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魔之劫(1 / 2)
第1章
昆侖的謝雲斂仙尊要與道侶和離!
仙尊渡劫失敗不出半天,這消息就插了翅膀似的傳遍修真界,柳疏這邊半隻腳邁進昆侖地界,就覺得看誰都長著一副薄情寡義的和離臉。
午時,傳教院三聲鍾鳴,仙鶴躍過虹橋,巡山弟子蒼青色的外衫撞破彩雲,劃出一條淡色軌跡,落了下來。
為首那人目光在柳疏月要間令牌上一掃,隻當是個沒見過的師弟,頗友善地點了點頭。
一身弟子服的柳疏輕車熟路地回了一禮。
堂堂仙門第一宗昆侖,外有護山大陣,內有渡劫大能,他,大魔柳疏,能自由往來其間,全靠他們家君上「以身飼仙」。
如今還慘遭和離!
天理難容!
柳疏目送巡山弟子離開,思路已經急轉到帶領精銳魔眾,大軍踏破昆侖,忽有一道清澈聲音在耳邊炸響:「柳疏,滾過來。」
世人常以「鳳鳴」喻佳音,確有幾分道理。
可惜,是個惹不起的凶鳳。
柳疏皮子一緊,朝半空虛虛一禮,幾息間融入暗影中,不見了蹤影。
和外人心目中的仙尊居所,修仙聖地不一樣,天渺峰堪稱奢靡。亭台樓閣,金堆玉砌,南海鮫綃堆疊其間、北境琉璃鋪了滿地……聽說每位初次造訪的客人都會表示驚疑。
柳疏倒是不意外,鳳凰窩嘛,都是這麼個德行,就是沒想到謝雲斂瞧著清風朗月似的神仙人物,被愛情蒙蔽了雙眼之後竟然這麼沒有原則。
……而且有錢。
柳疏咋舌。
感覺他們魔宮輸了。
大概這就是薄情郎慣用的花活。
心中想了一堆,腳下卻是一點沒敢耽擱。
他們家君上這些天心情糟糕,多年老下屬的警覺告訴他,這個時候萬萬不能惹這能噴火的炸毛鳳凰。
循著指引靈氣穿過重重禁製,拐進一處深藏其間的小院,一抬眼,入目便是一顆千歲梧桐,枝繁葉茂,碧色的樹冠鋪展開,濃鬱的靈氣不要錢似的往出灑。
最引人注目的卻並非那珍惜的神木,而是樹下搖椅上闔目的青年。
一襲玄色錦衣繡著繁復的紋路,青年一手搭在月要間,另一隻手枕在腦後,鴉羽般的長發順著手臂的弧度垂落下來,穿過骨節分明的修長指間。
此時微微偏過頭來,狹長的鳳眼睜開,許是沒有外人,異於人族的暗金色瞳色不加掩藏,有風吹動梧桐碧葉,發出簌簌聲響,陽光從枝葉的縫隙間灑落幾分,灑在青年睫上,淺淺跌入眸中。
春色迷人眼,不及眉目三分瀲灩。
哪怕看得多了,柳疏仍覺呼吸一滯,忙低下頭去,行禮道:「君上。」
「起來吧。」棲寒枝神色有幾分懶倦,從搖椅中坐起來,想順手將散落的長發紮起來,動作卻有幾分生澀,最後隻鬆鬆散散的隨便係了一下:「東西呢?」
柳疏從袖裡乾坤往外掏東西,沒一會功夫就堆成了一座小山。
放下最後一件天品清心丹,柳大管家心疼的咧了咧嘴,忍不住勸道:「君上,咱魔域窮鄉僻壤的,哪有人家昆侖家底厚實,仙尊什麼身份,入了心魔劫那不得是傾全宗之力供著……」哪用得著咱魔域往外掏家底呢!
棲寒枝嫌他聒噪:「閉嘴。」
柳疏閉嘴,做作的給自己打了個禁言咒。
小山似的天材地寶在手上消失,棲寒枝抬眸看向杵著裝石頭的手下:「你還有事?」
翻譯過來就是「還不快滾?」
柳疏心領神會,但他是背負了魔域一眾兄弟賦予的重大使命過來的,還不想滾。隨手抹了禁言咒,笑嘻嘻道:「君上,仙尊不日就要飛升,您看,您什麼時候回魔域主持大局?」
棲寒枝沉默。
好好一個魔,偏偏長了張嘴,哪壺不開提哪壺。
那壺嘴還兀自開著:「這一百多年外界傳言魔君隕落,近日極淵又有異動,您若再不歸位,魔域恐生亂局。屬下有一言,不知當講不當講。」
棲寒枝抬了抬眼皮,示意他有話快說。
「君上以『戚焰』的身份潛在昆侖本就不是長久之計,這次仙尊一句『和離』傳出來,坊間又是諸多流言,先是說你水性楊花和仙尊的侄子有一腿,又說仙尊不過看上你的臉,心中另有所愛……他們不過是覺得『外門弟子戚焰』配不上仙尊罷了。」
柳疏頓了頓,見棲寒枝沒有動手的意思,這才接著道:「流言礙不著什麼,但君上,這次仙尊飛升失敗了,還有下次,『金丹修士戚焰』不能一直陪著仙尊。」
柳疏一番話私心大過天,說來說去全是勸魔君歸位。
但也不乏那麼幾分道理。
當初他以戚焰的身份和謝雲斂在一起時沒想過什麼長久。
不知不覺過了百年。
到了今日竟不知如何開口。
百年安逸積壓下來的隱患捎帶著一個莫名其妙的謝雲斂一擁而上,棲寒枝煩得要命,瞧著柳疏那張臉都覺得吵鬧:「你先回去吧,極淵之事本君過幾日處理,至於旁的……再撐半年。」
柳疏神色驚喜,剛要吹一波「君上英明」,他們英明的君上就不緊不慢的給他打了一重禁言咒,慢悠悠續道:「撐不住就都給我滾進極淵回爐重造。」
柳疏:「……」
不再看柳疏哀怨的神色,棲寒枝擺擺手示意他快滾。
柳疏指指自己的嘴,君上下的禁言咒要是不解,之後幾天他都說不了話,這對於一個話癆實在是過於殘忍,他覺得自己還能掙紮一下。
沒等柳疏求情,碧色的梧桐葉簌簌抖動起來,鮮明的靈氣波動從山背傳來。
棲寒枝神色一變,帶些自己都沒發覺的驚喜,隻一瞬間就消失在原地。
謝雲斂出關了。
被留在原地口不能言的柳疏:「……」
他時常懷疑昆侖的人是不是眼瞎,就他家君上這毫不遮掩的狀態,抬抬腿就是個縮地成寸,到底是怎麼裝了百年金丹小修士?
另一頭,棲寒枝須臾便到了山背那間靜室。
這裡該是許久沒用過了,他印象裡隻在初至天渺峰時來過兩次。
棲寒枝性子憊懶,條件允許的話他可以窩在自己的鳳凰窩裡幾年不挪地方,當年他搬來不久,山頂起了許多新建築,其中包括一間新的靜室,更舒適也更符合他審美,就連帶著謝雲斂也少來此處。
修長有力的手指觸到結界,淡金光芒一閃而沒,似融化了一層無形的膜。
靜室一眼望到頭,仙尊闔目端坐在蒲團上,身上還是渡劫那日的衣服,大概隻隨手用了個滌塵術,蒼青外袍一角被天雷劈出的焦黑還在,那幾點刺眼的血跡倒是不見了蹤影。
端坐的人睜開了眼。
與棲寒枝那幾乎帶了攻擊性的精致外貌不同,謝雲斂是不偏不倚的俊朗,眼尾不垂不揚,眸光通達明澈,是大魔頭最喜歡的那種正道修者,一弧冷月清輝、不可攀折。
隻右眼角緊貼睫毛的尾端,有一顆極小極小的痣,延出一點繾綣的顏色,那是兩人呼吸交纏時棲寒枝偶然發現的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