前,師傅座下來人到我這裡收經書,他們錯拿了公主的字當成了我的。」
「你們的字是很像。」舜安彥就不大能分清。
「哈。」他垂頭笑了笑,緩緩說道,「可師傅認得出來,他說,肉身在世,便有根便有念便有執,便有不同的動靜和氣韻。」
他似乎在說字,但舜安彥知道,他又不在說字。
「公主知道你來,和萬歲爺胡鬧也要留在杭州。」舜安彥點到為止,隻提了這麼一句。「巴拜特穆爾,安安靜靜做你的郡王,執行安北將軍台的命令。」
他涼薄地回答:「我割了故土,舍了故寺,脫了僧袍,該做的我都做了。」
兩人攤開到此,舜安彥生出了煩躁,把在漠北沒有說出的話說了出來:「巴拜特穆爾,在法王去世時你安得什麼心,你當我不知道嗎?若不是國公爺帶了兵來,你們會在法王駐地做什麼?」
巴拜特穆爾轉過身去,昂首對著一彎明月,堅持道:「沒有,本王對你的朝廷問心無愧,你可以退下了。」
*
舜安彥看了巴拜特穆爾多日,他們之間自從那天後連眼神交流都沒有,每日傍晚佛經對答之後,巴拜特穆爾會回到自己房中歇息,而舜安彥則會去看看元衿。
元衿不知道什麼時候得了套澄心堂紙,從杭州北上以後,除了陪伴太後去一些「規定景點」,便甚少出門遊玩,一直在自己院子裡或是曹寅李煦他們準備的地方擺張書桌寫寫畫畫。
入四月的時候,禦駕到了金陵,金陵是前明舊都,康熙一到此處便比在蘇杭要忙上好幾倍,祭陵、演武、拜佛、賞賜,皇子們跟著他也進進出出。
皇太後也是如此,康熙為她準備了十萬貫銅錢,她擔負起了朝廷的門麵前往各處寺廟進行散財佛爺的行為。
但元衿沒跟著去,她說一路玩下來兩個月身子不適,繼續找地方寫寫抄抄。
在金陵,元衿選地方便不再隨機,她每天都往大報恩寺的琉璃塔去,說是喜歡那裡佛鈴叮當、登高望遠的感覺。
舜安彥這天來時天色都已經發黑,他爬了兩層才看見元衿,琉璃塔寺的第三層裡收拾的簡樸清淨,雖然天色已晚塔內黝黑,可青山替元衿點了燈。
她還在寫。
「小心傷眼睛。」舜安彥把自己的燈籠也舉起來,替她照亮紙麵,「你的字好像不如以前了。」
元衿白了他眼,「練字如練功,一日不練都會鬆,更別說我很久不練了。」她寫完最後一句,收筆又怪他,「都是你,我南巡以後天天玩,一個字都沒寫過。」
「這都怪我?」舜安彥氣得仰倒,支著額頭伴著琉璃塔寺的風鈴聲哼哼了幾聲。
慎興永拎著個食盒站在樓梯那兒張望,青山過去接了來交給舜安彥。
「彥少爺今天送什麼好吃的?」
舜安彥每次來都會帶點點心,元衿食量小,常常分給青山她們。
「今天沒有青山姑娘可分的了。」舜安彥笑著打開食盒,拿出一盤餃子又取出一壺醋,「公主吃不下的都歸我。」
「乾什麼?那麼小氣?」
元衿看了眼餃子皺皺眉頭,「我吃不了幾個。」
「有醋料在,我能都吃完。」舜安彥取了兩個小碟子,分別滿上,「餓了,我要開吃了。」
元衿敲了下他的後脖子,「你給我陰陽怪氣個什麼勁!」
「你再抄下去,我下回就提醋缸來喝了。」舜安彥夾了個餃子浸滿醋一下全塞進了嘴裡,「好吃,真好吃。」
元衿無奈笑了,也夾了個咬了口,「咦,酸菜豬肉餡。」元衿不愛吃這個口味,「我以前最受不了的餃子是西葫蘆餡,真的,一口都吃不了。」
「嗯哼,我可以吃。」舜安彥又夾了一個,還是蘸滿了醋。
他一個人吃了大半盤,元衿看著他難得的沒有吃相,浮出探究玩味的笑容。
「好吃哦?」
「好吃啊。」
「那你把醋都喝了!」元衿提起醋壺往他嘴裡灌。
舜安彥不要臉,竟然長大口接,幾口灌下去連聲咳嗽。
「你是不是傻子,還真喝啊?」
「我都喝了,你還不出去走走?禦駕不會逗留在金陵太久了,五月前回京,六月禦駕還要去熱河。」
康熙有時候就是個多動症,京城的天地仿佛紮他龍臀,隔三差五他就要出去浪一浪。
「玩得夠多了。」元衿懶懶地回了句,把眼前紙歸攏成一疊,放在舜安彥的燈籠蠟燭上點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