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 56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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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侍郎聽出了他話裡的意思,是親戚,愈發要避嫌,如果不是親戚,或許還有轉圜的餘地。

官場上的話術大抵如此,有什麼深意不用說透,大家都是扌莫爬滾打了多年的,自有領略其中奧義的本事。要是什麼都說得直白,那就是拉下了臉皮,也不打算日後再有往來了。赫連頌從不輕易得罪人,因此即便金侍郎的官職對於他來說算得上微末,他也還是保持了充分的好耐心,與他隱晦切磋。

金侍郎晦澀地抬眼看了看他,沉沉嘆口氣,將這醫檔合了起來。

之前對張家諸多隱瞞,終究還是無用功,本以為他們不會動用赫連頌這把宰牛刀的,可惜自己過於樂觀了。關於這位嗣王,雖是質子之身,但他與歷朝的質子不一樣,官家為拉攏他父親赫連經緯,封賞了他三等爵位,甚至將拱衛上京的上四軍也交給他率領,他是有實權的,並不是養在皇城,混吃等死的米蟲。既然有實權,尤其是軍權,對於一個小小的吏部侍郎來說,確實得罪不起。最要緊的是三郎原本就在上四軍任職,自己的手伸不到軍中去,因此赫連頌的這番話,勢必要引得他斟酌再三。

心下當然還想挽回,金侍郎試探道:「三郎的腿傷雖嚴重,眼下還未有結果,也不好斷言是否能夠勝任。」

赫連頌笑了笑,「那麼依侍郎之見,這個職位應當懸空半年,等待校尉傷愈嗎?」

上峰說話還留有餘地,萬朝陽是奔著做紅臉來的,直截了當道:「軍中留職者,或是丁憂出缺,或是因功養傷。據末將所知,金校尉是與人遊戲角抵才受的傷,這樣情況堵不住悠悠眾口,軍中更不可能因這種原因替他留職。」

兩句話說得金侍郎訕訕,心裡雖然不平,也隻有怨怪自己的兒子荒唐。

赫連頌見他無言以對,知道再略加施壓,這個難題就可迎刃而解,便道:「醫檔上雖是這樣寫,或者侍郎擔保令郎能夠恢復如初,倒也不是不能留。否則叫人說起來我是瞧著有姻親的份上徇私情,那滿上京的有爵之家,我怕是要得罪乾淨了。」

金振麟有些坐不住了,壓嗓喚了聲父親,「事有輕重,還望父親斟酌。」

一門婚事,相較於飯碗來說,實在不算什麼。男人當然以功名為重,雖然暫且不知道三郎的腿能恢復成什麼樣,萬一還有如常的機會,總是保住了職務,將來再說合親事也不是難事。

金侍郎沒有再猶豫,重新賠上笑臉道:「王爺今日來,是還願意給犬子一個機會,下官心裡很是感激王爺。請王爺放心,我們絕不讓王爺為難,王爺說親戚要避嫌,但若不是親戚,誰又能置喙王爺呢。犬子頑劣,摔壞了腿是事實,但他早前也曾立有寸功,請王爺念及往日,替咱們斡旋斡旋,王爺不過一句話的事,對我金家來說,卻是不敢相忘的大恩。待他日三郎的傷痊愈了,讓他做王爺的馬前卒,供王爺驅使。」

赫連頌聽他這樣表態,擺手道:「侍郎言重了,大可不必如此。不瞞侍郎,我這回來,確實是打算給校尉解職的,但既然侍郎給了在下回旋的餘地,那我暫且替侍郎作保,先將校尉的職務留下,外人就算不平,我也好有話應對。不過校尉還是要盡力醫治才好,武將馬背上征戰,水裡來火裡去,靠的就是強健的身底子,若是腿腳不方便,這碗飯就吃不得,到時候依舊難逃解職這個結果,就要請侍郎見諒了。」

金侍郎說:「是是是……王爺的話下官都明白,也定是能體諒的。王爺啊,年輕人功名得來不易,當初他為了武考沒日沒夜操練,我們做父母的看著都很心疼。好容易如今拜了校尉,本以為能順風順水一輩子,沒成想半路上出了這樣的意外,倘或就此解了職,那他這輩子就全毀了,王爺是菩薩心腸,哪能忍心見他一敗塗地呢。」

赫連頌點了點頭,「侍郎這話很是,畢竟男人前程要緊,其他的都是虛妄。」說著,拍了拍膝蓋站起身來,回身叮囑萬朝陽,「過兩天你去捧日軍一趟,把我的話帶給指揮使,暫且替金校尉將職務留著。」

但是沒等萬朝陽答應,金侍郎便匆忙拱起了手,「多謝王爺、多謝王爺……隻是,上四軍軍務目下由各軍指揮承辦,唯恐遲則生變,還是有勞虞侯,盡快傳達王爺口令吧。」

赫連頌看了他一眼,高深一笑道:「如此……也好。不過侍郎這頭的事也要快些處置乾淨,我可不想某一日被人參奏到官家跟前,到時候我失了臉麵是小事,隻怕連累了侍郎,倒不好了。」

金侍郎連連道是,千恩萬謝著,將人送出了大門。

長揖下去,待人走遠方直起身來,金振麟道:「看來嗣王是受張家托付,有意逼咱們退親啊。我原以為他赫連頌是辦大事的人,不會理會這種小事,沒想到竟是為了替女人出頭,放下身段用這樣招數來威逼咱們。」

金侍郎對插起袖子嘆息:「你不知道枕頭風厲害嗎?比起職位,一門親事算得了什麼。我隻恨三郎糊塗,把自己弄得這個模樣,眼下雖度過了一關,到底傷勢能恢復成什麼樣,誰又知道。倘或不成事,可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金振麟道:「父親就別想得這麼長遠了,倘或他的腿好不了,您以為張家的女兒還能跟他?倒不如拿這門親事先換得養病期間心安,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待日後傷愈,再尋一門好親事就是了。」

金侍郎點了點頭,已然商定,就沒有什麼可彷徨的了,第二日托付媒人都轉運使夫人登門說明了情由,「金家是有德之家,因三郎的腿傷不知前途,唯恐耽誤了貴府上五娘子,因此仍舊請我來致歉。唉,緣分這種事,真是說不到底,我替好幾家說合過親事,原本五娘和三郎是最為登對的,誰知最後旁人倒成了,唯獨他們不能成,實在可惜。」

太夫人一心盼著金家先提退親,如今心滿意足,嘴上也願意說兩句順風話,無限惋惜地說:「上回我打發大郎和二郎過金府上探望,那時候並未見有多嚴重,金侍郎還說不是大事,讓咱們放寬心呢,這才短短半個月,傷情就驟變了嗎?可憐見的,三公子這麼好的孩子,吉人自有天相,慢慢養著,終會好起來的。如今金府上既然想退親,那咱們也沒法子,就請帶話給侍郎與夫人,聘禮聘金我們照原樣退回去,請三公子好生將養,日後再覓一門好親事吧。」

都轉運使夫人帶著話回去了,躲在簾子後麵的綿綿忙打發薈兒:「快去給五娘子報信。」自己撫掌從簾後出來,笑著說,「外祖母可以放心了,金家主動提了退親,五妹妹這回可有救了。」

不多會兒就見寄柔從月洞門上跑進來,提著裙子上了台階,進門氣喘籲籲地看看太夫人,又看看申夫人,「祖母,姑母,這是真的嗎?」

太夫人頷首說真的,「倒也奇了,金家前幾日一向很避諱,今日不知怎麼,就托了都轉運使的夫人過來,提了退親的事。」

寄柔幾乎要哭出來,哽咽著說:「二姐姐昨日去托了嗣王,一定是嗣王想辦法辦成的。我原以為會拖上兩日的,沒想到今日就立竿見影了。」

申夫人訝然看了太夫人一眼,「這嗣王倒果真實心替張家辦事。」

太夫人感慨萬千,撫著膝頭道:「我冷眼看了許久,難得這樣有情有義的孩子,肅柔能嫁他,將來就算看在她爹爹的份上,嗣王也不會虧待她。隻是有一樁,我心裡總牽掛著,他畢竟是質子,留在上京十幾年,終有要回去的一日,到那時候究竟是將肅柔帶走,還是夫妻分離,都叫我覺得不忍心。」說著搖了搖頭,「眼下含糊著過,確實沒什麼不好,將來隻怕還有懸心的時候。」

申夫人的想法很簡單,「夫妻若是情深,能走自然一道走,可要是不見得那麼恩愛,趁著年輕和離再嫁,也不是壞事。」

太夫人笑起來,世人都是這樣,說起別人的時候快刀斬亂麻,其果決,仿佛天下沒有為難的事。可一但事情落到自己頭上,輾轉反側思前想後,無論如何不能解脫,趁錦就是這樣的人。

總之現在最叫她寢食難安的事解決了,心裡也就安定了,太夫人對寄柔道:「回頭把你母親叫來,把當初金家的聘禮和聘金都歸置好,讓你爹爹和大哥送回去。退親的事既是金家提出的,這樣兩家都能得個好名聲,將來有人問起,大可說金家高潔,怕耽誤了你,你照樣可以與人議親,不會有什麼妨礙的。」

像這等定親退親的事,最怕就是鬧得兩敗俱傷,成為上京城中人人提之掩口的笑柄。其實要是照著金家先前的態度,如果沒有嗣王出馬,怕最後真要大鬧一場才能罷休。如今這樣甚好,悄沒聲地把事情解決了,大家男婚女嫁,誰也不礙著誰。

寄柔領了祖母的令,興高采烈上她母親院裡傳話去了,太夫人看著她走遠,唏噓道:「沒成想,寄柔的婚事竟也遇上了這樣的坎坷。」

一旁的馮嬤嬤寬慰,說:「老太太不必憂心,如今年月定親退親的多了,過了這陣子,很快便有人家登門的。」

太夫人沉默下來,手裡慢慢盤弄著念珠,靜謐的室內,隻餘菩提撥動的一點輕響。半晌忽然對馮嬤嬤道:「明日讓人上王家去一趟,替我邀王家太夫人過府聚一聚。就說趁錦回來了,設了宴,請王家老太君賞臉赴宴敘舊。」

馮嬤嬤立時就明白過來,原來太夫人還惦記著王家四郎。可惜二娘子與嗣王已經定準了,少不得辜負王老太君的一片心,倘或五娘能與她家四郎成事,那也是皆大歡喜。畢竟王攀那樣的條件不多見,既沒有娶過親,身上又擔著從五品的官職,寄柔要是有那福氣,將來王攀在職立功,一舉得個安人的封誥,也不是不可能。

馮嬤嬤應了聲是,笑道:「老太太放心,後日一定讓廚上預備豐盛的酒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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