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第 99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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肅柔輕嘆了口氣,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這大概是她聽過的,最動人的情話了。

赫連頌身份尷尬,處境也尷尬,並不因他在上京過著錦衣玉食的生活,就能讓這種現狀得到緩解。隻是他多年善於經營,努力讓自己不顯得那麼突兀,才有了今日人前的顯貴。

然而他的根在隴右,朝廷也借他牽製隴右,以前他年少,可以暫且得過且過,但隨著年紀的增長,這種矛盾就逐漸凸顯出來。

其實肅柔很想對他說,如果當真隻能走一個,自己帶著稚娘和孩子留在上京也不打緊,可他緊緊握住她的手,眼眸裡滿是堅定,她就知道自己若是再自以為是地成全他,便是對他滿腔熱忱的侮辱。所以她沒有再說話,溫順地偎在他肩頭,他自有他的打算,自己隻要緊跟他的步調就好。

他偏過頭,蹭了蹭她的額角,有些淒愴地說:「我討厭現在的局麵,因為深感無能為力。這些年雖然看上去風光,但手上沒有自己的親軍,但凡我有辦法,大可來一場兵諫……可惜沒有機會,官家和朝廷,都不會容一個質子手上有實權。」

他的苦悶她都知道,拍了拍他的手道:「你的天地不在上京,你也沒有顛覆這江山社稷的念頭,所以才會覺得處處掣肘,這是人之常情啊。我倒覺得眼下不宜躁動,反而要愈發心平氣和,不去違逆官家,讓他覺得已經馴化了你,才能放心讓你回去接掌隴右。」

赫連頌苦笑了下,「還是帝王多疑啊,其實隴右若是想作亂,我這幾年大可招兵買馬,經營勢力。再極端些,我出入大內和艮嶽還少嗎,擒賊先擒王,對我來說易如反掌,官家難道不懂這個道理?可是越臣服,越讓他心存顧忌,我如今真有些鬧不清他的想法了……」說著垂眼看了看她,打趣道,「難不成真是因為你嗎?」

肅柔「去」了聲,「別胡謅,這種話說出來好聽麼?你們在朝堂上翻雲覆雨,我不過是個內宅婦人,你非要把我抬舉成香餑餑,那也太看得起我了。」

後來的話自然是天南地北了,不再囿於朝中動向,也不再糾結於官家什麼時候鬆口放他們回隴右。赫連頌命竹柏繞個大圈子,往州橋夜市上跑了一圈,雖沒有下車,但坐在車內也能買到小食和小玩意兒,兩個人直逛到戌末,才返回嗣王府。

到家卻聽見一個消息,說稚娘扭了月要,嚇了肅柔一大跳。忙趕到橫汾院看,人在床上躺著,倒也沒什麼大礙,就是起身的時候有些費勁,肅柔便讓她躺著,自己站在床前和她說話。

稚娘繪聲繪色描述給她聽,「風吹開窗戶,碰倒了書案上的花瓶,我看那花瓶要掉下來了,著急伸手去撈,一不小心就扭傷了月要。郎主和女君不必擔心,先前閆大夫已經來看過了,小事一樁,養兩日就會好的。」

一旁的赫連頌蹙眉,「花瓶打碎就打碎了,犯不著因一個花器傷筋動骨。」

稚娘訕訕道是,「當時一著急,就沒顧上,往後一定小心。」

肅柔看她的肚子,真是大得像麵鑼一樣,已經不能仰天躺著了,隻能側身,把這大肚子擱在床鋪上。

算算時間,說是三月裡生,但實則已經快到臨盆的時候了。自己早就安排好了產婆,和接生的親信女使婆子,赫連頌那頭也令暗哨做好了偷龍轉鳳的準備,隻等她發作起來,就將新出生的男嬰安排在府裡。

「這陣子我忙,沒顧得上你,接下來我就不出府了,萬一你要生,我好隨時照應你。」肅柔和聲道,「既然大夫說不要緊,也不需大驚小怪,好好作養就行了。回頭從我跟前調兩個妥帖的仆婦過來,讓她們仔細伺候你,你要什麼,或是覺得哪裡不對勁,一應都別忍著,立刻打發人來告訴我。」

稚娘點頭說好,又從枕邊翻找,翻出一頂新做的老虎帽來,「女君你看,這個做得好不好?」

她們又去討論帽子了,女孩子的話題赫連頌插不上嘴,便默默從房裡退了出來,站在木柞的廊子上,仰首望西麵天際那彎細細的上弦月。

雲彩慢條斯理地緩緩流淌過,遮擋住大片的星輝,短暫的晦暗過後,又重新閃現一片璀璨,他的人生,應當也是如此吧!

負手長嘆,夜半時分還能呼氣成雲,但枝頭的新綠已經蓬勃開始生長。院子裡的海棠樹也發了芽,在燈火偶爾照得見的地方,展現出一種枯朽與新生交替的,奇異的美。

肅柔從裡間走了出來,說稚娘已經睡下了,「回去吧。」

兩個人走出小院,回到上房,赫連頌還是心事重重的樣子,一麵脫下罩衣,一麵道:「這番籌謀,最後也不知能不能見成效,我怕官家繼續拖延,單憑我們這頭使勁,恐怕沒什麼用處。昨日我已經往隴右送了密信,隴右這些年過於太平了,這樣反倒不利於我回去。我知道那幾位叔父一向覬覦爹爹的位置,莫如趁著這次的機會容他們掀起些聲勢來,一旦官家得知那頭內亂,他就坐不住,畢竟都護府換了統帥,我對隴右的牽製,也就徹底失效了。」

肅柔遲疑了下,「這樣……可是太冒險了?放火容易滅火難,萬一他們結成了同盟,父親又有病在身……」

赫連頌高深地望了她一眼,「先前病是真病,著實嚇著我了,但真實情況並沒有傳入上京那麼嚴重。前陣子我接了哨戶傳來的家書,據說病勢已經痊愈了,但對外仍舊稱病,連那幾位叔父都蒙在鼓裡。爹爹很重手足之情,這些年對他們私下的小動作一直隱忍,如今到了要換回我的時候,犧牲幾個不安分的宵小,也在所不惜。」

肅柔有些回不過神來,心道政局之詭譎,果然不是她能參透的。裡頭一環套著一環,真真假假讓人難以分辨,若不是他告訴她實情,她真以為公爹已經風燭殘年了。如今這樣安排,一則催逼朝廷,二則也清理門戶。隴右離上京萬裡之遙,消息傳遞沒有那麼及時,或許叛亂平定時,送進上京的八百裡加急,正是戰事如火如荼的時候。

所以現在可做的就是等著,等待隴右兵變的消息傳入上京。

肅柔依舊在內宅安穩度日,這幾日不時去看一看稚娘,兩個人坐在廊廡底下曬太陽。稚娘讓她看自己的肚子,快要足月的孩子在裡麵翻江倒海,隔著一層皮肉,這裡頂起一塊,那裡又頂起一塊,看著真讓人覺得驚心。

肅柔問她,「疼嗎?」

稚娘說不疼,「就是有些累贅。以前翻牆過院如履平地,何至於接個花瓶就到月要,現在是什麼都做不了了。」

肅柔說再忍忍,「孩子落地就好了。」頓了頓又問她,「你想你那郎子嗎?」

稚娘笑道:「怎麼能不想呢,可我們這種人已經習慣思念了,從來也不指望長相廝守,隻要偶爾見上一麵就好。上回王爺去幽州,我不是出門相送了嗎,那時恰好見了一麵。」

肅柔問:「他是王爺身邊禁衛?」

稚娘說不是,「哨戶散布在城中各處,開澡堂的、賣雜貨的、編草席的,甚至還有寺廟中的沙彌,大多並不知道對方的身份。那日有個擔著擔子,從巷子裡走過的,不知王妃留意沒有,就是那人。」

肅柔茫然搖頭,「我隻忙著送別王爺,沒有留意旁人。」心下也感慨,這上京城中處處有暗湧,自己活在日光之下,看見的也都是表象,沒曾想不見天日的地方,還有那麼多擔負重任,隱姓埋名的人。

稚娘提起自己的丈夫,臉上有幸福的神情,垂首道:「匆匆一麵就夠了,他知道我在府裡不會吃虧,比一直在商隊迎來送往強。」

肅柔略沉默了下,輕聲道:「等日後我們回了隴右,或者可以想個法子,讓他進府裡來當差。」

稚娘卻說不必,「我若是想他,可以偷著出去見一麵,小來向往尤可,萬萬不敢把人引進府裡來。畢竟我還擔著王爺妾室的名頭呢,倘或鬧出什麼傳聞,不單折損王爺顏麵,朝廷也不會放過我。」

這種事上稚娘是絕對清醒的,並不貪圖自己痛快,就顧頭不顧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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