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不同意內閣對鄭芝龍的處置提議(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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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仁甫兩眼發光,道:

「聽到公子方才說的『人身上的道理,可通連兵法乃至萬物。吾儒門精髓也全在於此』,吾突然想到這豈非正是王心齋說的『身也者,天地萬物之本也』。

「我儒門諸多道理,皆可通過這人身道理,聯絡貫通為一體。許多朦朧之處,都可清晰明白。」

「這真是醍醐灌頂,故此才說悟了。」

朱由檢知道他說的王心齋就是王艮。

王艮是成化至嘉靖時期的人,本是鹽丁出身,後來入孔廟參觀,忽然頓悟,立誌成聖,四處和人辯論講學,當了王陽明學生,回家鄉開宗立派,建立了泰州學派,後世也稱為王學左派。

據說他和兒子每次開講,場麵盛大,萬眾鹹集。」

聽講的人不但有讀書人,還有許多是農夫工匠仆隸等下層勞動者,也都聽得如癡如醉。

後來''東林黨領袖顧憲成都稱贊王艮是一代偉人。

由一個灶丁的下層勞動者出身,成為知識界公認的偉人,這大概也就是明代才會出現的奇觀。

王艮的徒子徒孫裡有不少人思想更激進,比如顏鈞創建萃和會,何心隱創建聚和堂之類的社會組織,進行社會實驗,和官府發生對抗沖突。

萬歷時文豪王世貞把顏鈞、何心隱等泰州學派成員寫入《嘉隆江湖大俠傳》中,說泰州後學「借講學而為豪俠之具」。

不過對泰州學派,朱由檢也隻是泛泛了解,說道:

「那倒要請先生講上一講。」

何仁甫''正想把自己新悟的道理,向眾人宣示,朱由檢的邀請正中下懷,便說道:

「《孝經》開宗明義便是『天之性人為貴』。

「此為吾儒學根本,先儒聖賢所說的千條萬條不過就是:生身、愛身、養身、修身、拓身、傳身」

「便是孔夫子反復說的仁,其實也不過是把自身感受延拓至他人之感受,甚而延拓至於天地便是我身。

「如程子說的『若夫至仁,則天地為一身,而天地之間,品物萬形為四肢百體。夫人豈有視四肢百體而不愛者哉?』」

「明白此理,再看泰州後學羅近溪先生說的『吾人此身,與天下萬世原是一個,其料理自身處,便是料理天下萬世處。故聖賢最初用功,便須在日用常行,日用常行隻是性情喜怒,我可以通於人,人可以通於物,一家可通於萬世』也就豁然貫通。」

說到這裡,何仁甫感嘆道:

「異端如釋教,如西洋之耶教,往往將有形之身視為汙穢,視為拖累,所謂臭皮囊是也,吾儒則不然,對具體之形,有形之身,非但不鄙棄,反格外重視。

「孟子曰:『形、色,天性也。惟聖人然後可以踐形。』

「形便是身之形,色便是身之色,天賦我身之形色,我必充分發揮天賦形色之作用,方可稱為踐形色。

「這踐形色便是陽明先生說的『致良知』」

「讀書進德是踐形色,練武藝學兵法也是踐形色。」

朱由檢點頭道:「看來何先生真的悟了。這一番議論卻把儒家聖賢所說全都聯絡起來。」、

何仁甫道:「公子過獎了,這一番議論是得公子點醒後才能生發出來。看來吾也當在讀書之餘,兼以習武,縱然不能有所成,也可從中更深切體會這修身馭身之道,也能有所長進。」

朱由檢笑道:「若是如此,何山長和這些童生倒是可以一起進益。」

何仁甫卻嘆氣道:

「慚愧,鄙人原先對這科舉新政頗多怨言。以為如此一來學生們成日舞槍弄棒,我等儒士,又怎麼鎮得住他們?」

說到這裡,他瞥了一眼陳鉞。

陳鉞臉色微紅,低下頭去,知道何仁甫說的就是他。

何仁甫收回視線,繼續說道:

「這陳鉞在書院裡原本課業下等,常受訓斥,也沒幾個學生附和。當時管教一下,也還能聽得進去。新政之後,卻跋扈起來,故此吾和書院教師不免焦頭爛額。甚至怨恨今上無道,出此亂政。

「但今日聽得諸位高論,才知卻是鄙人淺薄,不明聖學真義。」

汪汝淳嗬嗬笑道:

「何先生,這倒是應了《禮記》中一句話。」

何仁甫道:「什麼話?」

汪汝淳道:「教然後知困,知困,然後能自強也。故曰:『教學相長』也」

何仁甫連連點頭:「正是如此。若無此一番變革,吾還隻渾渾噩噩,自己不明道理,教授給學生也不過陳腐空言罷了。」

朱由檢見自己一行人,來這書院走一趟,倒是讓這師生都有些改變,也心中欣慰。

又與何仁甫閒聊幾句,便告辭而去。

何仁甫和書院學生送到大門口。

這時恰好從大門進來一個師爺打扮的中年男子,他看見朱由檢,忽然瞪大眼睛,張口結舌。

朱由檢一愣,隨即想起似乎見過這人。

對了,在碼頭上,在登州知府後麵,似乎就是這人。

好像是姓陶。

孫國禎和自己去察院時候,這陶師爺跟著知府告辭走了。

看來他認出自己是皇帝了。

若是他把自己皇帝身份喊出來,引起市民圍堵跪拜,那就太麻煩了。

朱由檢乘著這陶師爺還處在震驚發呆狀態。

連忙邁開大步,帶著其他人急急走開去。

何仁甫見陶師爺神情,覺得有些奇怪,推了他一把,問道:

「陶兄,你怎麼了,難道認得剛才這位方公子?」

陶師爺被他一推,才回過神來,再看朱由檢一行人,卻已經轉過一條小巷,不見了。

他一拍大腿道:「什麼方公子?這是當今聖上!」

他這麼一說,何仁甫頓時震驚。他身後的陳鉞等書院學生也都聽見了,也一個個張大嘴巴合不攏。

「什麼?當今聖上?」

一時之間,何仁甫說不清自己的感受是驚嚇,還是慶幸,還是興奮。

驚嚇的是,他本來最開始是要對張岱抱怨皇帝無道的,那些話如果當著皇帝的麵說出來,那就不知道後果如何了。

雖然他欽佩直言敢諫的剛正官員,可他畢竟還算不上什麼官,何必擔這種風險。

慶幸的是,幸虧被後來的事件打斷,而且自己的心態也發生改變。

興奮的則是當今聖上對儒學有這麼獨到的理解,還親自提點自己,這是天下之幸,也是自己幸運。

他身後的學生在震驚過後,也都興奮起來。

尤其是陳鉞想到皇上能親自指點自己,更是熱血沸騰,決意以後一定要加倍奮發,成為可以和唐順之、俞大猷並肩的一代儒將,不負聖上這番指點。

雖說他知道按修身之理,自己應寵辱不驚。不過現在他還不可能達到這麼高的境界,所以即便明知不必如此興奮,依舊還是抑製不住。

朱由檢一行人離開書院後,就回察院。

孫國禎見朱由檢心情似乎不錯,原本還略有些不安的心,倒是放了下來。

他其實知道這大東書院在適應新政方麵的步調是比較慢的,這段時間內部也有些騷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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