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第六十六章 為師不尊(無主角,可跳)(2 / 2)
是啊。
他不知天高地厚,他性子倦怠又貪戀世間一切繁華,永遠學不會劍修的沉穩淡漠。
可是不該讓管伯來承擔啊!
裹挾涼意的晚風吹過火堆,楚漠話音一頓,他搖了搖空盪盪的酒壺,狐狸眼一彎,看向這群弟子,笑道:「餵,愣著乾什麼?」
他遞出酒壺:「裝上啊,這裡麵沒酒了。」
一片沉默中,三師弟從自己儲物空間裡拿出一壇滿滿酒。
「哈,你小子果然藏著有好酒啊。」楚漠接過一邊嘀嘀咕咕,一邊拍開封泥,像是最好的止痛良藥,他抬起大口大口喝了起來。
靈酒又濃又嗆,他卻喝的格外暢快。
靈玉門十個又吵又鬧的十個弟子,這次罕見地安靜,沒再催促楚漠講接下來的事。
喝了大半壇後,約莫這酒著實醉人,楚漠雙眼帶上幾分茫然,他擦了下嘴。
再後來,得到管伯的消息就是用盡方法陷害他的那位劍宗長老的親孫,那人來到寒冰洞鐵牢前,欣賞著他的狼狽樣。
他溫聲細語對他說,說管伯啊,求人不得,於是自己離宗去發生事情的那地,準備親自查明真相。
他說,管伯太老了,老到體內的金丹黯淡無光,餵妖獸吃,妖獸都不肯吃。
說,管伯那雙膝蓋,剝開之後,裡麵的骨頭居然在長階上硬生生跪碎了。
還說,管伯在神魂被抽出來,痛到痙攣的時候,竟是沒痛死,還在口中嚷著我家小少爺不是魔修。
……
說了很多,最後楚漠連那人什麼時候走的都不知道。
楚漠頭疼地拍了拍腦袋,好像就是從那個時候起,渾渾噩噩、不知歲月。偏生困在寒冰洞內,雖痛,但怎麼死也死不了。
直到天雷落下,在雷劫浩盪之中,他恍然間又瞧見了那個慈眉善目的老者。
老者說:小少爺,累了就睡會兒,睡醒之後一切全好了。
他如溺水之人死前抓住的最後一根稻草,抓住虛空之中的老者,啜泣不堪。
他這一生,恣意妄為,過得荒唐可笑,但自問做事坦盪。
他喜淵恆,卻從未將情意宣之於眾,隻藏於心,不以師兄弟名義要挾。即便後來被人惡意揭穿他那見不得人的心思,說得他下流齷齪。以至於被劍宗諸位長老以戒心尺鞭笞五百,嚴懲警告。被淵恆厭惡、嫌棄,要求離他三丈之外,也從未生過半點怨恨。
他忠於劍宗,為其出生入死,就在被當成魔修時,他還在完成宗門交給的任務。
不愛他的,他半點不曾虧欠。唯一對不起的,卻是愛他至深之人。
身子被硬生生炙烤成灰,神魂歷經煉獄之痛,可他覺得終於解脫了。
再之後就是獨留一縷殘魂,於天地之間飄盪。
等好不容易重塑了軀體,找回了一點神智,他帶著小淮去打聽劍宗的消息。才知道自他死後,劍宗沒多久便調查清了事情原委,當年陷害他的那一脈人全被連根拔起,處理得乾乾淨淨。
那一刻,楚漠真的覺得自己從頭到尾就是個廢物,是個徹徹底底的笑話。
恨劍宗不分青紅皂白將自己視為魔修嗎?
恨啊!
怨淵恆不願幫自己傳信嗎?
怨啊!
可是他很清楚,他們沒有任何的過錯。
劍宗懲罰他,驅逐他,剝奪弟子身份,這本就是對待魔修的方式,他們甚至還留了情,沒當場處死他。
淵恆不管管伯死活,可也為他闖了成千上萬次的寒冰洞,在他神魂潰敗,幾欲身死時帶他出寒冰洞,擋了追來的人。他確實是仁盡義至了啊。
他們全做了自己分內之事,他並非他們陷害的,管伯也不是他們殺的,甚至還在他死後替他平了冤,報了仇。
恨不了,沒處可恨。比起怨恨,更多的是刻入骨子中的惡心。
嘴上說了放下,但哪又能這麼輕易放下?
所有事,從頭到尾全說完了,楚漠繼續喝著酒,對於這群臭崽子的神情,他看也懶得再看。廢物,白癡,沒用,丟人現眼,這種話他聽得多了。
然而時常逮著機會就要損他一頓的臭崽子們卻少見地安靜了會兒。
隔了許久,四師弟道:「若你有管伯的遺物,興許我還能利用尋跡符找到屍骨。」
楚漠先是一愣,隨後苦澀道:「沒有。」
當初的他除了一身衣物,所有東西全被搜走,甚至連靈氣都被封死,獨有的那塊留影石還是他求淵恆給他的,怎麼可能還會留有管伯的東西呢?
「陷害你的人真的全死完了嗎?」小十一眨著眼睛。
「嗯,全死了。」
「好吧。」小十一略為可惜。
「那你以後別回那個什麼狗屁劍宗了,不信自己的弟子,而且還是第三代弟子,這就是他們的錯。」五師弟同往日一樣的尖酸:「還有那什麼淵恆,與其說信你,不如說隻是為了避免愧疚,才用自己的方式幫你。若真信你,或者同你有半點師兄弟情誼,又怎會連個話也不願傳?」
管伯死掉之後的楚漠,根本無意再活於世上,這時候淵恆來救他又有什麼意義?
「這羊烤好了,你嘗嘗?」二師弟削了一塊肉難得貼心遞到楚漠麵前:「之所以有無情劍道,不過是劍修為了提升修為而自創的一種極端的方式,越是用無情劍道摒除雜念的人,最後往往越易被強行壓製的雜念纏身,最終更難成大道。師父你嘛,事事順心而為,其實啊,比他們任何的人都要適合修煉無情劍道。」
「嗯嗯!二師兄說得對。」八師妹性子軟,自己說不出好的話,隻能點頭附和著。
「其實管伯也算壽終正寢,金丹修士壽命僅有短短兩三百年,即便不是這事,也活不了多久,怪不得你。要不咱們這次回了靈玉門之後,安置好了大師兄,我們陪著你從劍宗一路順著當年出事的那裡,挨著挨著找,說不定能找到管伯屍骸呢?」
楚漠唇角揚起,點頭:「好。」
見楚漠神情終於沒那麼死沉,十師弟跟著一笑,一拍月匈脯:「沒關係,別說你不是魔修,就算你真變成了魔修,我們一樣罩著你。」
楚漠:……行吧。
還沒來得及說什麼,空中響起了音律,吹著笛子的六師弟突然見所有人看向他,他不好意思地撓撓臉頰:「我聽師父說,自在寒冰洞聽聞死訊後,神智不清,渾渾噩噩的。想來是身子重傷加沖擊過大,傷著了神魂,所以我吹一下撫魂曲。」
蠢!
那是之前,如今的他從裡到外,從神魂到軀體,全以被當初那位愈合,早脫胎換骨了。
難得頭一遭見這群崽子竟然這麼安慰他,楚漠一時間還是狠狠感動了一把,雙眸映著火堆,裡麵星光點點。
「誒誒誒,你別哭啊,多大的人了?」三師弟忙手忙腳:「平日裡你騙吃騙喝,沒見得你這麼脆弱啊?」
楚漠聲音嘶啞:「你們這番關心我,為師實在,實在……」
聲音越來越低,楚漠甚至埋下了頭,第一次見臉皮比城牆還要厚的楚漠流淚,十個人全慌了:「別客氣別客氣,雖然你為師不尊,但好歹是我們師父對吧。」
就在所有人安慰他的時候,埋著頭看似痛哭的楚漠眼疾手快一把搶過火堆上的青玉羊,轉瞬消失得無影無蹤:「既然你們這麼懂事,這青玉羊乾脆就全用來孝敬為師了吧!」
十個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