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第 84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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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子,大娘子回府了,大家都在老太太那邊呢。」外麵女使遠遠傳話,穿過一重屏風一重垂簾,落在肅柔耳邊。

她「啊」了聲,才發現自己有些忘乎所以了,等回過神來,褙子已經被他脫得扔到了一邊,要是沒有外麵那一聲通傳,恐怕真要被他得逞了。

肅柔應了聲「這就來」,慌忙套上衣裳,氣得把他推進被褥間,怨懟地嘟囔,「你又胡鬧!」

他吃吃發笑,奸計雖未得逞,但娘子著實為他意亂情迷了。這秋日的午後,百無聊賴時候,還能尋到這樣的趣致,這就是娶妻後的快樂啊!

他斜崴著身子,支著腦袋看她飛快整理衣裳、斂裙抿頭。回身站在妝台前重新點口脂,黃銅鏡裡倒映出一個曼妙的身影,那曲眉豐頰也籠上一層溫柔的微光,透過鏡子看他一眼,很有些亦嗔亦怨的韻致。

「我先過去了,你略歇一會兒也起身,找大哥他們品茶說話去。」肅柔交代完便不再耽擱,帶上兩個女使,往園子裡去了。

進了歲華園,姐妹們都在,大家圍著姑母聽山海經般,聽她說江陵府發生的一切。

肅柔來得晚了一步,從大家零星的言辭間,得知官府已經將姑父的外室判還給了那個舉人,申可錚和她所生的孩子是奸生子,地位更是連婢生子都不如,入不了族譜,也承繼不了家業。姑母算是大度的,為了籠絡住丈夫,特意在檢校庫為那孩子托管了十萬兩銀子,等那孩子弱冠之後可以任意支取。申可錚對此再沒有怨言,甚至有些感激妻子,不曾虧待了那個孩子。

「過繼的事,也辦得差不多了。」申夫人緩緩道,「眼看天要冷下來,趕在立冬之前做了文書,也好讓章哥兒吃飽穿暖,安心在學堂讀書。」

所謂的章哥兒,就是申可錚族弟的孩子,上回曾聽過那孩子的境遇,落進了後母手裡,大冬天裡都穿著單衣。

太夫人頷首,「很好很好,也是做了件好事,那孩子怪可憐的。他父親和繼母那頭,沒生什麼閒話吧?」

申夫人道:「他父親自然是願意的,那填房虧待孩子,他不是不知道,隻是為了求太平,一向裝糊塗而已,眼下聽說我們要過繼,求之不得呢。反倒是那填房不情願,章哥兒承繼了我們這一房,往後必定比她自己的孩子富貴,她欺壓慣了,怕將來招得章哥兒報復,哪裡願意冒那個險。」

淩氏唾罵:「世上果真有那樣的混人,自己不得超生,也不容別人冒尖。」

申夫人說是啊,「為了讓她鬆口,著實很費了一番功夫。不過章哥兒聰明得很,那日跪在他繼母跟前磕頭,說了許多情真意切的話,說兄弟如手足,將來一定幫襯弟弟,請繼母放心。」

太夫人聽來感慨,「才那麼點大的孩子,難為他明事理。幫襯兄弟很應當,不說將來孝敬生父和繼母,是他承嗣的道理。」

是啊,若是吃了別人家的飯,還想著孝敬原生的父母,那麼點他出嗣的人家何其冤枉,平白奉送家業,拉扯成全了人家一大家子,這也是很多人為什麼不願意過繼嗣子的原因。

申夫人道:「他繼母聽了這話才放心,總算勉強答應了,隻是時候倉促,來不及辦妥文書,否則這回應當帶到上京來,讓大家都掌掌眼的。」

太夫人道:「聽你這麼說,想必是個周全的孩子,知道好歹,不會一味糊塗顧著自己的親爹。可是……別人的肉,也不知能不能貼到自己身上,倘或能夠懷上,還是再懷一個為好。」

申夫人不由失笑,「阿娘,我都快三十五的人了,還指著生孩子呢!」

元氏說那可不一定,「我娘家一個表姐,年輕時候死活懷不上,四十歲那年竟生了個女兒,孩子長得白白胖胖,別提多可人疼。像你這樣的,算是沖喜押子,保不定肚子嫉妒了,真能懷上。」

這可難說了,申夫人並不抱那個希望,笑道:「我請高人算過,說我命裡注定沒兒子,如今過繼一個,將來有人養我老,我也就足了。」

這時女使送茶點進上房,大家圍著喝香飲子,聽見隔壁安哥兒哭起來,申夫人才想起問尚柔,家裡如今怎麼樣了。

尚柔現在氣色很好,沒有了陳盎的磋磨,臉色鮮亮得發光。聽姑母這麼問,恬淡地笑了笑,「家裡一應都好,又換了好幾個大夫給澄川看病,想了好些法子都不頂用,我公婆也沒了主張,往後大抵就聽之任之了。」

如今的陳盎,除了吃喝拉撒,沒有任何要求,從最初的不信命,到現在看淡生死,終於換了個人,頹敗得連話都不怎麼說了。

尚柔看他寂寞無聊,讓幾個擅音律的女使坐在他榻前吹拉彈唱,色鬼的好色之心一時不死,她站在一旁看著,看他晦澀的眼睛陡然放光,不由嘆氣,這個人,大概隻有蹲在牌位上,才能徹底老實了。

後來從他書房裡搜出好多春、宮圖來,便對祝媽媽說,也要學一學文人的雅趣——掛畫。然後命人搬了畫架在他床前,將十幾幅畫一字排開,那鋪天蓋地的聲勢,端地驚人。

陳夫人不知情,那日過去看望兒子,進門便撞見這個場景,當即差點氣暈過去。可惜陳侯奉命出京承辦公務去了,陳夫人沒處可告狀,隻好跺腳大罵,說尚柔要害死她兒子。

尚柔慢條斯理道:「母親這是什麼話,我哪裡害他了?這些畫都是他平時收藏的,如今人不能動,還不準他陶冶情操嗎!都說兒大避母,母親往後還是少往這裡跑吧,他是我官人,我自會好好照應他的。」

陳夫人哪裡管她那些歪理,忙命人把畫兒都收起來,尚柔不準下人帶走,讓婆子過去接了手,笑道:「官人喜愛的東西,別給他弄壞了,仍舊放在他書房吧。萬一他哪日興起,再掛出來讓他欣賞,母親要是覺得不妥就避開些,免得撞上了難堪。」

陳夫人到底被氣走了,尚柔看著她拂袖而去,再回身看陳盎,他眼裡含著淚,絕望地說:「娘子,你當真要這樣羞辱我嗎?」

尚柔聽了便笑起來,「這就算對你的羞辱了嗎?我是張家的女兒,做不出那些傷風敗俗的事來,但凡我有你一半的荒唐,我能把你活活氣死,官人就知足吧!」

反正神清氣爽,她在陳家這些年受的委屈,痛快地報復回來,心情好了,人也長胖了些,甚至經過花市的時候,還有興致買上兩把花。

家裡人起先都心疼她來著,覺得她受了委屈,葬送了青春,其實他們不知道,現在才是她婚後最好的時光。有錢、有孩子、有自由,想什麼時候出門就什麼時候出門,再也不必顧忌丈夫和婆母。畢竟自己多年做小伏低,上京城中無人不同情她,隻要陳家願意提休妻,她也不怕重開爐灶,自立門戶。

一切向好,姑母是這樣,尚柔也是這樣,卻沒想到,如今家裡最讓人掛心的是肅柔。太夫人看向她的時候,眼裡有愁色,潘夫人以前就不苟言笑,自打中晌得知了這個消息,就愈發沉著臉了。

肅柔覺得很無奈,羞愧於自己給長輩帶去了煩惱。後來大家起來走動,看園裡晚開的那樹桂花去了,她就留在上房好言安撫:「祖母和母親不要為我擔憂,以後應當怎麼辦,我自己心裡都有數。」

潘夫人眼裡滿是嚴霜,「早知如此,我就不該答應。是我沒有替你爹爹把好關,愧對你爹爹。」

要說妾室外室這種事,潘夫人沒有經歷過,肅柔母親過世之後,張律從沒有過納妾湊合日子的打算,所以潘夫人進門時候房裡很乾淨,連個親近的女使都沒有。

除卻丈夫早亡這項不足,一旦接受了自己是作為填房進門的現實,婚姻對潘夫人來說沒有困擾,所以她無法接受肅柔出閣才一個月,自己還沒懷上孩子時,就要給別人做便宜嫡母……在她看來肅柔這樣聰明的孩子,不應該是如此命運。所以她比誰都懊惱,都是因為自己答應得過於爽快,沒有讓肅柔再作考量,現在弄成這樣,自己有很大的責任。

肅柔見她自責,心裡老大的不忍,趨身合住了她的手道:「母親知道我的脾氣,我從來不是個軟弱的人,絕不會讓人爬到我頭上來的。家裡的事,暫且不要煩惱,男人好,好生過日子,男人若不好,扔了也沒什麼要緊。母親千萬不要為我的事難過,至少我現在誥命的頭銜還在,我還是嗣王府當家的主母,上京那麼多雙眼睛盯著,他不敢胡來的。倒是母親,這樣護著我,我心裡很感激,想來就算我生母活著,也不過如此了。」

潘夫人嘆了口氣,「我說過,在我心裡你和至柔一樣,不管你們哪個受到了不公,我都寢食難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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