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落魄(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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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過了月餘,玄空的傷勢好了大半,稍加訓練,憑借獨腿、獨手也能生活自理,可一身修為盡廢,又是半身殘廢,若無人照看,非得餓死不可。

這些時日,他二人沒少想辦法治這天蠶束體之症。可此症說到頭來,不是病,而是一種怪異的武功,非藥可解。他二人花重金請來的名醫,全是束手無策。薄揚又偷偷潛回汴梁,翻遍太醫局的醫經,也沒找到此術的解法。

時間一久,兩人都日漸消沉,玄空終日無所事事,隻躺在床上發呆。薄揚看著他憂鬱的背影,心中說不出的難過,想要出言相勸,卻又不知說什麼。

這日玄空側身躺在床上,雙眉緊皺,又在自哀自怨。薄揚看在眼中,憂形於色,不由得微微搖頭。她強擺出一幅笑容,輕輕走到玄空身旁,說道:「空哥!今天天氣不錯,要不我倆出去走走吧,躺在這裡多無趣!」

玄空斜目微睨,不經意間又瞧見薄揚的臉,忍不住嘆息:「她這麼美,跟著我是苦了她了。」每想至此,總覺自慚形穢,索性就不與薄揚對視。他此時側過身去,淡淡說道:「你去吧,我在屋裡靜一靜。」

薄揚見他這幅模樣,心中更是擔憂,又道:「空哥,你隻當陪我走走!」

玄空心道:「我二人走在一起,人家都會說你瞎了眼,非跟著一個瘸子。受旁人奚落又有什麼意思?」這些時日,他也受了不少欺辱。更令他無法釋懷的,是總要女人維護自己的顏麵。當下拒絕道:「我手腳不便,你自己去吧!」

薄揚麵色一沉,嗔道:「你來陪陪我也不行嗎?我知你行動不便,眼睛總沒問題吧,看看我練劍總可以吧!」玄空心中煩悶,直接背過身去,嗆道:「練劍!練劍!顯得你有手有腳嗎?你要去就自己去吧,莫要管我!」薄揚意欲發作,可看著他這模樣,隻得強忍怒火,怫然而去。玄空留在屋內連連嘆息……。

又過數日,這天薄揚好說歹說,總算將玄空勸出了木屋,攙扶著他走到街上。當天剛好是端午節,市列珠璣,戶盈羅琦,真是好不熱鬧。薄揚十分欣喜,領著玄空東逛逛、西瞧瞧。忽見街邊有一處專門賣女子的飾品,便拉著玄空快步走了。

隻見攤位上金銀玉鐲、耳環戒指,應有盡有,她一眼看中一支珊瑚珠花簪子,拾在手中,對玄空說道:「空哥!這珠花好看不?你給我戴上看看!」

玄空心道:「你這般容貌,就是帶一根木條也美,喜歡就買,何必麻煩?」心中如此想,還是接過珠花,顫顫巍巍戴在了她頭上。

薄揚今日穿一身白色素裙,頭戴羊脂玉發簪,顯得十分素雅。而那支珊瑚珠花璀璨奪目,一旦點綴在她頭發上,更增添不少艷麗。街上行人紛紛側目,老少男子皆挪不開眼睛,都被薄揚的風采而吸引。

玄空一時也看癡了,晃過神來,又想自己這般模樣,自輕自賤之意又湧上心頭。他武功不復從前,耳力仍比常人好的多,恍惚間,似聽到有人在感嘆:「門不當,戶不對,如此美女怎配了一個這樣的瘸子?」

玄空回頭之際,餘光又瞥見賣飾品的老板仿佛也在晃頭。他正自暗暗嘆息,聽見薄揚低聲說道:「空哥,別理他們,你看這珠花好看不?戴我頭上美不?」玄空隻得有氣無力地說道:「美,美。」薄揚掏出錢袋買下了珠花,攙扶著玄空繼續向前逛。

兩人行到拱橋之上,隻見兩旁是紅花綠葉,橋下是流水潺潺,景色怡人。有四五個書生也在此觀景,偶然瞧見薄揚與玄空走來,先是驚嘆,再是惋惜。

一人口中詩詞脫口而出:「鴛鴦被裡成雙夜,一支斷柳壓海棠。」那書生當真刁鑽,這原是當時一首流傳頗廣的詩,名叫《戲贈張先》,有人說是蘇東坡所作。原文是:「十八新娘八十郎,蒼蒼白發對紅妝。鴛鴦被裡成雙夜,一樹梨花壓海棠。」其意簡明,是調侃那姓張的,八十老漢娶了十八的新娘,老漢年老力衰,難行房事,自是鴛鴦被裡成雙夜。須知這話對於玄空這半身癱瘓之人一樣適用。詩中最後那句「一樹梨花壓海棠」仍是指白發與紅顏,而這一句卻被那書生改成了「一支斷柳壓海棠」,暗指玄空身有殘疾,大含譏諷之意。

玄空心中本就不快,聞言大為著腦,轉身戟指喝道:「你…你說什麼?」說話間便要伸手拿那書生。書生向後一退,輕易躲過,淡淡一笑,道:「我吟我的詩,與你何乾?」

薄揚自幼喜歡舞刀弄劍,於文墨絲毫不沾,雖隱約覺的這不是什麼好話,卻不名其意。她心中十分不解:「空哥怎麼今日如此小氣?放在以前,他可不會與個書生計較。」便拉著玄空衣袖道:「走啦!走啦!他們願意吟詩就隨他們,與我倆也沒關係。」

那四五個書生哄堂大笑起來,心中均想:「這麼美的姑娘,竟一點詩書也不通,真是可惜。」

玄空氣急敗壞,一甩衣袖自顧自前行,薄揚大感掃興,也不去追趕他,任他一瘸一拐艱難行進。也不知從何時起,他二人已經生了分,早不如過去那般心心相印。

午時,二人來到一家酒樓休息,隨意點了幾樣小菜。玄空心中煩悶,想著借酒消愁,喊道:「小二哥,給我上一壇酒來。」

小二應道:「來嘍!」轉眼就端上一壇酒來。玄空久不飲酒,聞著酒香四溢,隻感心頭愉悅。

卻聽薄揚道:「你身子不適,我看還是別飲酒了。」側頭又對小二道:「小二哥,麻煩把這壇酒端下去吧。」

小二好生為難,隻眼巴巴地盯著玄空。玄空說道:「小二哥,不必端走,留下吧。」回頭對薄揚道:「喝幾口酒不礙事!」

他二人心中都有怨氣,不免借題發揮起來。薄揚嗔道:「怎麼不礙事,你還當是從前,能喝幾壇酒不醉?」

玄空心說:「好哇!原來連你也瞧不起我,你不讓,我偏偏要喝!」於是沒好氣地道:「我已然這樣,難道喝口酒水也不行嗎?」他一賭氣,沖著小二硬生生地道:「這酒喝定了,你下去吧。」

薄揚心中大感失望:「過去你對我是百依百順,現在到底是怎麼了?」她性子執拗,玄空若好言哄勸,兩人還能重歸於好,若是似這般直言頂撞,定會激起她的不滿。隻聽她冷聲說道:「今天有我在,你這酒就喝不上!」

玄空哪裡理她,自己夾一片牛肉向口中送去,不料沒到嘴邊,竟被一支飛來的筷子打落。玄空瞪著薄揚道:「你…!」薄揚冷冷一笑,沒有說話。

玄空心中一種無力之感油然而生,心想從前他對薄揚言聽計從,那是心甘情願,今時卻不得不聽從她的擺布。煩惱之際,下意識拿起酒壇倒酒,哪知他剛一抬手,薄揚袖風便將酒壇卷起,又送回到小二的手中。玄空惱怒不已,探出手來想要將酒壇奪回,可他內功封禁,肢體也不靈,出手又慢又不準。小二嚇了一跳,身子一晃,手中酒壇拿不住,酒水灑了玄空全身都是。

小二未曾想這對男女竟因如此小事大打出手,忙道:「客官,對不住!對不住!」又見玄空勢弱,求情道:「小娘子!您饒了官人吧!」

薄揚見玄空這狼狽模樣,衣襟滿是酒水,不知為何大感快意,哈哈笑了起來,聲如銀鈴甚是悅耳。

可玄空聽來卻分外刺耳,勃然大怒,一拍桌子,起身怫然而去。經此事之後,他二人數日之間不曾開口說話。

春去冬來,一晃過了一年,玄空整日躺在床上,一身精壯的肌肉都已泄了,顯得高高瘦瘦,如同一根竹竿,眼神中也無舊日的光彩,走在路上平平無奇。

一年的時光,兩人過得都是渾渾噩噩,近來更是越發疏遠,常常數日不說句話。他二人各自都有所察覺,隻是心照不宣。

玄空常常在想,自己這幅模樣,再也配不上薄揚這般人才。越是這樣想,越發自卑,總想著哪日找個地方躲起來,不再拖累旁人。他也想過自己結束這一生,可背地裡拿起刀子,每每想要自裁,左手又抖了起來,卻是沒有下刀的勇氣。

薄揚則是茫然若迷,有時望著玄空的背影不禁思索:「究竟他還是不是原來那個人?我究竟喜歡他哪裡?過去他那自信的笑臉,變成今日的愁容。過去他勇猛果敢,今時卻是怯懦膽小。曾經在我眼裡,他就如一束光,一輪烈日,可現在,我看著他的背影,卻是恁的厭煩!」

薄揚不隻一次看見玄空偷偷拾起菜刀,初時她還頗為驚嚇,可又見玄空一次又一次顫抖地放下刀子,到現在,她已是習以為常。

這樣的故事天天在發生,玄空的身影不再如以往那樣高大,反而顯得十分可笑、可悲。可悲能換來憐憫,卻換不來情愛。曾經的山盟海誓,心中暗下的承諾「非她不娶、非他不嫁」,也逐漸成了可笑的謊言。

一天,玄空正自在躺在床上哼哼著一首曲子,看似悠閒,可誰又能感受到他心中的不甘與幽怨。

薄揚從外麵練劍回來,又瞥見玄空慵懶的身影,當真氣不打一處來。她沖進屋內,一把薅起玄空。玄空手無縛雞之力,險些倒在地上,驚道:「你…你做什麼?」

他二人早已放棄了從前的稱呼,對話之時僅用「你」字。薄揚道:「你要在這小屋中躺到什麼時候?出來!」

玄空心中一痛,暗想:「我也不願躺在這裡,可又有什麼辦法?」不由得惱火起來,大聲道:「我是個廢人,待在屋內屋外,又有什麼不同?」「廢人」兩字已經成了他的口頭禪,而恰恰是這兩字是薄揚最為痛恨的。

薄揚猛地搖頭,娥眉緊皺,臉上現出苦色,叱道:「休要再說廢人!」玄空氣上心頭,喊道:「廢人!廢人!廢人!我說我自己有何不可?你別管我!」

薄揚失望地看著他,那張臉是如此的陌生,又如此的熟悉,總之十分厭煩。

她挑劍對向玄空的咽喉,冷冷地道:「我說過,你若是再敢在我麵前提起廢人,我就殺了你,別以為我不敢!」

玄空淒然一笑,從半年前起,這樣的威脅他就聽過無數次,原來每聽入耳,心中又酸又痛,今時卻是麻木。他道:「你這話聽得我耳朵都長繭了,我在這也躺夠了,你就殺了我吧!」竟是毫不畏懼,這不是他有恃無恐,自信薄揚不敢殺他,卻是他希望能倒在薄揚的劍下,也好過活成現在這般模樣。

薄揚狠狠瞪著玄空,她不明白,為什麼曾經無比吸引人的麵孔,現在看來如此可恨。手中劍劍尖微動,轉瞬間又收了回去,輕輕說道:「你別再激我,我不想殺你,我怕對不起曾經的空哥!」兩人四目相對,所見對方眼中都是那樣的冷漠,再也無舊日的濃情。

玄空隨口問道:「那我是誰?」此言一出,竟把兩人都問住了。他二人都在思索那個問題:「若一個人的性子、武功都與過去不同,那他還是不是原來那人?」

半晌之後,玄空冷冷說道:「說到底,你喜歡的不過是我的武功,現在我沒有了,你走吧,回到你的劍閣,從此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我倆也不用再這樣糾纏下去了。」

過去一年之中,兩人每隔幾日便要大吵一架,可玄空從來不曾讓薄揚離開。今日當他說出劍閣兩字之時,終於觸碰到了薄揚最柔軟的神經。她哇的一聲哭了出來,隨即從懷中又掏出來那把玲瓏短劍,慘然說道:「空哥!我們不要再這樣了,讓我倆一起去了吧,也不必再受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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