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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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祝保才雖然渾身炸毛直拍桌,就是這眼睛亮得還是跟星星一樣。

張幼雙絲毫不意外,青春期的男孩子果然對這種話題有著令人難以想象的熱情。

「咳咳咳,」臉上略有點兒燒,慌忙擺出一副為人師表的嚴肅表情,張幼雙道,「我們繼續下一個話題。」

日頭轉斜。

今天的小葵花張幼雙課堂順利下課了。

下課的時候,祝保才砸吧著嘴,還頗有點兒戀戀不舍的意思。

這一天下來,由張幼雙幫忙猜題,畫範圍,畫重點。

祝保才抱著懷中寫得滿滿當當的筆記,由衷而生出一股滿足感。

活這麼大,他這還是第一回聽懂,不由一臉興奮:「嬸子你懂得真多!」

課程結束竟然還有點兒意猶未盡的感覺。

主要是張幼雙她講課接地氣啊,不像私塾的那個什麼章夫子,成天就是之乎者也不離其口,聽得祝保才腦袋都大了。

他本來還以為是自己笨呢,如今聽張幼雙一講。

祝保才立刻就驚了。

艾瑪,原來自己也能聽得懂。

原來科舉沒他想象中的那麼難啊,原來這些都是有章可循的,有規律的,隻要掌握了規律,從前他不懂的地方都迎刃而解了有沒有。

簡直是撥開雲霧見天光,豁然開朗。

天真無邪的黑皮小騷年頓時就盪漾了,驕傲了,學習的熱情一路猛漲。

晚上還點著蠟燭,趴在桌子上和張幼雙布置的作業死磕。

嬸子叫他把這些題按照明破、暗破、正破、反破等不同的破題方法都破上一遍。

何夏蘭悄麼聲地躲在壁腳根頭,一臉欣慰。

不容易啊,孩子大了,終於知道長進了。

何夏蘭是喜不自勝,又心疼,端著宵夜就進了屋,「先別寫了,來吃點兒東西,仔細眼睛。」

祝保才還在同這一道破題奮戰,聞言頭也沒抬道,「娘!你放這兒,我馬上!」

何夏蘭試探著問:「保兒你這今天學得怎麼樣啊?」

祝保才一臉興奮:「娘,我覺得照這麼下去,我能考進拔粹書院!」

何夏蘭登時也笑得合不攏了嘴。

好、好,這好啊。

「要我說,把你送到雙雙哪兒還真是送對了。」

「哼,那什麼章夫子,當初花那麼大價錢,也是咱們保兒爭氣,咱們大蘿卜用不著那糞澆。」

這章夫子就是祝保才當初在私塾的夫子。

祝保才寫完了,也覺得有點兒餓,端起碗一邊扒飯,一邊聽著何夏蘭說話。

「說起來,娘今兒還看見了那章夫子從趙家出來呢。」

趙家?

趙良?

祝保才愣了一下,嘴上還黏著飯米粒:「他去趙家乾嘛?」

「誰知道!哼!怕不是請那章夫子過去給她兒子補習的!」

何夏蘭這表情雖然故作不在意,但語氣還是出賣了她內心的真實想法。

祝保才慢慢停下了扒飯的動作,感覺到了一股油然而生的危機感。

對趙家!趙良也要考九皋來著。

九皋的名額就那麼幾個,一年不過招生百名,他倆誰能考中那可不一定呢。

何夏蘭說完登時就後悔了。

真是的,她和孩子說這些乾啥。

「你快點兒吃,這些事兒用不著你操心。

「你跟著雙雙好好學,雙雙的學問不比那所謂的章夫子強得多?」

聽到這個,祝保才果斷一抹嘴,飯也不吃了,將碗一推,「娘我不吃了,我這兒還有作業沒寫完呢。」

一扭身,爬了過去繼續埋頭死磕。

這學習的熱情令何夏蘭愣了好一會兒,不好再打擾他,悄悄地推開門走了出去。

走到水井邊,何夏蘭正準備洗碗,忽地耳朵一豎,敏銳地聽到巷子裡有動靜傳來,便躡手躡腳地端著碗走了過去。

隻看到不遠處幾個婦人正坐在門口,圍坐一團在嗑瓜子兒。

這些婦人將那瓜子皮兒吐了一地,或拍著手掌,或拍著大腿,笑了個東倒西歪。

「倒真有此事?」

「哈哈哈哈!我看這祝家的也是被他們家那個倒黴兒子逼得沒法子了。」

「竟找了個娼家來作教書先生!你說奇怪不奇怪。」

何夏蘭定睛一看,在這婦人中果然看到了曹氏那張狐狸臉。

她也不說話,隻抿著唇吃吃地笑,那妖妖嬈嬈的鵝蛋臉上有點兒泛紅,輕聲細語地說:「就少說兩句!這孩子都是討債的鬼!」

吐出了個瓜子皮,曹氏長嘆了口氣,「這當娘的又有哪個是容易的!我和家裡的那位這幾天為了請章夫子來家,低三下四的,哪裡不是說盡了好話,賠盡了笑臉!」

眾婦人又忙安慰道:「那也是你家良哥兒爭氣。

這章夫子我聽說等閒不去別人家教書呢。」

曹氏便笑道:「爭不爭氣不曉得,不過章夫子的確說喜歡我們家良哥兒,也不知道他這個皮猴是怎麼入的先生的眼。」

何夏蘭悄悄支著脖子聽著,隻覺吃了一個蹬心拳,氣得火冒三丈。

又來了。

又來這一套。

每次都擱這兒裝好人,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添油加醋,煽風點火。

這不知道倒還好,一聽何夏蘭險些氣了個七竅生煙。

她就知道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尤其是這杏子街就這麼大,街坊鄰裡之間,哪有什麼事能瞞過那些個不要臉的「順風耳」、「千裡眼」。

叫雙雙給保兒補習的事兒遲早會被人給捅出去。

她也冤枉啊。

她之前這不是答應了雙雙不把「三五先生」這事兒到處亂說麼?

再說了家有寶貨,誰不想藏著掖著,隻讓張幼雙教保兒一個。

一咬牙,何夏蘭捋起袖子,往前走了兩步,沖那邊兒狠狠地啐了一口,扯著嗓子大喊道:

「曹意兒!你這個在人跟前戳舌兒的小賤種!我打你嘴!」

這嗓門像個響雷似地炸開,眾婦人都嚇了一跳,哪裡想到何夏蘭突然出現,麵色都變了。

何夏蘭巍然不動,叉著月要,逮著曹氏就是一頓痛罵:「你個沒臉沒皮的小,慣會在人前嚼舌根的小蹄子!」

「哪天定將閻王爺剝了你的皮,拆了你這副賤骨頭!」

曹氏又慌又臊,一時說不出話來。

她這沒用的爹好歹也是個童生,她平日裡自詡是出自書香門第,有些小才,與這些俗婦不是同路人。

被何夏蘭在人前逮著了,劈頭蓋臉地一頓痛罵,登時鬧了個大紅臉。

奈何是自己理虧在先,隻好哀哀地叫:「嬸子!嬸子你誤會我了!」

何夏蘭愈加惱火,氣不到一處來:「放你娘的狗屁!」

「雙雙清白人家的姑娘叫你們這樣言語糟蹋的?

你自己這不清不楚的小蹄子,還張著嘴說人浪。」

……

「雙雙清白人家的姑娘叫你們這樣言語糟蹋的……」

隱約聽到了自己的名字,出來倒水的張幼雙不由一愣。

默默道:突然有種不祥的預感怎麼回事?

果然就看到了何夏蘭叉著月要,以一敵十,逮著曹氏破口大罵。

周圍忽地安靜了下來。

非但那幾個婦人不吱聲了,就連哀哀求饒的曹氏也不說話了。

何夏蘭察覺到不對,一回頭,就看到張幼雙安安靜靜地站在門口,那雙黑黝黝的大眼睛在燈火的映襯下,幽深得如一汪深潭。

看得何夏蘭陡然一驚:「你怎麼來了?」

下意識地皺眉道:「快快快!回去!別讓這些醃臢的話汙了你的耳朵。」

看到何夏蘭這關切的模樣,張幼雙有點兒哭笑不得。

幫著她帶孩子的是何夏蘭,私底下和自己小姐妹悄悄說她八卦的也是她,如今站出來幫她說話的也是何夏蘭。

張幼雙非但沒往後,反倒還往前一步,將手裡這一盆汙水就地一潑。

嘩啦!

這回張幼雙一點兒都沒客氣,全都潑在了這幾個婦人腳邊,曹氏的裙子上。

眾婦人叫了一聲,紛紛往後退去。

曹氏麵色青青白白,哀哀地看著,唇瓣直哆嗦,但對上張幼雙這似笑非笑的眼,又不敢說話了。

這張幼雙長得雖然嫩生了點兒,但怎麼、怎麼看著就讓人怎麼發怵呢,這和人吵架還偏偏帶著點兒笑。

張幼雙這才輕快地拍了拍手掌:「這不是出來倒水麼?」

轉身回屋。

臨進門,又意有所指地笑了笑。

「這要不是在我家門口,說不定潑得就是糞了。」

何夏蘭目瞪口呆。

被張幼雙這麼一打岔,她也歇了繼續罵的心思,扭過身啐了一口。

「早晚定將老天爺劈了你這個戳舌兒的小。」

巷子裡又安靜了下來。

這幾個婦人才驚魂未定地又聚攏了回來。

風中傳來些不滿的嘀咕聲。

「真是糊塗了,腦子拎不清的。」

「我看何夏蘭她這回花的錢可算是倒在狗裡去了!」

曹氏偷雞不成蝕把米,接連被罵了兩回,潑了兩回水,又是委屈,又是氣得腦門直抽抽。

眾人罵了幾回,聲音漸漸地矮了下來,被正主撞見了到底是自己這邊理虧在前,張幼雙這個反應,又她們隻覺得自討沒趣,沒一會兒就各自陸續散開了。

……

將盆往木架子上一放,張幼雙擦了擦手,又跑進了書房。

被曹氏這幾個人婦人一激,張幼雙內心的小宇宙再度爆發了!驢勁兒躥起了三丈高!

不就是不信她能教書,嘲笑何夏蘭找錯了人麼!

看來還是要好好備課!為了祝家也為了自己!不把祝保才塞進九皋書院打她們的臉!她就不姓張!

趁著這股勁頭,張幼雙一口氣忙活到了深夜。

梆子都響過好幾回了,她還是一副精神抖擻的模樣。

張衍被她折騰得也沒睡好,他今天下午心裡一直藏著個事兒。

既然睡不著了。

張衍想了想,翻身坐起。

「咚」一聲輕響。

一杯清茶放在了張幼雙手邊,張幼雙寫得正嗨,不用想也知道是張衍,忙說了聲謝謝。

然而張衍卻沒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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