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林見番外：永生（1 / 2）
賀長生總是問林見,難道你就沒有事情瞞著我嗎？
身為一個性格其實很不好，心眼又多，而且愛撒謊的人,林見總是先一手扌莫著賀長生的臉頰,轉移他的注意力,然後故意壓低嗓音，意圖哄騙親愛的大師兄。
「我怎麼會有事情瞞著你呢？」
是的,他有很多的事情瞞著你。
你若要他說起,林見都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因為家庭的原因,林見從小就做偷扌莫拐騙的勾當。他們村子裡的人老奸巨猾,不是林見這種程度的小鬼可以得手的。所以，他的目標從來都是剛靠近村口的,一無所知的人。
你問林見愧疚嗎？
當你什麼都拿不了回家，被打得一身是傷，還不能吱聲的時候,你就知道，愧疚是這個世界上最沒意義的東西。
貧窮之惡,無法想象之惡。
恥辱、善良、道德,林見在知道那些所謂美好品德之前，先學會了欺騙、金錢和說謊。
他本可以就這樣沒有負擔地長大。
但是他有一個善良到有點傻的姐姐。
還有一個,明明卑劣不堪,卻還記得樹深時見鹿,溪午不聞鍾的父親。
所有的不協調集中在一個天生過目不忘的小孩身上,於是乎就誕生了林見這麼一個矛盾的人。
林見從小就有一筆偷偷藏起來的錢。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藏起一筆錢,是因為不滿意所有的收獲都給了父母,是因為不相信他們,還是說,他期待著某一天，有什麼轉變？
林見對自己一無所知。
因為天生有一雙異色眸，他被家裡人厭惡，他們讓他住在側邊堆放雜物的草房。林見將自己小金庫，分地點藏好。
壞事做多了，總會有被抓到的時候。
他最小的妹妹，就看到了他把錢藏起來的那一刻。
林午撒腿就跑，準備去告狀。
林見承認，自己不是什麼好人。
他毫不猶豫就追上去，伸出手，將自己幾歲的妹妹拉倒在地板上，然後騎上去，壓住她的身體。林午拚命掙紮，林見陰狠地伸出手，一下子掐住她的脖子。
「給我安靜！」林見的額頭滲出了冷汗。
如果被他的父母發現，不僅要被一頓毒打，錢也會被拿走，更重要的是，以後就不可能藏錢了。
感覺到林見的手在收緊，林午收住了聲音。
「如果你把我藏錢的事情說了出去！」林見麵無表情，但是陰冷地威脅她，「我一定會想辦法殺了你，就算我被打得動不了，我也會等身體恢復。不管我遭受了什麼樣的對待！我也會等待！不管你怎麼防備，都終有一天，會被我得逞！我說到做到！你如果想要去告狀就去說吧，但是林午，若是你說了，你就想好自己的下場吧！」
他害怕得身體都在顫抖，甚至根本就掐不穩妹妹的脖子，但是林見依舊下定決心，不會心軟，也不會食言。
林午看著林見的表情，知道他所言非虛，所以弱弱地點了點頭。
「林午！你在做什麼！我不是讓你去拿東西嗎？」母親的聲音在外麵響起。
林見鬆了一口氣，然後掐住林午的手改為撫扌莫她的臉龐。
「聰明一點。」林見學林時說話的語氣，溫柔無比。
但是配合他的動作，異常驚悚。
當林見放開林午的時候，林午爬起來，驚慌失措地跑了。
她一離開，林見全身的力氣都被抽走了，他倒在地板上，隨後無力地全身躺下。
他伸出手，擋住自己的臉，一行眼淚和汗一起流下。
無人能知，為何他一生下來就需要承受這些東西。
晚上吃飯的時候，林午看到了林見進來，主動避開了。林見快速地瞄了他的父母一眼，見他們沒有異樣，就淡定自如地坐下吃飯。
晚飯吃完，林見的父親晚上又跑出去喝酒，回來的時候，已經醉醺醺。他一喝醉酒，就喜歡背當年讀書的時候，夫子教的一些詩。
林見一向避開他，但是在他喝醉了的時候，會在他的附近，然後問他：「這些東西是什麼意思呢？」
「就是就是……」喝醉酒的林父，還能記得當年夫子說的話。
林見偶爾會想，他的記憶力那麼好，大概和他的父親有關係。
說來遙遠，反正林見就是在這樣的環境長大。
而且他的右眼天生就能看到普通人看不到的東西
各種因素綜合下，林見是個很有潛力的惡小鬼。如果不是本事不夠大，大概這裡早就被他鬧翻了天。
可惜他在往惡人的偉大事業更進一步的時候，遇到了賀長生。
那一天，也是林見在村門口狩獵的一天。
他百無聊賴地在烈日下坐了許久了。
忽然之間，一陣好聞的味道隨著風飄來。
林見抬起頭，從牆壁的另一頭探出身。
他的臉上纏著一條白布，穿著陳舊的破衣服，瘦小可憐，因為營養不良，看起來遠比實際年齡小，是最容易引起別人憐愛心的形象。
林見的鼻子動了動，眼睛追尋香味的方向，看到了一裘白衣。
他抬起頭。
因為林見矮，所以視線是從下往上的。
他顯示看到了來人小心翼翼的步伐，然後是他白如雪的衣服。
林見撇嘴，到底是怎樣的缺心眼，才會在這種地方穿成這樣啊。
眼睛往上掃，他看到了賀長生的臉。
林見一愣。
夏風吹動少年的心。
林見傻住，然後縮回牆後麵。
賀長生繼續往這邊走來。
林見鬼鬼祟祟地再一次探身出去，這一次，他直接全麵打量賀長生，眼睛根本沒有挪開。
嗯嗯嗯，看起來是個能撈一筆的有錢人。
林見一邊做專業判斷，一邊盯著賀長生的臉。
賀長生來到了攤位前，他站在一張凳子前，一動不動。
「老板，這張凳子幫我擦一下。」
賀長生之所以是賀長生，就是能讓人前一秒為了他神魂顛倒，下一秒想問這個人的腦子裡都在想些什麼。
老板沒有擦凳子，他就不坐下，執拗地就像是鬧脾氣的小孩子一樣。
林見藏身在牆壁後麵，反復看了他好幾眼。
看樣子，真是一個典型的少爺。像這種類型，是最好下手的了。加上賀長生不可一世的神情，林見的心裡頭有一種**，迫切希望他吃癟。
後來，林見知道了，這大概就是那個年紀的小孩，喜歡上了別人，想要做壞事，吸引喜歡的人的注意力。
但是鑒於賀長生吃軟不吃硬，自己潛意識很快就放棄了這個路線。
「大哥哥，你需要別人幫忙嗎？」林見跑到了賀長生的麵前，擺出了自己最具有欺詐性的笑容，「我可以幫你，但是你要給我錢。」
說著話，林見抬頭看著他。
他原本以為賀長生會隨便扔給他幾個銅板，但是賀長生卻直接給了他一片金葉子。
金葉子啊！
林見眩暈了。
收了錢，林見為賀長生鞍前馬後，但是，他賊心不死，還是將賀長生的荷包偷走了。
賀長生頗為擅長玩弄人的小法術。金葉子是他變出來的。據賀長生後來說，他之所以變出金葉子玩林見，確實是因為看出來林見居心不良。
以及，賀長生第一眼就認出這個小孩的魂魄，在很多年很多年以前，屬於一個一直凝視自己的人。
但那又如何？
世上千千萬萬人，投胎一次兩次三次，早就在輪回中忘記了曾經自己。
金葉子變成葉子，林見被家裡人毒打了一頓。
那一天晚上，他抱著賀長生的荷包，奔跑在圓月照耀下。
被未知恐怖的巨獸追趕著，然後來到了一棵樹下。
圓月燦爛，賀長生坐在樹上，露出了惡作劇得逞的壞笑。
林見滿目被樹上的仙人奪去了所有的心魂。
真是漂亮啊。
像仙子一樣美麗遙遠，比值錢的金子還耀眼，林見在這一瞬間，感覺到了一股久違的飢腸轆轆的感覺。不是普通的飢餓，是餓到要死了，餓到可以到街上去搶別人的口中食。
正如林見後來對賀長生所說的。
就在這一眼，他就知道，賀長生非他莫屬！
如果不能得到你，要如何止住這一種腸胃攪在一起的感覺，飢渴得要死，**膨脹，永無止境的腦內尖叫聲。
林見在吉祥如意村，跟在賀長生的身邊。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加劇這一種飢餓感。
為了可以跟著賀長生走。
他做了這輩子最危險的一件事情。
在路過那個隻喜歡小孩子的方老爺家門口的時候，在發現方老爺就站在窗口的時候，林見回頭了。
不孤注一擲，人生毫無收獲。
他知道賀長生會帶走自己。
如果賀長生不帶走自己，他也會追上去。
那存到了現在的錢，他終於知道了用處。
後來遇到齊廣宮閣的常溪亭，賀長生越不想自己和他有接觸，林見就越是靠過去。不為什麼，就為了吸引賀長生的注意力。賀長生想要給他安排一個去處，真是一個好人。
怎麼？要他感恩戴德嗎？
沒有那種事情。
他可是一個壞小鬼，隻會做忘恩負義的事情。
之後的事情，就更加理所當然了。
假的假的假的。
裝的裝的裝的。
他難道看不出來其他人都把賀長生當成燙手山芋嗎？
他難道不知道伏羲院的那些人，就是為了逗自己，所以才在自己的麵前提起賀長生嗎？
林見明知道，卻扮作一副受害者的樣子。
怪不得賀長生總是罵他小賤人。
「大師兄。」林見躺在床上，聲音虛弱。
「嗯？」賀長生坐在床邊，正在擰乾毛巾裡的熱水。他難得地將寬大的衣袖挽起來，露出白皙且纖細的手腕。
「我是不是要死了？」林見的臉紅撲撲，眼睛眯起，覺得眼前的一切東西都不真實，「我覺得我剛才昏迷的時候，好像在腦海裡簡單又快速地回顧了一下自己的一生，這就是唐稚師兄說的人生走馬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