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第114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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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把兒子們都趕了出去。

目下這情況對康熙來說,那真是暢春園的天不亮了,清溪書屋的水不清了,漢妃們的笑臉都不好看了。

元衿啊元衿。

康熙把自己手裡孝莊留下的珠串甩在了桌上,劈裡啪啦地弄出好大的聲響,嚇得一群太監在屋外瑟瑟發抖。

魏珠被梁九功一腳踹進屋子裡,手裡端著杯茶瑟瑟發抖地問:「萬歲爺,您要不要喝口菊花茶?」

「菊花茶就能消火了嗎?蠢貨!」

康熙靠在窗邊支著腦袋,疲憊地問:「五公主如何了?」

魏珠答:「來報的人說,公主身子未受顛簸影響,吃好睡好,昨日還問人要了藤條,說要編個籃子。」

「哼,她倒是沒心事。」

康熙挪到炕邊,抬起腿,魏珠趕忙替他穿上靴子,並趕緊替他打開門。

梁九功等在外頭膽戰心驚,看見康熙出屋,立即堆著笑臉跟上去。

「萬……」然後立即被康熙剜了眼,「自己去敬事房領罰,朕身邊的人嘴巴不嚴實,朕看你們都活膩了。」

康熙馭下寬和,敬事房領罰就意味著梁九功無性命之憂,比起四阿哥那不陰不陽不知會如何折騰人的手段來說,梁九功情願去領幾個巴掌,再用九爺塞的銀票治一治臉。

其實康熙也明白,他看著梁九功一溜煙竄沒了的身影,又無奈地笑了笑。

他抬腳往暢春園東牆下走,元衿本住在太後那裡,但這次是特意要隔絕她與外頭的往來,一回京康熙就把她扔去了福君廟,誰勸都不好使。

福君廟偏僻,兼之關了巴拜特穆爾很多年,除了定時焚香的奴仆幾乎無人前往。

可是這次康熙靠近時,聽到了陣陣歡聲笑語。

「青山你手好笨哦,一個籃子都編不好。」

「啊呀公主,您還說我?您看看您連一圈都沒編上呢,奴才可是編了三圈還給您煮了烏梅湯的。」

「三圈管什麼用啊,彥尋那個小胖子,三圈還不夠放貓尾巴的。算了算了,你去看看烏梅湯涼了嗎,涼了給我喝一口。」

康熙推開了廟門,空曠的院落如今除了香爐還撒了一地的東西,竹墊就鋪了三張,上麵滿滿當當扔著藤條、絲線和食盒,元衿盤腿坐在一棵鬆樹下,背後還塞著一隻厚實的靠墊。

「就你這樣,還能去塞外吃苦?」

端著烏梅湯的青山嚇得手一抖,立即跪下磕頭,元衿卻不以為意。

「青山,把我的烏梅湯先端來你再磕。」

「公主……」

康熙揮揮手,讓青山先給這矯情孩子端湯。

元衿端在手裡吹了兩口,一氣喝了半碗,才抬眸問:「皇阿瑪要嗎?不過不多了,您喝半碗吧。」

康熙盤腿坐在了她對麵,沒好氣地回:「你甚至舍不得給朕一碗烏梅湯?」

元衿叫青山盛半碗給康熙,康熙捏在手裡聞了聞,嘀咕:「小日子不錯啊,元衿,你就承認吧,你不是吃苦的人。」

「不是啊,就這場景,皇祖母讓烏嬤嬤隔著門來瞧了眼,老人家哭得眼睛都腫了。四哥叫四嫂來瞧了眼,回去後大概是在西花園和無逸齋說了幾句,轉天五哥直接爬到牆頭上哭得老大聲了,說您虐待親女兒。」

康熙總算知道為啥皇子們今天在書房裡這麼同仇敵愾撈元衿了,就老四老五那個渲染能力,皇子們大約都覺得五妹妹在福君廟吃苦受難,不救不行。

「……又來了,你從小到大,但凡和朕有什麼齟齬,全後宮都覺得是朕對你不好。」

「您對我好嗎?」

「嗯?」康熙眼睛一瞪。

「挺好的,但凡我鬧了,您都給了。」

「哼。」

元衿用手裡的半碗烏梅湯和康熙的碗碰了碰,如同敬酒一般,「我敬您,作為您的公主。」然後如乾酒那般乾了半碗烏梅湯。

康熙笑了下,也準備一飲而盡,可送到嘴邊,卻品出了其他味道。

「作為公主敬朕,那作為女兒呢?」

元衿用帕子抿了抿嘴角,看向福君廟上蔚藍的天空,「不開心的話,可以說嗎?」

康熙把碗放在了竹席上,臉色陰鬱地盯著元衿。

小姑娘不是七八歲時了,那時候雖然瘦小多病,但永遠端著討好明媚的笑容,現在,是生出了多少棱角的模樣。

「朕就不該慣你,更不該讓太後慣你,慣的你心都全野了。」

元衿不答,支著雙臂繼續看天。

天空偶爾有幾隻大雁飛過,一路向北,去度過它們在草原的夏季。

「皇阿瑪,我研究了許久,其實蘇赫嘴裡的鴻嘎魯和巴拜特穆爾嘴裡的鴻雁是一樣的,都是衡陽雁去無留意的雁。」

康熙聳聳肩,「那又如何呢,南來北往,要穿梭在嚴寒酷暑裡,還要防著草原的弓箭,最後沒有幾個善終,大多都早早死掉,屍體或被鷹鷲叼走分吃,或被牧民烤成晚餐中的一道菜。」

「那也飛過啊,而我,就隻能在這裡看它們一年年的飛。」

康熙知道宮中寂寞,元衿是好玩的性子,從小身體不好一度連寧壽宮的小院都出不去。

「身子養好了,就開始想要出去玩了?元衿,你要隻是想出去玩,熱河行宮在修了,修好了,朕每年都帶你去。」

他自認補償到位了,元衿總能滿意。

「你要是嫉妒舜安彥能出遠門,朕就不讓他出去了,你在哪兒他在哪兒。」

「天下都是您的,您要做主一個人何其簡單。不讓舜安彥去頂索額圖的差事,也不過就是一句話的事。」

「放肆!」

康熙抬手,堪堪就是要一巴掌扇過去,但還是停在了半空中。

「你夠了,夠了。想去是吧?行啊,你要去吃苦就去,朕不給你公主的待遇,不給你成百上千的牛羊,更不讓人伺候你!我看你去了能撐幾天!」

元衿收回了目光,「當真?」

不等康熙反應,她立即爬起來磕了個頭,「多謝皇阿瑪成全。」

康熙愣住,「元衿,你……」

「除了沒有牛馬沒有奴仆,我自己私藏的金銀能帶走嗎?」元衿噙笑問,「沒事,不答應也沒關係,您也不知道我有多少金銀。」

她又磕了個頭後站起來,「那,女兒先去準備準備,擇日就走了。」

「你等等!你等等!」康熙叫住她,「你知道你都在說點什麼嗎?」

「知道啊。」

「這不是去玩,孤身飛在南北的鴻雁都是要早亡的。」

「即使早亡,我也心甘情願。在大報恩寺,我和巴拜特穆爾說,佛家修行要滅不明、斷愚癡。其實不止是佛家,如今塞上反叛四起,抗爭將軍台的選材選醫之策,更有人不惜以殘酷的手法對付朝廷教導的醫女。這是他們的不明,他們的愚癡,而我的愚癡和不明,則是他們如何抗爭,我都要讓我寫的、舜安彥帶去的那些書教下去。」

「你不是說不想青史裡的半頁紙嗎?」

「是爭權奪利的青史裡的半頁紙,不是朝聞道,夕死可的那頁。」

「那舜安彥呢,你不是喜歡他嗎?不和他過了?」

「他……我或許是很喜歡他,但我更喜歡自己心裡的那隻鴻雁。」

康熙坐在竹席之上,默然許久,緊緊握拳,沒有出聲。

元衿深深一嘆,蹲在了這位皇阿瑪身旁。

「您或許看不懂我的鴻雁,也不能理解我的心情。但您就退一步,哥哥們大爭在即,您忍心讓我在京城活在夾縫之中嗎?即沒有希望又活在絕望裡的元衿,又能活多久呢?」

他鬆開了拳頭,伸出手來攬住了元衿的肩膀。

小小的孩子,也是已經長大的孩子,他忽視過、疼過,也生氣過,可終究啊……

他望著天喃喃說:「元衿,朕好像,從來沒懂過你。」

*

佟園。

「老爺,老爺!」佟老夫人最近偶感風寒,偏偏又遇上夫君和長孫從南巡歸來後鬧不快,她裡外調停兩邊捏合,卻怎麼也捏不起來,「老爺!孩子這幾天好好的在家裡看書寫字,你怎麼又抄上荊條?」

佟老夫人捏著佟國維的手腕,就要去奪那滿是刺的荊條。

「我,我打不死他!」

「您打死他乾什麼呀!孩子有什麼錯?不是公主胡鬧嗎?」

「他就沒跟著胡鬧嗎?」佟國維捏緊了荊條,手上都被刺出了血來,「別攔我,誰也別攔我!」

隆科多這時跟了進來,「阿瑪,阿瑪!您這是做什麼,萬歲爺不是說要賞咱們嗎?」

「賞?賞個屁!你小子別明裡號喪心裡敲鑼,我還不知道你嗎?大房折了,你就能襲我的爵?滾你丫的,別做你的春秋大夢了!萬歲爺心裡和明鏡似的,咱們佟家門要是不能把愛新覺羅家供好了,那就是一個銅板都沒有,活活餓死去!」

「您這是什麼話呢?怎麼就折了呢?」隆科多發笑,「萬歲爺不是說了嗎?封賞照舊,隻是暫不賜婚而已,但也就是暫,還是有餘地的嘛。」

「滾!」

佟國維怒上心頭,一腳踹開了隆科多,怒氣沖沖地殺向舜安彥的小院。

舜安彥自從被交給祖父圈禁,就一直安生地待在院子裡,逗逗彥尋,練練劍法,著實過出了過去十年沒有過的紈絝德行來。

佟國維踹開門時,舜安彥正坐在小竹凳上捏著跟栓了羽毛的逗貓棒和彥尋對峙:「貓,你跳一跳,你能不能跳一跳?懶驢上磨屎尿多,你除了吃喝拉撒,你還會不會別的?」

彥尋在太陽底下打了滾,然後銅鈴般的眼睛眯成了縫,看向門口殺氣騰騰的佟國維。

「喵!」它跳到了舜安彥肩上。

舜安彥拍拍炸毛的彥尋,寬慰它:「沒事,沒事,說明……你主人鬧成了。」

「什麼鬧成了?什麼叫鬧成了!」

佟國維舉著荊條就沖向孫子要打這不肖子孫。

舜安彥佝僂著背,先把彥尋藏到凳子底下。

「您等等,您等等,別傷著貓!」

「我還管你這隻貓呢?」

佟國維荊條在手,不管不顧地就往舜安彥身上抽。

「現在就滾去暢春園,去和萬歲爺說你要賜婚,不許去什麼理藩院,也不許去什麼南邊,老老實實地,去做領侍衛內大臣,去伺候公主高興!」

荊條刺破了夏日單薄的衣衫,血漬瞬間溢出,引得彥尋憤怒大吼。

「貓!貓!別別別,別撲,別撲!」

舜安彥趕緊攔月要按住撩出尖牙的彥尋,不讓這家夥去和佟國維乾架。

「祖父,祖父,您停停,您被這隻貓咬了,滿朝文武都不會要賜死這隻貓,還會結一大堆仇的。」

佟國維快被氣到失心瘋了,「你對公主卑躬屈膝那麼多年,連隻畜生你都當祖宗,到了卻這麼沒用,現在還和我說結仇?」

「怎麼了?」舜安彥問,「是宮裡有結果了?」

隆科多跟著過來,就停在小院門外,「可不是,大侄兒,萬歲爺說賜婚暫緩。」

舜安彥眼神黯了黯,「其他呢?」

「據說五公主會不帶封號離京,連和碩公主都不封,跟著八旗派往塞上和歸化的人馬直接送到四公主那裡去。」

他誇張低嘆了口氣,「可惜了,本來賜婚的事都傳的沸沸揚揚了,萬歲爺覺得咱家丟了麵子,也是為了安撫咱家,特賜了阿瑪白銀和田莊,連你也有份。」

「多少?」

「你還有臉問多少?」佟國維用荊條抽在了舜安彥臉上,英俊的臉蛋瞬間被劃破,「萬歲爺和我交了底的,說是你慫恿的公主離京,說公主情願不嫁給你,也要去塞外。」

「嗯。」舜安彥碰了碰臉頰,沾到了一手血,「萬歲爺說的都是實情。」

佟國維眼睜睜地看著舜安彥抱起了那隻貓,施施然地要離開。

「舜!安!彥!你去哪裡?」

「既然賜婚已經黃了,我的圈禁也該結束了吧?」

舜安彥躲過了彥尋可憐巴巴要替他舔舐傷口的嘴巴,撿起地上的一個藤籃,把貓放了進去。

「那個,萬歲爺的賞銀,該歸我的都歸我,麻煩祖父分分清楚,家中是我的財物我自己有本賬,其他的,不勞祖父費神了。」

隆科多裝作打了個哈欠,捂住嘴背過身去偷笑。

舜安彥拎著貓籃子路過他時斜睨了他眼,「隆科多叔叔,高興嗎?」

「大侄兒啊……」隆科多裝模作樣要教訓他兩句,被舜安彥攔住話頭。

「別了別了,你盼不盼的,和我沒關係,我也不在乎你盼不盼。佟家是你們的,不是我的,我也不是佟家的舜安彥。」

「那你是誰?」

「我是這隻彥尋啊,彥尋隻討好它喜歡的人,你看它什麼時候對你們正過眼睛?」

*

曾經鬧得轟轟烈烈的五公主備婚悄然無息地消失在了朝堂裡,固倫公主的旨意沒有了,五額附的尊榮不送了。

五公主元衿似乎在一夜之間消失在大家的視野裡,變成了一個諱莫如深的話題。

康熙不願意提,皇子們也不願意提。

隻在暢春園西花園裡,農歷六月的一個上午,許久都沒有一齊回上書房的公主皇子們都出現在了各自的書桌前。

三公主即將臨盆,扶著渾圓的肚子翻著一本老舊的《朱子》,在元衿坐下的那刻回首,笑笑說:「你的探花郎姐夫說我們的朱子集注錯漏甚多,非要添一大堆新的,讓你重讀。」

她把書遞了過去,在眼圈紅透前,扶著侍女離開。

旁的人大多很安靜,太子坐在上首中央,高高在上,一日當年。

隻是今天他在開講前主動回頭,朝大家夥笑笑,「該怎麼念怎麼念吧,九弟,你這瓜子……」

九阿哥沒理他,該磕照磕,磕的蹦蹦響,還扔給了元衿兩荷包。

大家開始研磨時,元衿打開了荷包,兩包滿滿當當、沉甸甸的金瓜子,隨便磕哪個都能崩掉兩顆牙。

到了午膳前,上書房散課,元衿第一個站了起來。

五阿哥動了動,在張口前元衿搶了句話:「皇祖母那裡的午膳,五哥哥替我陪她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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