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章〔臉紅。〕(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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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下子綿綿稱意了,說實話姐妹之間哪有不相互攀比的,寄柔和至柔一向看不起她,越是這樣,她越是要打個漂亮的翻身仗。自己的親事先定下了,好歹是個伯爵人家,將來她們要是嫁得不如自己,到時候自己就有話可說了。

心裡暗自高興,那份歡喜掩不住,全做在了臉上。甚至覺得自己往後至少能與長姐、二姐放在一起比較,畢竟嫁的都是有爵之家嘛。

肅柔卻覺得有些好笑,但這位表妹和其他堂妹不一樣,自己也不好如何規勸她,隻道:「嗣王來提親,都是事先商量好的,不能當真。」

可綿綿並不這樣認為,「隻要過了禮,那就是正經求親,將來怎麼樣都是後話。」說罷轉頭看了肅柔一眼,兀自揣度著,「二姐姐難道覺得伯爵府不好嗎?還是看我爹爹經商,我就配不得那樣高門大戶,有句話怎麼說來著……齊大非偶?」

她不高興了,說話一如既往地嗆人,肅柔尷尬道:「我沒有那個意思,表妹別誤會。」

實質就是她什麼都沒說,綿綿也拚湊出了這位二姐姐不看好她婚事的結論。人就是這樣,越是欠缺,便越是看重,這時候的綿綿簡直豎起了全身的刺,來捍衛她即將到來的婚姻。反正她覺得伯爵家很好,但凡反對的,不是嫉妒就是壞。

太夫人見她這樣,怕姐妹間因這種莫須有的猜測吵起來,便打了圓場,「隻要那位伯爵公子一應齊全,你姐姐難道還會不盼著你好嗎?我這兩日先打發人出去探聽,等時候差不多了,再安排你遠遠看上一眼,光是家世好還不夠,人總要長得體體麵麵才行。」

哦,對,這個也很要緊。綿綿雖然稀圖人家的門第,但郎子的長相也必須順她的眼才好。兩個人結成夫妻是要過一輩子的,要是日日睜眼就看見一張令人作嘔的臉,那情願老死閨中,一輩子不嫁,也不能受那份罪。

既這麼說定,也就放心了,站起身矜持地向太夫人行了個禮道:「一切請外祖母替我操持,我的書還沒讀完,就先回去了。」

太夫人道好,「讀了一會兒且要歇一歇,別傷了眼睛。」

綿綿當然不能告訴外祖母,自己讀的是外頭書攤上買來的雜書,於是煞有介事地福身說是,帶著蔚兒和薈兒回自己的院子去了。

太夫人看她走遠,方嘆了口氣道:「你這表妹心氣高,什麼都愛和人爭上一爭,也不知道將來究竟是福還是禍。」

肅柔道:「祖母讓人仔細打探,好與不好都據實告訴她,她是聰明人,自然知道怎麼取舍。」

太夫人卻搖頭,「你瞧瞧她,一心想嫁高門,將來好在姐妹們麵前掙臉。心裡認定的事,隻怕不好更改,算了,看她自己的造化吧!」一麵偏身過來問肅柔,「縣主那頭可有消息了?」

肅柔沉默下來,一時不知怎麼開口。今天發生的事,現在回想起來竟覺得有些古怪,然而得罪人的話都說了,後怕也來不及了,便訕訕道:「我在溫國公府上見到了官家,官家直言要我進宮,我實在繞不過去,把嗣王牽扯了進來。祖母,我眼下很慌張,因為說了些出格的話,也不知會不會連累人家。」

太夫人聽了也略感棘手,不過暫且顧不上旁的,追問:「官家怎麼說呢,可曾動怒啊?」

肅柔說沒有,「最後一語不發,走了。」

「走了?」太夫人喃喃,心思百轉千回,見肅柔一臉肅穆地望著自己,隻好先來寬解她,「官家是仁人君子,不是那等暴虐的帝王,男人喜歡女人,總要講究你情我願,就算官家也不例外。」

可是這種話,自己聽來也不可信啊,帝王怎麼能和尋常人一概而論呢,人家自幼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經歷了沒受過的挫折,豈不是讓人愈發執著。

「不要緊的……」太夫人憐愛地撫了撫肅柔的臉頰,「還是我孫女太招人喜歡了啊!姑娘家說親都願意挑選高門,但這門第一但高得過了頭,反倒不好了。官家今日既然駕臨溫國公府,那就說明不是個獨斷專橫的人,他願意聽一聽你的意思,知道你有了議親的對象,或許就放下了。」

肅柔心裡彷徨,當然希望一切都如祖母說的這樣順利,但想起那位嗣武康王,心裡又不自在起來,垂首道:「原本是嗣王欠著咱們張家,如今因為這件事,變成了我虧欠他。」

太夫人卻覺得她孩子氣了,「總站在施恩者的位置上,讓他一直欠著咱們家,難道你心裡就舒坦麼?這回的事人家既幫了忙,也算解開了這個結,人活於世,誰能一輩子不有求於人?不過今日遇見官家的事,你還是得同他交待一聲,萬一要晤對,也好讓他有個準備。」

看看外麵天色,這個時辰張矩和張秩都還在衙門,等他們回來再去說明,倒拐了好大的彎。太夫人道:「還是你親自去一趟吧,畢竟事關重大,耽誤不得。」說著吩咐馮嬤嬤,「你上前麵,派兩個小廝出去打探嗣王行蹤,等問明白了傳個口信,就說小娘子拜會王爺,看看他什麼時候方便。」

馮嬤嬤道是,領命往前院去了,太夫人又牽了肅柔的手道:「遇事不怕事,既然走到這步了,就大著膽子往前吧。」

肅柔頷首,確實覺得眼下再糾結也沒有用了,自己不是盤桓於內宅見不得外人的,事情發生了,還是自己出麵解決為好。

上京很大,要找到一個人不容易,肅柔中晌在歲華園用完飯,午後回自己的院子小歇了片刻,正在半夢半醒的當口,聽見外麵傳來蕉月的聲音,問:「盧媽媽怎麼來了?」

盧媽媽道:「派出去的小廝帶了嗣王的口信回來,說申時三刻,在班樓等候二娘子。」

肅柔支起身,轉頭看了看案上更漏,還有一個半時辰,現在預備還來得及。

門上珠簾沙沙一串輕響,蕉月從外麵進來,趨身問:「小娘子可聽見盧媽媽的回稟?說嗣王約小娘子申時三刻,在班樓說話。」

肅柔說聽見了,趿鞋起身吩咐:「替我預備一身衣裳來。」

女官出身的人,不管是在家還是出門,永遠打扮精致,這是禁中多年養出來的規矩。她在鏡前重新梳洗綰發,挑了一對水滴琉璃的耳墜子戴上,結綠仔細替她傅上一層粉,輕聲問:「小娘子一個人去麼?要不要叫上四娘子?」

肅柔搖頭,如今風氣雖然並不守舊,但閨閣姑娘和男子在外見麵,終歸不好。至柔眼看著就要說親事了,不能節外生枝,自己今天回絕了官家,後頭的戲還是得做足的,反正免不得要見麵,就沒有那麼多的避諱了。

收拾停當後出門,馬車停在邊門的小巷子裡,仆婦攙了她和雀藍登車,一路護持著往班樓去。所謂的班樓,也是上京有名的大酒樓,就坐落在汴河邊上的中瓦子。這個時辰開始預備晚間的營業了,一到門前就有過賣出來相迎,含笑作揖問:「貴客可是張留台府上小娘子?」

肅柔頷首,那過賣愈發殷勤了,垂手嗬月要道:「王爺已經到了,請小娘子隨我來。」

肅柔道了謝,和雀藍相攜邁進了班樓的正門,班樓相較潘樓,是個更為雅致的地方,一重竹簾一重景,即便是樓下的大廳內,也是處處有鮮花妝點,爐中點著上好的沉水。

過賣往樓上引,比手道:「王爺在天字閣,小娘子請。」

原本以為在樓下散座,看來並不是,酒閣子相對更私密些,肅柔也是頭一回赴這樣的約,心裡有些猶豫,但已然到了這裡,總沒有不相見的道理,便跟著過賣上了二樓。

那個天字閣在廊廡的最後一間,門窗洞開著,並不如她想象的那樣密閉。過賣將人引到了門前,她向內望了眼,小小的閣子很雅致,地上鋪著象牙簟的地衣,四角拿琥珀貔貅鎮著。因閣子是臨河而建,巨大的窗扉支起來,能看見汴河上熱鬧的景象。一個束金冠,穿明茶色襴袍的人坐在雕花矮幾前,扭頭望著窗外。他不回頭,看不見他的臉,隻見磊落的鬢發和挺直的肩背,人如鬆柏一般。

若說從武的人無趣,倒也不盡然,他麵前的梅瓶中斜插一枝雪柳,纖細的柳絛被河上來的涼風一吹,分外婀娜地搖曳起來。

如果沒有人打攪,可算一副賞心悅目的畫麵,可惜過賣喊了聲「王爺」,像靜水中投入一粒石子,水麵泛起了漣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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