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Chapter21(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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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到了一個叫朱秀的人,經過她的口供確認,死者叫袁小兵,我們先前抓的疑凶叫謝橋,不過據她所說,不是謝橋殺了袁小兵。我們正在調取相關監控……」

「謝橋體力不支暈倒了,現在在鎮醫院,派了民警盯著他。啊?人怎麼樣?哦,沒事兒,已經醒過來了。我們打算等他身體好轉一些,就帶他回所裡做筆錄。

「這次的案子涉及非法槍支,性質就嚴重了……祁隊快到了?行,那你先來我們所?」

……

一邊跟當地民警通電話,祁臧一邊經告訴趕至湧泉村。

等他抵達鎮派出所,那把墜入河裡的槍已經被撈了出來。跟民警們一起檢查了槍支後,祁臧已經快速將許辭殺害袁小兵的嫌疑排除。

原因很簡單,那把槍的彈匣裡隻少了一枚子彈——

橋上的監控雖然不是高清攝像頭,但能把事情經過還原的一清二楚。少的那枚子彈正是袁小兵自己打出去的。

盡管尚不清楚許辭在橋上奪過槍指著袁小兵的時候究竟在問他什麼,但既然彈匣沒有少第二顆子彈,在沒有證據證明許辭還有第二把槍的情況下,轟了袁小兵腦門這事,就不是許辭乾的。

民警當即道:「算這個叫謝橋的運氣不錯。萬一袁小兵之前用過這把槍,子彈不滿,這謝橋一時半會兒還說不清楚了。還得做硝煙反應、彈道分析什麼的……」

祁臧倒是搖頭。他指著屏幕上的監控回放。「謝橋這身手,明顯練過,他製服袁小兵很容易,想殺他也容易。如果他真想這麼做,在橋上就可以動手了。或者兩個人落水後,他也能趁機動手,並把一切推給意外。他為什麼非要開槍殺人?這不合理。在我看來,反而是他把袁小兵從水裡救了出來。河道監控調取了嗎?」

眉頭不自覺皺起來,祁臧又看了一遍監控,並且是慢速地看的。

他清清楚楚地看見,袁小兵騎著摩托趕過來,先鉗製的人是朱秀。

之後是許辭舉起雙手一步步走到他麵前,以身犯險,用自己換了朱秀。

看不清許辭的臉,也難以想象他的表情。

可是這樣的他無疑是英雄,總算與八年前課堂上那個說「當警察是為了法律的尊嚴」的許辭重疊了。

哪怕所有的事實都與自己的判斷相悖,祁臧卻近乎偏執地認為,謝橋就是許辭。

這一刻,這種「認為」更是進一步變得堅定。

片刻後,祁臧去審訊室內見了朱秀一麵。

朱秀很緊張地站起來,第一句話問的是:「那個……謝總怎麼樣了?」

半晌,祁臧開口。「他沒事。說說你為什麼來湧泉村。謝橋為什麼會跟過來。你和袁小兵又到底做過什麼?」

事已至此,朱秀再無隱瞞,從袁小兵那幾通電話開始,一五一十地全都交代了。

聽罷,祁臧神色絲毫不見撥雲見日的輕鬆,眉頭反而皺得越來越緊。「你是說,謝橋想送你監獄,是因為早就猜到那幫人想殺你?」

「是。」朱秀咬了一下嘴唇,麵容流露出無盡的苦澀,「我實在沒想到……袁小兵什麼都聽他們的……他居然和他們一起算計我。謝總說,他們想把殺人的嫌疑推給我,還要殺我,來個死無對證……」

祁臧沉默了許久,表情頗為凝重。「不,不僅是你。你和袁小兵,他們都會殺掉滅口。」

在白雲山的雲夢湖中,打撈隊打撈出了兩個行李箱,分別屬於劉娜和她的某個同學。

那麼顯而易見的是,當晚袁小兵碰見的人,可能不止劉娜一個。

後來劉娜被殺了,她的同學多半逃掉了。

為什麼要設計那樣一個做作的犯罪現場。

為什麼非要把屍體搬回別墅……

袁小兵背後存在某個犯罪組織,這一切總算能解釋通了——

有一夥人,他們殺了某個人、並分了屍,讓在白雲山當過保安、對那裡無比熟悉的袁小兵找個合適的地方掩埋屍塊。

袁小兵照做了,不料半夜殺出來兩個目擊者。他沒什麼腦子,又沖動,一言不合就準備殺人滅口。

可他沒能殺死兩個人,劉娜死了,另一個逃了。

慌張之下,袁小兵大概給那夥人打了電話,問怎麼處理。

對方會問,死的小姑娘是什麼身份,如果她離家出走、沒人知道她來了這裡,那就跟那堆屍塊一起埋了好了。

可通過檢查姑娘錢包裡的身份證等物,袁小兵偏偏認出了她是誰——正是自己這回想綁架的劉娜。

劉娜跟著一幫子人來了白雲山,北水店的員工都看在眼裡。

她今天敢消失,明天警察可能就會就地搜山。

單單搜山也罷,遠遠把她扔到某個離雲夢湖很遠的山崖去,發現她的屍體後,警察不會順藤扌莫瓜把雲夢湖底的屍塊撈出來。

可偏偏有一個目擊者逃掉了。

那個人看到了袁小兵往雲夢湖裡扔屍塊的畫麵,更看到他殺了劉娜。

有了他的口供,不愁警察把湖底的屍塊找出來,繼而找出被分屍的死者的身份。

如此,袁小兵算是徹底壞了事。

或許袁小兵正好還知道點那夥人的秘密,於是他們當即決定,要把殺人的嫌疑徹底推在袁小兵身上,並殺他滅口。

不僅是袁小兵。他跟他女朋友那麼親密,沒準朱秀也多少知道點什麼,他們要連朱秀也一起殺。

於是,通過電話指示,他們讓袁小兵把劉娜的屍體、以及還有一小部分沒來得及沉入湖裡的屍塊帶回別墅,布置出了那樣一個現場。

他們騙了袁小兵,讓他以為所謂的密室真能嫁禍給朱秀,繼而願意親手殺朱秀滅口。

「事已至此,也沒有辦法。你隻能讓朱秀替你頂罪。否則坐牢的就是你。」他們恐怕會這麼勸袁小兵。

又或者他們直接威脅袁小兵。「隻有嫁禍給朱秀,才能保全你和我們。否則我們一定會殺了你。反正大家都沒活路了。」

無論如何,袁小兵絲毫沒察覺他們會對付自己的心思,而是同意將一切嫁禍給朱秀。

那些假血、字帖道具就在袁小兵的車上。或許它們是原本用來對付其他人的,正好提前用上了。至於那幅畫為什麼會在朱秀的課桌裡搜到,隻能是他們事後找其他人、又或者袁小兵本人混入學校放進去的。

案發當晚,袁小兵成功按他們的吩咐行動了,到那一步,他們的計劃算是成功了一半。

接下來他們要等待的,就是袁小兵殺死朱秀。

事成後他們馬上就會殺了袁小兵。

反正袁小兵混社會搞賭博還借了高利貸,到時候隨便推給哪個放高利貸的、或者製造什麼意外殺了他,這一切就成了一個完美的閉環——

朱秀與袁小兵,是殺死劉娜,以及某個未知身份的死者的真凶。之後兩人反目,袁小兵殺了朱秀,再意外死亡。

沒有其餘有嫌疑的凶手值得警察再繼續調查。

這個計劃堪稱完美。

然而許辭的出現打亂了一切。

朱秀並沒有死。

判斷出這步棋已經徹底毀掉、再無回旋的餘地,為避免被袁小兵暴露出更多有關自身的秘密,他們隻得簡單粗暴地選擇先殺了他再說。

許辭幾乎是算無遺漏了。

他給祁臧發消息支援的時機恰到好處,最大程度確保了朱秀、他自己,以及袁小兵的安全。

可大概他也沒想到,即便警察還有兩三分就趕到,「那夥人」中也有人敢動手,居然真的開槍打死了袁小兵。

此時此刻,輕輕呼出一口氣,祁臧看向朱秀,再問:「謝橋有沒有說,他為什麼這麼做?」

朱秀皺了下眉,大概似乎自己都有些不信,於是很勉強地開口:「他說他為了獎金……他想追回那160萬。」

也不知道為什麼,祁臧忽然有些氣悶、有些憤怒。

一股莫名的情緒充斥在他心口,攪得他整個人都不得安寧。

下一刻,他聽見朱秀說:「對了,他還說……」

祁臧:「說什麼?」

朱秀:「他說你是個好警察。他就算把我說成了嫌疑人,隻要我不是凶手,你一定不會胡亂冤枉我……」

審訊室內無人說話,徹底安靜下來,靜得祁臧能清晰地聽見自己的呼吸聲,以及那越跳越快、幾乎要躍出月匈腔的心髒。

·

離開審訊室後,祁臧去到樓道裡,忍不住抽起了煙,還一連抽了三根。

這其實對祁臧來說實在是一件太過少見的事。

錦寧市市局的刑警隊伍裡,二支隊全是老煙槍,他們的口號是——破最難的案、熬最狠的夜、抽最凶的煙,辦公室常年煙熏火燎,女同誌們叫苦不迭,紛紛申請轉到別的隊。

祁臧所在的三支隊與之恰好相反。主要是因為祁臧要求嚴格,亂七八糟的規矩非常不多,比如不讓人談戀愛,也不讓人抽煙。

「破案需要什麼?需要邏輯、需要理智!戀愛使人失智,使人墮落、更使人痛苦!年紀輕輕的談什麼戀愛,都給我好好工作!」

「煙是什麼?抽多了容易肺癌知道嗎?我們當警察的怎麼能比犯罪分子死得早嗎?誰也不許抽煙!」

這些全是從三支隊流傳開來、據說出自祁臧之口的名言。

於是那些從二支隊申請轉隊的人也沒去祁臧那裡,一支隊成了眾望所歸之地。

說起來,祁臧為什麼搞這麼多規矩,自有一番緣由。在他看來,副局長榮勇有多待見他,局長張雲富就有多不待見他。

三支隊其實是去年才組建的。

在那之前市局隻有兩個支隊,從警力的角度考慮是應該擴編,但讓另外兩個支隊咬牙撐一撐也不可以,因此在當時看來,三支隊並不是一定需要存在的。

榮勇認可祁臧的能力,強力建議設三支隊,並強烈舉薦祁臧當隊長。張雲富則是一直反對的那個。

大概他覺得祁臧個人能力雖然挺強,但脾氣暴躁愛擺黑臉,並且有時候非常固執己見,有點像新兵裡的刺頭兒、不服管。

——這樣的人怎麼帶下屬?

後來張雲富勉強同意設立了第三支隊。但與此同時,他也將其他隊伍裡不要的人,又或者諸如李正正、柏姝薇這樣的新人全都留給了祁臧,簡直帶了點刁難的意味。

祁臧沒有帶隊經驗,隻能把規矩往嚴了定,好歹堅持到了現在。

這種情況下,祁臧很懂得以身作則,多年來堅持孤寡生活,並且也幾乎從不在人前抽煙。

他活得非常克製。

可今天他月匈中實在鬱結,抽了三根煙都沒能緩解。

他決定去醫院看看許辭。

鎮醫院很小,樓房看著也頗為簡陋。

走進鐵質大門,沒過多久祁臧又退了出來。

他去到了街邊的商店裡,買了一個果籃、還有一束鮮花。

一手拎著果籃,一手捧著花束,祁臧走進鎮醫院。

走到醫院大樓前的時候,他有些意外地看向了停在門口的車。

那是一輛很拉風很浮誇、與小鎮氣息格格不入的蘭博基尼。

略皺了眉,祁臧走到病房門口,正要敲門進去,聽見裡麵的一個男聲——

「謝哥,怎麼樣?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我請了王醫生過來。窮鄉僻壤的醫生不靠譜,讓王醫生幫你再看看。然後我們回錦寧市市醫院。醫生我已經聯係好了。」

「警察那邊不用擔心。我會為你請最好的律師。」

……

病房外,祁臧的眉頭皺得更緊。

許辭的病房裡有人,而且聽上去像是個闊少。

怎麼?樓下那輛蘭博基尼是他的?

·

祁臧暫時沒有進病房。

他轉身去到樓下的院子裡,心裡煩躁更甚,又抽了兩支煙,這便見到一個身材高挑的、顯得很陽光帥氣的年輕男人從醫院大樓裡走出來,直接坐上蘭博基尼,把車開走了。

他默默盯了那車一眼,再往許辭的病房折返。

剛走到走廊,卻又看見另一個西裝革履、頭發打理得一絲不苟,跟「謝橋」身上商業氣質有些像的年輕人,搶先一步推門進入許辭病房。

去到房門口的時候,祁臧無意識地聽了一耳朵,就聽見裡麵的人在說:「謝總,幫你削了個蘋果。現在吃嗎?要不要喝水?」

「你真的沒事兒?看你這臉色……還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

祁臧煩躁得又想去抽根煙了。

可他忽然意識到他是來問案子的。他有非常充足的理由進入那間病房。

於是敲了三聲房門,祁臧氣勢洶洶來一句「警察,問話!」後,直接推門走了進去,滿臉天王老子的王霸之氣。

這股囂張氣焰在看到許辭那蒼白虛弱的臉、以及那雙漆黑的瞳孔時,立馬消了下去。

他的聲音不覺小了很多,嘴角也帶了笑意。「謝先生,沒打擾吧?」

·

警察要問話,孟宇隻得走了。

走前還戒備地多看了幾眼祁臧,留下一句:「我們謝總身體還很虛弱。請你注意一下,言辭不要激烈,不要刺激到他。」

祁臧根本沒有理會他。環視了一下屋子,病床邊放著好幾籃裝飾精致的花、以及好幾種高級名貴的補品,這麼一比較,他在醫院門口隨意買的花籃和水果簡直拿不出手。

把這兩樣東西放下,祁臧隨意抓了一把頭發,目光落在病床邊桌子上的果盤上。

蘋果被切成了一小塊一小塊的。

不過看樣子許辭還沒來得及吃。

祁臧從自己買的果籃裡拿出一個蘋果,走到許辭麵前削了起來。過程中還不忘很自然地推開了那盤已經被切好的蘋果。

病房內很安靜,一時隻有沙沙削蘋果皮的聲音。

削好蘋果,祁臧切出一小塊,用水果刀直接插著遞到許辭跟前。

許辭掀起眼皮看他一眼,張口吃了。

祁臧問他:「怎麼樣?」

許辭:「有點酸。」

把蘋果和刀都放下了,祁臧給許辭端來一杯水。「咳……那就不吃了。下次給你買好的。」

之後許辭靠在床頭沒接話,隻是靜靜看著祁臧。

祁臧又問他:「身體怎麼樣?沒受什麼傷吧?」

許辭搖頭:「沒事兒。嗆到點水,救人的時候脫了點力。裝得很嚴重,隻是不想去審訊室。」

祁臧笑了。「這會兒倒是實誠了。明明謊話張口就來。」

許辭沒接這話茬,接過祁臧遞來的水喝了一口,他道了謝,再上下看祁臧一眼。「抽煙了?」

祁臧提起自己衣領聞了一口。「誒?這麼大味道?有沒有嗆到你?」

許辭又搖頭。「不會。我偶爾也會抽一根。」

祁臧問得自然:「你什麼時候學會抽煙的?」

「高中就會了。叛逆期背著父母偷偷抽的。」許辭答得很快,「你這話問的……好像你以前認識我似的。」

這回換祁臧沉默了。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狀似隨意地開口。「剛才來看你的是……」

許辭又喝了一口水。「我的上司和我的下屬。你見著哪個了?」

「都見著了。你上司和下屬都挺不錯啊,跑這麼遠來看你。這上司我就不說了,下屬你怎麼管的,怎麼能那麼敬重你?」祁臧問,「我手下那幫小兔崽子每天都要上房揭瓦,一個比一個牙尖嘴利——」

聽到這裡,許辭淡淡笑了一下。

看見他這笑容,自己後麵想要說什麼,祁臧忽然全都忘了。

隨後他聽見許辭道:「大概因為你比較凶吧。」

祁臧立刻挑眉反駁:「我哪裡凶了?」

「開玩笑的。」許辭的聲音聽上去很誠懇,「其實是因為你性格好,大家知道你開得起玩笑才那樣。我跟你不一樣。他們其實應該覺得我很有距離感。」

薄暮時分。夕陽的橙與紅爬上窗外的天空,也把許辭蒼白的臉熏上一股暖意。這讓他此刻的笑容與眼神都顯得很溫柔。

恍然間,祁臧想起了從前宿舍裡許辭坐在窗邊看書的樣子。

時隔了八年的夕陽,就這麼照見了兩個相似的靈魂。

這讓祁臧錯覺他和眼前的人不曾分離過八年,錯覺彼此還都站在原地。

可事實與錯覺根本南轅北轍。

時光在兩個人身上打上了不同的烙印,一切早已物是人非。

可是……可是祁臧依然想要向他靠近。

隻不知道現在的許辭又是怎麼想的。

八年前的那晚他是縱容、默許,是單純地喝醉了……

還是說,他真的有那麼一點點喜歡自己?

現在呢?

祁臧表情嚴肅下來。

半晌後他開口,卻是問許辭:「殺袁小兵的人,有沒有什麼明顯的特征?」

許辭搖頭:「戴著帽子和麵罩,隻露眼睛的那種。」

「袁小兵惹上了某個危險的犯罪團夥?你早就察覺了?之前為什麼不告訴警察?」

「是早就察覺了。至於為什麼不坦白,私人原因,不方便透露。我也要保護我自己的安全。」

「那幅寫有『我殺了你、吃了你』的畫,你真的不認識?」

見許辭不答,祁臧又道:「那我換個問題。」

語氣沉重了很多,祁臧問他:「槍殺袁小兵的殺手為什麼偏偏放過了你?」

許辭一下子皺眉了。

日光西斜,屋內的光影暗了一分,連同許辭的表情也變得冷漠起來。抬起一雙冷冷淡淡的眼睛,他對上祁臧充滿探究意味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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