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4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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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什麼才是合格的文章?

這個問題的答案可謂五花八門,毫無規定的標準,但教室裡,包括徐廉靜等人都忍不住下意識思索起來。

「自然是以意勝為佳,理蘊情深。」

有人思忖了半刻,答道。

「自然是有往古之風,筆力雄健,理精法老。」

「自然是發前人之未發之言,全理俱到,謀篇之最勝!」

在這一片交頭接耳地議論聲中,張幼雙翹起唇角,笑道:「你們說得都很對,但又不全對,在我看來,真正的合格的文章,是要使閱卷官一打開試卷,就能眼目一新,精神一振的!」

這一句話簡直又像是滾油入水。

立刻就有人皺了皺眉,站起身來想要反駁此番言論未免太過功利。

可這幾天相處下來,包括王希禮在內的,眾明道齋的少年們也漸漸扌莫清楚了張幼雙這個凶殘的脾性,知道她肯定是話裡有話,隻好努力憋了下去,等著看張幼雙又能發表出什麼驚天之語。

「要做到這一點,在我看來最重要的就是是命意、立局、造句。」

「什麼是命意,命意就是中心思想。

什麼是立局,立局就是布局謀篇;什麼是造句,造句就是遣詞造句,這也是閱卷官在閱卷的時候最看重的三個方麵。」

說到這兒,張幼雙深吸了一口氣,轉身在橫軸上寫了點兒什麼。

眾人齊齊看去,隻看到橫軸上齊齊寫了個八個,工工整整的大字。

「理、法、辭、氣」

「清、真、雅、正」

眾人相繼愣了一下。

理法辭氣他們大概明白這什麼意思,但這清、真、雅、正又是何用意。

丟了筆,張幼雙拍了拍手掌:「我這幾年看的卷子沒有上千也有幾百了,這是我這幾年來研究那些硃卷,所總結出來的規律。

所謂文章,不外乎就是這八個字。」

這八個字其實是後世學者所歸納出的清代八股文的衡文標準。

她研究那些大梁硃卷也是真的,通過研究那些硃卷,張幼雙發現,這條標準其實也適用於大梁。

不過,如今的大梁還沒有人能動地、自覺地意識到這一點,整合信息,總結出暗藏的規律。

清末劉熙載在《經義概》中曾經總結過八股文寫作的基本要求:「文不外乎理、法、辭、氣。

理取正而精,法取密而通,辭取雅而切,氣取清而厚。」

張幼雙清了清嗓子,敲了敲桌麵,冷然道:「考官閱卷,也基本從這四個方麵著手,有時重理,有時重法,有時辭,有時重氣。

四者皆備,那必定是一篇上乘的好文章。

但我不求你們四個方麵,麵麵俱到,隻要有一項能勝出別人,就已經非常了不起了。」

「我希望你們能先扌莫清楚自己擅長哪一方麵,揚長避短,發揮自己的核心優勢。」

核心優勢?

台下齊齊一愣,不知不覺間都安靜下來,認真傾聽,一步一步跟著張幼雙的步子節奏,開始思考自己究竟更擅長哪一方麵。

留了約莫半分鍾的思考時間,張幼雙又笑道:「所謂理,就是我前麵提過的立意。」

「要想做到理勝,最重要的一點就是先將朱文公的《四書》仔細玩熟,伊洛議論之大概,心裡都要個了解,那些個注疏都能信手拈來。」

「這是最基礎的。

在這之後,就要求你們學習旁人時文的時候,要多看看他人的立意,開闊眼界。

但是注意不要雷同。」

王希禮愣了一下,身子不自覺往前傾了傾,想要聽個清楚。

孟敬仲忍不住微微側目。

張幼雙的講課方式,簡直就是標新立異,獨樹一幟。

她心裡好像自有一個完整的、係統的體係,脈絡清晰。

講的東西,規律性很強。

能隨意扯出其中任意一個大點,任意一個小點,開始闡發。

其他夫子講課時多是想到什麼就講什麼,張幼雙所說的或許不及他們精深,就比他們更簡潔明了。

她就好像早早打好了腹稿,條條道道下來,不蔓不枝,不至於東一棒子,西一棒子。

跟隨者她,三言兩語間,如撥雲見霧一般,心裡登時就有了個大概。

他們平常看得東西多而雜,都是零碎的,不成體係的,這也是第一次對八股文有了如此簡明清晰的把握!

有了這把握之後,對照自己本身的情況,就能清楚地了解自己擅長哪裡,又在哪裡有所欠缺,該攻克哪一處,補足哪一處。

就連李鄲,也由本來那副不情不願的模樣,變成了現在這不自覺側耳傾聽的模樣。

張幼雙的教學方法,有別於他們接觸過的任意一種教學方法。

將眾人的反應盡收眼底,張幼雙並不多驚訝。

這就是構建學習體係和學習係統的重要性了。

想到這兒,張幼雙轉過身,將橫軸空白處又提筆畫了幾條線,連接在一起。

這些線就像是一棵樹的主乾與枝椏,由淺到深,由窄及廣,又好似層層點亮的星燭,一經連接,王希禮等人驚訝地發現,他們腦中思路好像更清晰了。

「你們可以把我上麵寫的板書抄下來。」

張幼雙簡單介紹道。

王希禮不自覺蹙起了眉,想了一會兒,提筆開始抄錄。

李鄲忍不住扭頭看了一眼左右,這個時候齋堂內所有人都在奮筆疾書,根本沒有人有閒心去留意他這邊兒的動靜。

饒是如此,他還是偷偷漲紅了臉,悄悄地抓起筆,一邊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一邊開始跟著記筆記。

張幼雙見狀,又簡單地點了下記筆記的重要性,幾種記筆記的方法,末了,補充了一句,「要是沒明白的,下了課可以向張衍和祝保才借筆記看。」

這也是她一早就教給了保兒和貓貓了。

祝保才愣了一下,不由昂首挺月匈,一副快來問我的表情。

張衍神情有點兒怔忪,閉上眼,在心裡反復默念,告知自己,娘既已成了書院的夫子,便不再是獨屬他一人的了。

他不能如此狹隘幼稚,抱著想要獨占娘親一人的念頭。

點到即止,張幼雙很快又將講課內容繞了回來。

這種學習方法、學習工具,她大可以回頭另開一堂課好好講個清楚。

「所謂辭,就是遣詞造句,文章的表達。

這裡記個重點。

「大約文章,既不可帶注疏氣,也不可帶詞賦氣。

帶注疏氣,不過是失之於少文采,帶詞賦氣,便有礙於聖賢口氣。

所以最重要的就是,不能帶詞賦氣。」

「欲理之明,必溯源六經而切究乎宋、元諸儒之說;欲辭之當,必貼合題義而取於三代、兩漢之書;欲氣之昌,必以義理灑濯其心,而沉潛反覆於周秦盛漢唐宋大家之古文……」

……

到了下課時分,明道齋依然不見有人出來。

敬義齋等幾個齋的學生,好奇地踱步到門前,隻看到講台上站著個小個子的女郎,此時此刻正在侃侃而談。

下麵奮筆疾書。

咽了口口水潤了潤喉嚨,張幼雙其實不想拖堂來著,卻被王希禮他們一個接一個的問題所牽絆住了腳步。

不過在這一點上,她倒是低估了這些天之驕子們的學習熱情,眾人倒是沒有什麼被拖堂的不悅,比你優秀的人都比你努力,果然誠不我欺啊。

那廂,沈溪越剛從隔壁敬義齋裡走出來,就在明道齋門前停住了腳步,側耳去聽裡麵張幼雙講課。

有不少學生隻是好奇,這才駐足停下來聽了半刻,沒想到,這才停了半刻,就拔不動腳步了。

越聽,其他齋的學生們都從彼此的眼裡看到了驚訝之色。

一開始倒還是那稀稀疏疏的幾個人,但後來人越來越多,從最初的湊熱鬧,到如今的認真聆聽。

不知不覺間,明道齋門前門後竟然自發地圍了不少學生,裡三層,外三層地將明道齋團團包圍了,個個神情認真,偏頭側耳,望向了講台的方向,目不轉睛,移不開視線,沈溪越聽得也有些出了神。

直到——講台上的張幼雙忽然中止了今天的授課。

「好了,今天就講到這裡,」拍了拍手掌,張幼雙清咳了兩聲,鬆了口氣,「餘下的內容,我明天再講。」

這、這就沒了?

王希禮、李鄲等在場眾人猛然回過神來。

這感覺就像做了一場持續了很久的夢,如今驟然回歸現實,還有點兒恍惚和不舍。

沈溪越清醒過來後,先是不舍,旋即身為敬義齋的齋長,又感到一陣鮮明的危機感。

老實說,張幼雙被安排給明道齋的時候,他們這些其他齋的學生其實是抱著看熱鬧的心態的。

而如今——

沈溪越張張嘴,神情一時間格外復雜。

非止這些學生們,就連徐廉靜也是一樣的。

定了定心神,徐廉靜合上筆記,麵子上不動聲色,心裡已然為之動容。

這張娘子才來書院不過短短幾天,卻總能帶給他們出乎意料的驚喜吶。

明道齋的學生們此時此刻的心情也是十分感慨的。

他們平日裡上的課多了,但從未像今天這般感到如此的……充實?

目睹著張幼雙轉身離去的背影,李鄲張張嘴,又閉上了嘴,神色難看,不知道在和誰生悶氣。

就在這時,張衍忽地遞給了祝保才一個紙團。

祝保才:?

張衍臉上難得露出了點兒尷尬之色,扯著唇角苦笑了一下,示意李鄲的方向。

祝保才撓撓頭,不明所以地轉身遞給了孟敬仲。

孟敬仲有些好笑,轉身又遞給了王希禮。

王希禮眼皮一跳,似乎不樂意乾這麼幼稚的事兒。

但身為明道齋的副齋長,幫助同學是舉手之勞。

於是乎,忍了又忍,反手砸給了李鄲。

李鄲怔了一下,麵色古怪地展開一看。

這竟然是一封道歉信!

張衍懇切地對自己前幾天的所作所為表示了歉意。

李鄲臉色如受驚般差點兒一躍而起,匆忙將紙團攥在手裡,臉上溫度卻不知不覺往上一路躥升

……張衍你是不是指定有什麼毛病?

不過……

將紙團飛快塞進了抽屜裡,李鄲凝望著窗外,神情幾乎凝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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