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第86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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逼仄窄小的屋舍,完全與狄縣的府署無法同日而語。

田儋便蝸居在這樣的屋舍中,正在簡陋漏風的室戶前,看向室戶外的天地,眯著眼睛,眼目中盡是狠戾的神色。

「田公!」

親信從外麵走進來,小心翼翼的拱手作禮。

田儋收回目光,沒有回頭,道:「消息傳播出去了麼?」

「回田公的話,」親信道:「已然將消息散播出去了,田公請安心,秦軍之中還有咱們的細作,細作幫忙散播輿論,想必事半功倍。」

田儋冷笑一聲,道:「好!既然田慎之這豎子如此古怪,那咱們便用這個做做文章,煽動輿論!我看他田慎之,還怎麼當秦人的走狗!」

……

今日便是大軍啟程的日子,嬴政將駐軍安排好,其餘的便不需要他操心了。

大軍準備妥當,便即開拔啟程,浩浩盪盪的往都城鹹陽而去。

因著軍隊龐大,所以腳程並不快,也不需要太快,穩穩當當,妥妥當當的向前行軍,穩紮穩打便可。

這一日行軍,早上開拔,到了中午,便即原地休息,簡單紮營,為陛下準備午膳,午膳歇息之後,又會啟程,到黃昏安營,次日清晨啟程。

如今正是午膳紮營的時候,膳夫們要準備陛下和卿大夫們的午膳,陳慎之眼下還是膳夫上士,自然要跟著大家夥兒一起準備。

因著是臨時紮營,可用的時間十足有限,膳夫們都是忙的四腳朝天,陳慎之也幫襯著。

別看膳房是下九流才待的地方,但是裡麵兒名頭可多得很,比如這個卿大夫不食韭,那個卿大夫對黍不服,陛下今日想食這個,陛下不喜魚刺等等,這其中的條條框框,沒有幾千,也有九百,是萬不能錯一丁點兒的。

「柴呢?柴用完了!快去取一些來!」

「甗還在火上,快些取拆來,等甗冷了,吃食便蒸不透了!」

甗便是當時的蒸鍋,也分上下兩層。

膳夫們都在忙碌,陳慎之還算是忙裡偷閒,便道:「我去取柴罷。」

膳夫一看,忙不迭的道謝,道:「多謝上士!多謝上士!」

陳慎之擺擺手,離開了臨時搭建的膳房,往後麵堆放雜物的營地而去,那地方堆著許多劈好的柴火。

陳慎之走過去,彎月要抱起柴火,不過他就一個人,也抱不了太多的柴火,便準備多走幾趟。

詹兒看到陳慎之抱著柴火,趕緊跑過來,道:「公子,詹兒來罷。」

別看他身材瘦弱,且年紀不大,但是個練家子,一把抱起許多柴火,愣是陳慎之剛才抱的兩倍。

陳慎之笑眯眯的道:「詹兒當真好用啊。」

詹兒:「……」

陳慎之也想幫忙,詹兒則是道:「公子還是閒著罷,左右公子抱的這些柴火,也不足燒一點的。」

陳慎之:「……」總覺得被詹兒鄙視了。

陳慎之與詹兒幫忙把柴火運送到膳房,折返了兩三回,正巧碰到了公子嬰,公子嬰剛剛從崗位上下來,值崗一輪,輪到他歇息了。

公子嬰見到二人忙忙碌碌,便道:「上士,需要幫襯麼?」

詹兒看到公子嬰便不對付,道:「你這樣的貴胄公子,能幫襯什麼?」

陳慎之趕緊勸架,道:「這些柴火骯髒,唯恐蹭髒了大公子的衣裳。」

公子嬰倒是不介意這些,他雖自小是公子,但實則是養子,公子嬰心中有一種自覺,知道自己比不得正經的公子,因此從來不會拿喬,也不擺公子的架子。

公子嬰當下將地上的柴火抱起來,他身材高大,手臂也長,一口氣抱起來的柴火比詹兒一倍還多。

陳慎之笑著撫掌道:「有大公子幫忙,這些柴火想必一會子就能全都搬到膳房去了。」

詹兒一聽,公子這是誇贊公子嬰麼?就因著他個頭高?壯得像頭牛?力氣比較大,搬得柴火多?自己個兒也可以。

於是詹兒不爭饅頭爭口氣,牟足了勁兒,搬起比公子嬰還要多的柴火,狠狠瞪了一眼公子嬰,飛快的往膳房跑,好像要和公子嬰比賽一樣。

這樣一來,大大縮短了需要的時間,詹兒仿佛一隻小陀螺,滴溜溜快速旋轉,怎麼也停不下來。

陳慎之拍了拍空著的手,清閒的笑道:「這麼快就搬完了。」

詹兒與公子嬰二人解決了柴火的問題,速度快極,一點子也不耽誤膳夫們理膳,就這光景,幾個卿大夫的仆役已經來膳房取餐了,各自端回去給他們的主子用膳。

兩個仆役往膳房的方向走,許是未有看到他們,畢竟堆放柴火的地方比較偏僻,那二人一麵走一麵小聲議論著什麼。

「你聽說了麼?營裡這兩日,都在議論那新來的膳夫上士。」

「膳夫?就是那齊國公子罷?」

「是他!便是他!有人說這齊國的公子,白日裡是一個模樣,晚上又是另外一個模樣,性情大變,活脫脫不像是一個人!」

陳慎之心竅輕微一顫,收起了悠閒的笑容,眯起眼目,盯著那兩個小聲嚼舌頭根子的仆役。

「性情大變?還有這樣的人?」

「千真萬確啊,傳的風風雨雨的。」

「莫不是……中邪了?!」

「確實像是中邪,但我聽說……還有另外一種說法,壓根兒沒有那麼邪乎,並非中邪,而是這個齊國公子,其實根本是假的!白日裡裝的和齊國公子一模一樣,晚間因著沒人,便暴露了本性!」

「什麼!?齊國公子是假的?!那還了得?」

「你仔細想想看啊,他們這些公子,哪個不好色的?聽說這齊公子往日裡妓子成群,可他在營地這些日子,哪裡花天酒地過?還遣散了所有的妾夫人。再者……一個公子,竟然會理膳,被安排在膳房裡,混的風生水起,這像話麼?要我說……我也覺得他是假的了!」

詹兒聽到那兩個人嚼舌頭根子,氣的雙手攥拳,大步走過去,「嘭!」一腳直接踢在那二人的膝蓋彎上。

「啊呀——」

兩個人膝蓋一抖,沒有防備,更何況詹兒是練家子,那兩個仆役直接撲倒在地上,摔了一個大馬趴,爬都爬不起來。

仆役怒極,口中嚷著:「是誰?!你可知道爺爺我們是誰的從者,你竟敢戲弄你爺……」

他的話還未說完,回頭一看,剩下的話登時噎在了嗓子裡。

陳慎之!

竟然是陳慎之走了過來!

兩個仆役做賊心虛,當即心慌的厲害,但很快從地上爬起來,梗起脖子,似乎覺得陳慎之如今隻是一個小小的上士,並不足為懼。

仆役道:「我們可是宗正大夫的從者!」

宗正乃是朝中的上卿之一,官位緊緊低於丞相、禦史和廷尉,且宗正管的是朝中貴胄宗族之事,但凡是犯事的貴胄都會有宗正來處理,因此宗正人脈廣泛,結交的是名流上層,朝中之人沒有幾個會去主動招惹宗正的。

陳慎之淡淡的道:「我管你們是誰家的狗?」

「你!」

仆役怒瞪著陳慎之,雖他們的確是狗仗人勢,但陳慎之這般直白的說出來,還是十足跌麵子。

陳慎之笑道:「聽說你們覺得我並非齊國公子?」

兩個仆役對視了一眼,果然還是被陳慎之全都聽了去,那二人雖然覺得心慌,但不甘低頭。

其中一個人道:「營中傳的流言蜚語,又並非我們兩個人在說,大家夥兒都這麼說。」

「正是,難道上士是覺得被人言中了,所以惱羞成怒?」

「就是啊。」

陳慎之見那二人態度囂張,也不生氣,反而越來越悠閒自在,淡淡的道:「慎之可不管旁人在不在說,我隻聽見你們二人在說,那就巧了,隻怪你們運氣太差。」

「你要做什麼?」那二人聽陳慎之這般說,戒備了起來,道:「田慎之,你以為自己個兒還是公子麼?你現在不過一個膳夫上士,我二人可也是上士,咱們平起平坐,沒有什麼高低貴賤,你敢如何?!」

陳慎之笑道:「慎之說了什麼?什麼還都沒說呢。放心罷,不如何,隻是想解釋解釋。」

「解釋?」兩個仆役奇怪的互相交換了一個眼色。

陳慎之笑眯眯的道:「你們不是奇怪麼,為何慎之一個昔日裡的齊國公子,卻會理膳?其實這理膳……和殺人差不多,殺的人多了,自然刀工便熟練了起來。」

仆役一聽,登時後背發緊,向後錯了錯。

陳慎之抬起白皙的手掌,那手掌一看便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類型,乃是一雙標準的書生手掌,舞文弄墨的好手。

陳慎之翻看著手掌,感嘆道:「最近這些日子,慎之也感覺手藝生疏了一些,不如這般,你二人給我來練練手。」

「你……你要乾什麼?!」

仆役喊叫著,隨著他們的喊叫聲,詹兒已然大步上前,不需要陳慎之吩咐,隻要他一個眼神,詹兒一手一個,抓住那二人的衣領子,不叫他們逃跑。

陳慎之邁著六親不認的步子走過去,笑道:「嚼舌頭根子,好辦呢,那你們的舌頭一定很靈活罷?是了,那慎之就把你們的舌頭剔下來,把你們鮮活的舌頭,像魚一樣掙蹦的舌頭放在甗鍋上,來個清蒸人舌,那肉質一定鮮美又柔韌,彈牙的厲害,你們說呢?」

「你……唔!」

仆役本想大喊,但是一張嘴隻覺舌頭嗖嗖生風,生怕自己個兒一說話,陳慎之就會把他們的舌頭剔下來,嚇得不敢多說,捂著自己的嘴巴。

陳慎之擺擺手,道:「走了詹兒,把這兩個嚼舌頭的,給我帶到膳房去,清蒸。」

「是,公子。」

詹兒可並非什麼善類,他自小便是魏國的公子,什麼樣的爾虞我詐沒見過,魏國國亡之後流落他鄉,什麼樣的苦沒吃過,他是最心狠手辣的一個人,聽說陳慎之要割掉仆役的舌頭清蒸,那是一點子憐憫也沒有,一點子猶豫也沒有。

「救命——饒命啊,我們是宗正大夫的從者!」

「放開我們,我們是宗正大夫的從者!宗正大夫不會放過你的!」

「宗正救命啊!救命啊——」

正午紮營,嬴政正在小歇,他素來有頭疾的病根,若是太過勞累,也會引起頭疾,這會子正好小歇一會兒,養精蓄銳。

嬴政支著麵頰,斜靠著軟榻,閉著眼目假寐,便聽到一串兒的大喊聲,簡直是老淚縱橫。

「陛下——」

「老臣要見陛下!」

「陛下!老臣有冤啊!老臣有冤!」

嬴政蹙了蹙眉,隻覺得吵鬧的厲害,不悅的睜開眼目。正好趙高趨步而來,小心翼翼的道:「陛下。」

嬴政道:「營外何人吵鬧?」

趙高回話道:「回陛下,是宗正大夫,正在營外哭鬧,許是有什麼冤屈。」

嬴政擺擺手,煩躁的道:「一刻也不得安寧,傳他進來。」

「敬諾,陛下。」

趙高出去沒一會子,宗正大夫便走了進來,一進來登時「咕咚——」跪倒在了地上,來了一個五體投地大禮。

在先秦時代,其實君臣之間並不流行動不動就跪倒在地,哐哐叩頭,並非像很多清宮劇一般,見麵直接跪了再說。

宗正大夫跪倒在地,一直不起身,哭的老淚縱橫,用袖子擦著眼淚,道:「陛下!陛下您要給老臣做主啊,老臣有冤!老臣有冤!那膳夫上士田慎之,欺人太甚!實在不把陛下放在眼中!」

陳慎之?

嬴政聽到陳慎之的名字便覺頭疼,不知那小子又做了什麼,竟然把宗正大夫惹成這幅模樣?

嬴政是不想管這些告狀之事的,但是朝廷之事要一碗水端平,宗正大夫都告到麵前來了,嬴政說不管,恐怕會引起旁人口舌,隻好耐著性子道:「哦?宗正大夫有什麼冤屈?」

「陛下!」宗正大夫氣憤的眼珠子通紅充血,道:「膳夫上士田慎之,囂張至極,竟然在陛下的營中,動用私刑,私掌生死,僭越皇權,實乃罪大惡極,罪不可恕啊!」

「動用私刑?」嬴政的頭疾一瞬間便犯了。

陳慎之一個小小的膳夫,竟然和動用私刑沾邊,這聽起來像話麼?嬴政心中思量著,果然,三弟總是能給朕驚喜吶……

宗正大夫道:「那狂徒扣押了老臣的兩名從者,說是那二人的舌頭靈巧鮮嫩,要割掉他們的舌頭,活生生清蒸來食!」

嬴政:「……」

天氣慢慢轉熱,嬴政本就沒什麼太多的胃口,聽說清蒸人舌,登時更加沒有胃口了,嫌棄的看了一眼宗正,仿佛那清蒸人舌是宗正想出來的菜色一般。

宗正大夫抹著眼淚,又跪倒在地上,磕頭道:「陛下!請陛下為老臣做主啊!那狂徒仗著陛下的寵愛,仗著收復狄縣有功,愈發的囂張,愈發的沒規沒據,愈發的不把陛下放在眼中,老臣也是替陛下生氣啊!」

嬴政揉著額角,對趙高道:「去,把田慎之叫來。」

「敬諾,陛下。」

趙高立刻跑出去,親自去叫陳慎之,一路小跑往膳房去,果不其然,到了膳房門口,還沒進去,便聽到裡麵「啊——救命啊!宗正救小人啊……」等等的喊叫聲。

真真兒是人間地獄!

趙高顫抖了一下,趕緊鑽進膳房,膳房裡的甗鍋「噓噓」的冒著熱氣,應該是鍋子裡的水開了,蒸汽翻滾著,從蓋子的縫隙冒出來。

陳慎之悠閒的坐在白騰騰的「人間煙火」之下,因著覺得熱氣噓人,還讓詹兒給自己扇著扇子,活脫脫一個享樂的公子哥兒。

那兩個宗正的仆役,被綁成了粽子,五花大綁,嗷嗷亂叫,但所幸還活蹦亂跳的,叫喚的也歡實,想必舌頭仍在口中。

「救命——」

「饒命啊!」

陳慎之笑道:「呦,水開了,把舌頭剁下來,上鍋蒸罷。」

「救命啊,救命——唔唔唔!!」

趙高趕緊擦了擦額角冷汗,趨步上前,大喊著:「上士手下留人!手下留人啊!」

陳慎之不緊不慢的回過頭來,道:「什麼風,把您吹來了?」

趙高乾笑道:「上士,陛下傳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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