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二十一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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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世上的熱鬧總是一哄而散。

穆聽荷的言論石破驚天,原本還來勸慰的許多宗門都被半路嚇退了。

她不在乎,如今的修真界早已經不是她降生那時的兵荒馬亂,人人都過慣了好日子,厄運沒有臨到頭頂,得過且過才是常態。

穆聽荷心無怨憤,隻是惋惜悲哀,她獨自一人坐在靈堂裡,卻覺得頭腦比以前任何時候都要更清醒。

雲之幻在靈堂外麵探頭探腦。

他們就要走了,可他還想看一看穆夫人。

也許是因為他以前太少見人,所以更容易被寧桓與穆夫人這樣的人吸引目光,在雲之幻的眼中,他們逐漸脫離了對人類的刻板偏見。

人類,真的是很復雜。

寧桓是第一個要和他做朋友的人,而穆夫人,是第一個敢這樣光明正大站出來替他鳴不平的人。

雲之幻起身想和穆聽荷說謝謝,可又沒有立場去說。

就這樣糾糾結結的。

最後他正要走掉時,卻聽穆夫人喊他:「公主?」

雲之幻啊了一聲,嘴巴張開看起來有些呆,穆夫人對他說:「天冷,進來吧。」

或許老天爺也看不過去,自寧桓死後日日飛雪。

雖說在此間山下雪很正常,可此時落進人眼裡,卻也添了冤魂悲鳴的意味。

雲之幻拍拍身上的雪走進去,穆聽荷拉著他在炭盆邊烤火。

「此間山終年下雪,公主從皇城來,沒怎麼見過雪吧,被冷到了不好,怕生凍瘡。」

她語氣柔柔的,帶著份與元皇後相同的慈愛,和先前那個活剮人奪實權的樣子全然不同。

雲之幻反映過來,問:「什麼是凍瘡?」

穆聽荷依然溫柔替他解釋:「就是被凍到了,皮膚上的一種病,會很疼,所以要小心。」

「哦。」

雲之幻乖乖把手指縮進袖子裡:「這樣就不會冷到。」

穆聽荷淺笑,接著往火盆裡丟紙錢。

雲之幻看著半天,又問:「為什麼要燒這個?」

穆聽荷搖搖頭:「燒著玩吧,也沒什麼用。」

雲之幻醞釀了半天,見她都好好的回答,沒有發怒,這才又小心地問:「那……我能不能問你,你真的覺得,這件事不是龍做的嗎?」

穆聽荷的笑意消退了。

良久,她長舒了一口氣:「公主,你見過龍嗎?」

雲之幻又不能說我就是龍,於是搖搖頭。

被燒掉的紙灰亂飛,穆聽荷臉上落了汙漬,她用手背去擦,一邊緩緩開口:「我也沒見過,很多人都沒見過。」

說著她忽然笑了:「但寧桓見過。」

雲之幻眨眨眼,忽然有些緊張。

穆聽荷說:「三百年前吧,那會兒的人界可不是現在這樣,魔修猖獗,許多州郡淪陷,百姓活不下去,沒人種地,沒人乾活,大家都過得很苦。」

「天塹宗也不好,我們雖說算是大宗門,可剛有了什麼吃的用的,就要接濟百姓。但寧桓嘴饞,他特別愛吃核桃酥,我就偷偷存著,存很久才給他做一份,知道為什麼嗎?」

雲之幻心有所感,忍不住抓緊了袖子:「為什麼」

穆聽荷說:「因為百年之約到了,他要代表人族去加固惡龍的封印。」

雲之幻點點頭,問:「那,後來呢。」

穆聽荷接著說:「後來他就去了,其實那會兒沒人想去,正邪相對,沒個宗門都要保存力量,以防魔修突然襲擊。我當然不想讓他去,可寧桓和我說,有些事情總是要有人做的。」

「現在想想,這句話我是到如今才真正的明白。」

「我那時候太擔心了,整夜整夜地睡不著,夢裡全是他被龍殺死的畫麵。再後來,他順順利利的回來了。」

穆聽荷眼中散著笑意:「而且他竟然和我說,他和龍成了朋友,那包核桃酥他隻吃了幾塊,剩下的全留給龍了。」

見雲之幻眼巴巴的看著自己,穆聽荷問:「你說是不是很傻?」

雲之幻搖搖頭:「不傻,他們是朋友。」

穆聽荷便繼續說:「對,是朋友。寧桓說,其實龍並不是我們想象的那樣,在深淵裡沒有朋友,沒有娛樂,黑漆漆的地方就隻有自己,很無聊很孤獨。」

「於是他偷偷去找龍,和龍說話,他在距離龍很近的地方停留,龍也沒有殺他。」

「後來他走的時候把核桃酥留給了龍,但他心裡知道這輩子,他們可能再也見不到麵了。」

雲之幻眼眶有些熱,想到那包爛掉的核桃酥,心裡好後悔。

如果他能吃到就好了。

原來對於當時的寧桓來說,那也是很珍貴的東西。

可那份心意,卻被他糟蹋了,直到現在、以後也再吃不到寧桓送他的核桃酥了。

穆聽荷發覺他眼眶濕潤,從回憶中抽離:「公主,我說這些,並不是要惹你跟著難過,隻是想告訴你,我所認知的龍究竟是什麼樣子。」

雲之幻再次問:「所以,你相信不是龍?」

穆聽荷說:「我相信寧桓,同時也在等一個真相,沒有人比我更竟是誰害死了他。但即便那條龍真的曾經背負罪惡,也不能如此將所有的罪全數都推到他身上。」

她喃喃道:「如果是那樣,這個世界會越來越可怕,每個人做錯了事都有辦法推諉,隻要偽裝的相似,就不愁沒有替罪羊。」

雲之幻忽然小聲開口:「謝謝。」

穆聽荷沒有聽清:「什麼?」

雲之幻搖搖頭:「我說你真好,你和寧桓都很好,我好喜歡你們。」

穆聽荷放下心:「世人都說您癡傻,他們錯了,公主是至純至善之人,我知道國師的預言,您將會是殺死龍的天命者。但我希望,您能真正認真的考慮我的話,拋除雜念,辨其真偽,不要做會讓自己後悔的事。」

雲之幻點頭答應:「我會聽話的。」

話音剛落,他忽然聽到外麵有著咕嚕嚕嚕的怪聲音。

雲之幻轉頭看去,卻見門外哪還有什麼雪,竟像是水底。

可這水沒有沖進大門,穆聽荷似乎也看不見。

於是他和穆聽荷說了再見,轉身便走進去,果然沒有水底的窒息感,是幻境。

雲之幻遊著遊著冒出了頭,便看見阮華和阮沂在沖著他笑。

他驚奇的撲騰上岸,問:「原來你們沒被偷走,也是能分開的呀!」

阮沂丟出水球逗他:「先前逗逗你罷了,石頭和水怎麼相融?而且你也見識過阮華能變成雲飛上天,我嘛石頭一塊而已,山林裡哪能輕易找到一塊石頭呢。」

雲之幻這才恍悟。

怪不得找不到他們,峰頂也沒有影子。

可他又很奇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還有,那棵樹枯死究竟有什麼關係?」

阮華笑道:「沒什麼關係,那棵樹不過是因我們的神氣化生,比起尋常樹木漂亮了些,又活的久了一點,可笨的要命,到現在連靈智也沒有。」

阮沂接著又用水袖撩撥他,像是覺得好玩上了癮,雲之幻被她袖子糊了一臉,頓時打了個噴嚏。

「不要鬧我了,所以你們又找我乾嘛?」

阮華道:「我們是來尋住處的。」

「住處?」雲之幻奇怪:「你們不是住在小尋峰?」

阮沂嬌嗔:「因為我們準備跟著你走啦,小呆龍。」

雲之幻愣住,驚喜道:「跟我走,你們要跟我走嘛?可為什麼,你們不是說答應了一個人要留下的?」

阮沂繞著他飛:「沒錯,就是那人又反悔了,想讓我們跟著你。」

雲之幻不明白:「你說的這個人究竟是誰?」

阮沂亂飛:「小呆龍真是傻!」

雲之幻被繞暈了,生氣的拽住她袖子不讓她亂動:「我才不傻!」

阮華其實也有些暈,見她停住鬆了口氣,取出一小包東西給雲之幻:「這是那個人托我送給你的。」

牛皮紙,甜味。

雲之幻心念一動,立刻伸手打開,果然裡麵是熟悉的核桃酥。

他有些不可置信道:「是寧桓對不對?」

阮沂點頭:「猜對了,可惜沒有獎勵咯。」

雲之幻驚喜問:「他還活著!」

阮華笑說:「自然,那小子主意多,古靈精怪的,怎麼可能這麼輕易的死呢。」

雲之幻開心的要命:「那穆夫人知道嗎?」

阮華卻搖了搖頭:「穆夫人心直,若她知道就演不像了,現在還不是時候。但也無妨,聽荷不是軟弱之人,況且現在寧桓將計就計成了個隱形人,手腳也能放得開,是好事才對。」

這簡直是最好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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