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尋跡(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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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張明聽他笑聲不懷好意,心中直發毛,忙說道:「大人,我說的話千真萬確,若有半句假話,必遭橫死!你…你一定要相信!」

玄空森然道:「你這人當真嘴硬!我倒問你,殿前司都指揮使是幾品官?」

張明一怔,心中頗為不解:「這當口,此人為何問這麼個不相乾的問題?」不過他深知人為刀俎我為魚肉,此刻由不得自己存其他異想,隻得乖乖答道:「回大人,殿前司都指揮使是正二品大員!」

玄空又道:「那你哥哥又是幾品?」張明道:「我哥哥是代州觀察使,乃是武將閒職,正五品官員。」

玄空不再理會張明,轉身對守將道:「大人!我瞧此人滿嘴謊言,絕不能交於宋人。」語氣斬釘截鐵,十分篤定。

「哦?」守將見玄空三言兩語就斷定張明所言不實,十分詫異,眉毛一挑,問道:「何以見得?」玄空道:「大人你想,那殿前司指揮使是多大的官?位高權重,職責重大。而且據小人所知,那薛振鷺不僅是宋廷大員,還是大宋朝廷第一高手,這等人物竟為了一樁地方觀察使的命案,親自向大人你要人。這其中必有蹊蹺!」

玄空這一番言語,可不單單是幾句話,實則暗運上了極為高深的內功,無形之中便有奪神攝魄之威,更讓人無跡可尋。

那守將聽到耳中,立時就暈暈乎乎,越想越覺有理,心道:「不錯!那薛振鷺如此高官,怎會為了區區小事,特意來邊境一趟?這姓張的剛入我大遼,薛振鷺就緊追而來,這裡麵確是不簡單!」

玄空又說道:「大人,卑職猜想此人身上定然有一些事關宋廷秘密,才能讓薛振鷺這等高官如此重視。」

守將深信不疑,點了點頭。守將沉思一陣,想起:「若沒有蕭昌頤的手下在旁,此事我便可全權處理,即便日後出了些問題,也無人知曉。可現在卻不行了,我若擅自處置,這探子必會說給蕭昌頤聽,說不定要追究我一個辦事不利!嗯,不如將此事推出去,誰愛管誰管!」他想到這裡,又對玄空說道:「此事事關重大,本官隻是地方守將,不敢擅自定奪。兄弟你是蕭大人的心腹,以你之見,如何處理妥當?」

玄空暗暗竊喜,說道:「大人,卑職以為應該將此人暗中送往上京,由樞密使蕭大人親自審訊。而您這邊就給宋人演一出死不認賬,就說並沒找到叫張明的漢人,諒他薛振鷺也不敢怎樣。」

守將笑臉盈盈,連連點頭,說道:「此事不宜聲張,因此本官也就不再派遣押送人員了。此人由你帶到蕭樞密麵前,可行否?」他急於與此事撇清乾係,乾脆直接將張明托付於玄空一人。

玄空一聽,正中自懷,言道:「卑職定當不辱使命!」兩人一拍即合,守將立馬吩咐侍衛打開張明的腳鐐。玄空有意賣弄本事,也好令守將安心,便道:「大人不必麻煩!」說話間,他呼地一掌拍將出去,隻聽嘩啦一聲響,那鋼鎖腳鐐已被這淩厲的掌勁震的四分五裂。

守將駭然不已,心道:「難怪蕭昌頤能官居北院樞密使,他手下當真是能人無數啊!眼前這個探子就如此了得,剛剛那一掌在大遼境內怕是已經獨步當世。」他是武官,自然也懂得一些武功,十分清楚那道掌力究竟有多驚人,不禁對玄空更加客氣了不少。

兩人又寒暄一陣,守將親自將玄空送出。

三人一出城,薄揚就盯著玄空,前前後後使勁打量,眼神中充滿了好奇。

玄空奇道:「你這做什麼?日日看我也不嫌膩嗎?」薄揚啐了一口,道:「呸!我就是想瞧瞧,你這濃眉大眼的家夥,心中哪裡那麼多鬼主意?幾句話就把那守將騙的團團轉。」

玄空十分得意,哈哈一笑,道:「這叫做有勇有謀!不會吹灰之力,便將這張明弄到手中!」薄揚習慣性地道:「呸!呸!呸!好不要臉!」

他二人正自鬥嘴,忽聽身後那張明大聲質問道:「你們到底是誰?為何要抓我!」聲音雖響亮,卻是一點底氣也無。

原來張明聽見兩人對話,心中起了疑心,又聯想自己哥哥慘死火海,先入為主,已認定玄空二人絕非善類,一時間胡思亂想起來,直把自己嚇的頭皮發麻,忍不住質問出來。

這一聲登時引來不少路人注意,玄空連忙點中張明啞穴,又安撫道:「你別吵嚷,我倆若是要害你,早就動手了,何必煞費苦心將你帶出城外?」

張明心想:「這話也有道理。此人單單一掌,就能劈開那精鋼腳鐐,武功之高簡直令人畏怖,如此人物要取我性命,原也不必如此麻煩,」心念至此,他心中稍稍一寬,驚魂略定。

玄空見他情緒緩和,隨即又解開了他的啞穴,說道:「你也看出來了,我二人假稱是遼國的探子,其實並非如此。」那張明聽到此言,也不知是喜是憂,喜的是不必為兩人押解到遼國上京;憂則是又怕剛出狼窩,又入虎口,此二人即便不是遼人,也不見得是什麼好人,總之找上自己必定有所圖謀。

張明欲言又止,想了又想,終於打斷了玄空話頭,言道:「二位還是開門見山吧,找小人究竟有什麼事?」

玄空道:「好!那我也不與你拐彎抹角了。你可知是誰害死你哥哥?」張明一臉茫然地搖頭,隨即嘆息一聲道:「我哥生前早有預感,他曾對我說,自己若是橫死,那毋庸置疑,定是為朝中奸人所害。可究竟是誰,他也沒我交代於我。」

玄空一點頭,道:「據我所知,害死張黎張大人的是一夥江湖上的邪魔敗類,你也是武人,應該知道有一些自稱二十四鬼的妖人。」

這話一出,那張明打了一個冷戰,他早清楚哥哥一家慘死,定是惹到了一些厲害的仇家,這才冒險逃到遼國。可未曾想仇人竟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的妖人。

二十四鬼凶名遠揚,江湖上幾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可又無人願意提起。便如許多大派高手,都不願輕易說出這些人的名頭,如張明這樣尋常的拳師壓根是想都不敢想。他起初是驚駭,而後則是質疑,半晌之後終於問道:「閣下會不會是搞錯了。我那哥哥隻是個地方武官,還是閒職。那…那、那些人是何等人物?全無理由去害他。」

玄空一本正經地道:「此事千真萬確,假不了的。不是我故意嚇你,就連老兄你的名字,也赫然在二十四鬼的暗殺名單上。」張明聞言驚恐萬狀,麵色大變,言道:「這玩笑可開不得!」

玄空心想:「二十四鬼要殺張氏兄弟必定事出有因,須得嚇一嚇此人,方能讓他吐露真言。」隨即掏出金四那張名單,遞了過去,說道:「你瞧!」

張明接過一看,見那上麵有四個名字,第三位是自己哥哥,第四位正是自己。前三位都在一月之中先後被害,唯剩下自己一人活在世上。他不由得麵色慘白,手也開始抖了起來,喃喃地道:「就剩我一個了!這…這可如何是好啊?」

玄空與薄揚在一旁並不做聲,靜靜看著張明的反應。

隻見那張明已是魂飛天外、六神無主。他此刻當真是越想越怕,心道:「我大哥一家十餘口人都被了滅口,仇家又怎能放過我一個?那些人行事一向心狠手辣,又不留餘地,我就逃到天涯海角也難逃一死!」想到這裡,霎時悲從中來,淚如雨下,嚎啕大哭。

此一幕,可令玄空二人大跌眼境。兩人相視一眼,均想:「此人好歹也是拳師,怎地如此膿包?」一時不知如何應對。

玄空正自躊躇,忽聽道兩側樹林中似乎有異動,先是匆匆腳步聲響,而後又隱隱傳來兵刃輕輕磕碰的聲音。他心中一凜,喝道:「什麼人鬼鬼祟祟?滾出來!」

這一聲斷喝,聲音並不如何響亮,也沒運上什麼內功,卻極具威嚴,令人忍不住畏懼。周圍路人紛紛退避,而道兩旁同時躍上來八個鬼麵人。

玄空道:「嗬!我當是什麼人?原是幾個小鬼兒!」那八人相互看了看,也是拿不定主意,一時不敢貿然出手。稍時,其中一人森然說道:「我等奉魑鬼大人之命,要殺張明,閒人快走開,別給自己找麻煩!」

這些人隻因忌憚玄空武功厲害,才出言警告。若麵對的隻是尋常之人,他們怕是立時就要撲將上來,連同張明一齊亂刀砍殺。

不料,卻聽玄空哈哈哈大笑三聲。笑聲一落,又傳出幾聲清脆的碎裂聲,那八人臉上的鬼麵一齊落下,隻露出一張張神色驚恐、五官僵硬的麵目。與此同時,這些人發現身軀似乎被一股無形之力束縛,再也動彈不得。

其中一人驀地想起了什麼,駭然問道:「你就是玄空?」

玄空道:「正是!想必觀察使張黎大人一家十餘口,就是為你們所殺吧?」那八人心中懼意越來越盛,均自默然無語。

玄空凜然道:「殺人償命天經地義,你等八人罪大惡極,今日為我逮住,本該取你等性命。然上天有好生之德,念在你等也是受人威逼,暫且給你們一次悔改的機會。」話音甫畢,他袖袍一揮,剎那間,八人月匈膛前都出現一個道掌印。同一時間,這八人如遭雷轟,頹然倒地。說來這一掌的勁勢當真是恰到好處,雖震碎了八人經脈,卻沒傷及他們的性命。

玄空轉身問那張明,道:「你是苦主,這樣懲戒八人,你滿意否?」

張明神色茫然,甚至有些恍恍惚惚。他早就嚇破了膽子,隻想著自己逃命要緊,哪裡還存報仇之心。而此刻自己兄長的大仇陡然了結,更令他有些措手不及。見他不置可否,玄空又問一次。

張明這才緩回神來,可心底依舊沒有注意,隻得一味點頭。玄空轉身朗聲道:「好!你們可以走了!」那八人顫顫巍巍爬了起來,四散而逃。

此時官道之上就隻剩玄空三人,那張明一把扯住玄空,帶著哭腔哀求道:「大俠,如今也隻有您能救我性命!您千萬別坐視不管!」

玄空道:「不是為了救你,我二人也不會跋山涉水遠赴遼國。此處不可久留,換個地方再說。」三人隨即來到一處靜僻之地。

玄空見張明稍稍寧定,這出言道:「我能護你一次,卻不能保你一生。今後還需看你自己。」

張明渾身一震,還欲開口哀求,可又想這也是實情,畢竟自己總不能一直跟在旁人身側,話到嘴頭又吞了回去。他沉吟許久,才道:「大俠,依你看今後我當如何自處,才能保住性命?」

玄空道:「你這名字日後不能再叫了,也不能再當拳師。大宋也不必再回去了,就在遼國或西夏隱居吧。」

張明深深點頭,長嘆道:「唉!也隻有如此。」千般無奈、百種心酸都含在這一聲嘆息之中。張明自幼家境甚好,這前半生也是順風順水,少有憂愁,其長兄當上了朝廷武官,自己也是代州城小有名氣的拳師。他人到中年,本是清閒自在的時候,不料一夜之間,哥哥一家慘死,自己則遼人的階下囚,如今勉強保住性命,卻再也無家可歸,再也無親可投,從此隻能過起隱姓埋名的日子。他越想越悲,淚凝於眼眶,忍不住又哽咽起來。

薄揚見他如此哀傷,也有些過意不去,勸道:「天理循環,報應不爽,二十四鬼是自作孽不可活,總有一日這些妖人必遭天譴。張師傅,你也不必太過悲觀,須知否極泰來。」張明又是一陣點頭,拱手道:「借你吉言了」。

玄空接言道:「在下還有一言,二十四鬼殺你兄長一家,其中必有因由。這些妖人將你害的如此淒慘,若連個原因也不知曉,可就太糊塗了。」

那張明一怔,驀地想起一樁往事,年前兄長張黎就告訴他:「若我為人所害,你就去咱家老宅桑樹下挖出我埋好的東西,上京去告禦狀。」

然而自張黎一家慘死,張明就嚇昏了頭,隻知自己逃命,早將哥哥囑托都拋在了腦後。他這時想起,不禁赧顏汗下。猶豫了好一陣功夫,終於坦誠說道:「我哥哥生前曾說,他在祖上傳下的老宅裡埋了一些東西,或許那便是禍根。位置是在官朗巷第三間屋舍,大俠可以自行去查看。」

玄空眼神一亮,心想:「能得知這條訊息,這一趟可就沒白來。」又送了張明一程,分手之後沿原路折返。

兩人行在路上,薄揚問道:「空哥,等我倆辦完這事,就回去惡人穀嗎?」玄空輕輕扌莫了扌莫她的臉頰,說道:「這幾日是不是累著了,想回去歇歇?」薄揚微微搖頭,眼神中更有幽怨之心,心中是一百個不願意。她自幼喜動,悶在惡人穀實在無趣,況且這次出來是與玄空獨處,等回到穀內,阿念那小跟屁蟲又要黏上來了。

玄空自不懂她心中所想,便道:「好,你若不累就陪我再做些事。」轉頭眺望遠處,說道:「好不容易遇見姓薛的狗官,正好將他擒下,押回惡人穀,等阿念姐妹兩人發落。」薄揚聽見阿念,麵色一沉,酸溜溜地道:「你又想那個小情人了吧,還真是走到哪裡惦記。」玄空尷尬地笑了笑,不敢再接話茬。

二人又行朔州城外,見那薛振鷺的營寨仍紮在城外不遠處。玄空暗暗冷笑:「你這廝竟還留在原地。如此倒好!省著我再費力找你。」

薄揚手握劍柄,躍躍欲試,問道:「我倆直接出手嗎?」玄空本來神經緊繃,聞聽她言,噗嗤笑了出來,暗想這丫頭也太魯莽了,行事總是直來直去。忙道:「姓薛的身邊也有不少高手,咱倆直接出手容易打草驚蛇,還是先跟蹤一陣,找準時機再上。」薄揚點頭道:「那就聽你的。」

他二人找了一身商旅的便裝,隱在軍營遠處觀察。一連三日,果真看出一些端倪,除了自己二人,似乎還有一夥人盯著營寨。那薛振鷺久待在營內,自然不知道,而看守的士兵粗心大意,也沒有察覺。

這日,玄空伏在草地中,眼前又有一商人路過。他指著其中一人道:「此人三日之間,來回經過三次,也不知有何圖謀?」薄揚仔細看著那人,也道:「對,就是他,昨日還穿了一身獵戶的衣服,今日卻是富麗堂皇的。你說這些是什麼人?」玄空心念微動,說道:「多半也是薛振鷺的仇家,先看看再說吧!」

待到晚霞十分,一隻鴿子自林中騰空飛起。玄空心中起疑,說道:「你先別動,我去去就來。」說話間,起身運輕功而去。沒過多久,他又走了回來,這時手中已經多了一隻鴿子。

薄揚望著說道:「你不會是餓了吧?」玄空由鴿子腿上揪下一張小紙條,說道:「你瞧這個。」兩人展開一看,上麵寫著一行小字:「墜龍嶺動手。」薄揚微微一驚,問道:「誰要動手?」玄空道:「應該是另一夥人要對薛振鷺出手了。我倆座山觀虎,先看他們鬥一鬥,再出手不遲。」隨即他又將紙條綁了原位,將鴿子放飛。

第二日,營寨裡麵終於有了些動靜。中午之時,薛振鷺走出營帳,百十將士立即拔營,須臾之間,已經將此地收拾乾淨,輜重糧草都裝在馬車上。薛振鷺騎高頭大馬走在前麵,將士緊隨其後。玄空二人怕被察覺,相隔裡許,才悄悄跟上。

這些人一路行回雁門關,期間風平浪靜,沒發生什麼事。玄空心想,看來墜龍嶺應該是在宋境,不在雁門關外。

又行一日,回到大宋境內。這一隊人馬,途徑河東路,並無停留的意思,似乎要直接駛回東京汴梁。日頭將落,到了太行山脈一處山嶺上,薛振鷺吩咐眾人安營紮寨。

玄空二人躲在樹上,眼見此地雖安靜,卻暗藏殺機。那些人紮營所在十分平整,可前方是一條狹長的山嶺,後麵山路陡峭,兩側密林之中若有敵人大舉圍攻上來,薛振鷺的軍隊就插翅難飛。玄空心知此地凶險,真有人動手多半就會挑在這裡,道:「今晚怕是不會平靜,咱倆得多留些神。」薄揚微微點頭,言道:「要不你先睡一會兒,我盯著,等有動靜我再喚你。」玄空笑了笑,將她摟在懷中,輕輕拍著她的玉背。一會兒時間,薄揚就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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