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第 89 章(2 / 2)
喻繁出來時肩膀鬆了口氣,肩膀重重地塌下來。好似身上的重負終於徹底卸下,心髒、大腦、四肢全都充滿力氣。
「……」
可能這就是當混蛋的快樂吧。
幾分鍾後,喻繁抱臂扭過頭來,麵無表情地叫了聲:「陳景深。」
喻繁後靠在椅墊上,眼皮也隨著旁邊的人繃起來。
陳景深沒什麼表情地抿唇,握著方向盤的手泛白,然後手被更用力地扣住。
喻繁看著停在白茫雪景中等他的小奧迪,決定不想了。是誰乾他什麼事。
他轉頭,準備領男朋友回家。卻發現長椅上像是在等家長的小朋友正心驚膽戰地看著自己,而他男朋友已經起身,轉頭朝外麵走去。
不,也許喻繁小時候有很開心地笑過,那時候自己還在好好上班,沒有碰賭,沒有酗酒,喻繁也還不太會走路,經常歪歪扭扭地走到他懷裡,露出剛長出來的兩顆門牙,肥嘟嘟的小手搭在他手臂上……
「但很快就沒有了,我當時……想到你了。」
喻繁:「?」
但陳景深無緣無故擺什麼臭臉?
喻繁後知後覺,剛才那醫院的牆壁像一層破紙,他和喻凱明的話差不多都被坐在門外的人聽見了。
直到紅燈轉綠都沒得到回答。陳景深轉回臉,喉嚨滑了一下,忽然覺得車裡有些難以呼吸,他手指輕扣按鍵,車窗微微留出一條縫,冷空氣不斷湧入。
「我在外麵等你。」陳景深頭也沒回,隻冷淡留下一句。
就聽到了他兒子這輩子對他說的最後一句話。
「六年前你想過跟他一起死,是嗎?」陳景深問。
喻凱明怔然地鬆開眉,表情一會兒凶惡,一會兒茫然,不知過了多久,他剛想說什麼……
「醫藥費?」那位護士愣了一下,翻了翻手裡的本子,「哦,44床的醫藥費已經有人交過了。」
「我隻是在想,你打算什麼時候去?」
但喻繁隻是笑。喻凱明在記憶裡艱難地搜尋了一下,發現他這輩子見過的喻繁的笑,加起來似乎都沒今天見到的多。
他以前覺得,陳景深平時做什麼事、什麼情緒都是同一個表情,看不出他的喜怒哀樂。但此時此刻,隨便拎個人放到陳景深麵前,恐怕都能看出這人在擺臭臉。
「雖然那時候決定要走,雖然沒法跟你繼續談。」
「去哪?」喻繁沒明白。
「……」
喻繁尷尬地對著窗外出神,直到車子靠道路邊停下,旁邊傳來解開安全帶的清脆聲響,他才納悶地扭頭:「陳景深,停這乾……」
「嗯。」陳景深很淡地應一聲。
算了。喻繁冷著臉想,愛擺擺吧,莫名其妙,爺不慣你。
「剛才嚇他的。」陳景深重復一聲,「那六年前呢。」
氣氛結冰似的壓抑。陳景深手扶方向盤,感覺著一陣陣鈍刀似的後怕。
說出來沒幾秒喻繁就難堪地閉了閉眼。媽的,這也太特麼肉麻了,他瘋了嗎說這種屁話?直接說我不想死不就完了……
陳景深沒看他,下巴微抬,默不作聲就踩下油門開出去了。
車子在一個擁堵的紅綠燈停下。感覺到身邊人凶巴巴又有點著急的眼神,陳景深手懶懶地搭在檔杆上,偏過臉看他。
喻繁直到走出醫院,都沒想出來是誰幫喻凱明付的錢。癌症的醫藥費貴得離譜,喻凱明那群狐朋狗友不可能,慈善機構也不可能管他這種剛出獄的人,那些遠親更是巴不得離他遠一點……
後頸猝不及防地被人握住往前推。陳景深靠過來,無視半開的窗縫與街邊絡繹不斷的行人,托著他的臉跟他接口勿。
「是想過。」喻繁說。
下雪堵車,他們在車流裡烏龜似的挪,到了某個十字路口更是一動不動,連紅燈的秒數都是平時的兩倍。陳景深掃了眼導航,打算找一條不堵的路靠邊停車待會兒,他現在可能不太適合行駛。
喻繁低頭垂眼,音調平穩沉悶,「但一想到你,就不想死了。」
「這就不知道了,而且一口氣交了三個月的費用。」
明明他這幾天連意識都是混沌的,卻在此刻想起了二十多年前的某些畫麵。
陳景深沒說話,隻是到了路口忽然轉了彎。
喻繁要跟上去,餘光瞥到經過的護士,才想起來醫藥費還沒交。他叫了聲:「陳景深?」
「有人交了?」喻繁一怔,「誰?」
「好好活著吧,就在這張床上。活到你自己受不了死了,或者活到我哪天晚上睡不著。」
「你生什麼氣?」
-
喻繁立刻說:「沒打算去,剛才嚇他的。我瘋了麼要跟他一起死?」
喻繁:「?」
開門上車,喻繁扣上安全帶,瞥了陳景深一眼。
喻繁手一直在兜裡揣著,滾燙的體溫通過手心傳過來。
喻繁莫名其妙地盯著他背影,直到護士開口問他,他才轉過頭。
喻繁一時愣住,安靜地看他。
「沒有。」
「拔喻凱明的管子。」
喻繁盯著窗外的雪景思索片刻,沒覺得自己今天做了什麼過分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