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1 / 2)
省二院的病房裡。
「廖淵已經到樓下了,我現在就去接他。你好好收拾一下,別給我丟……」
此刻的溫卿安安靜靜坐在病床上,認認真真聽著溫父講話,那低眉順眼的樣子,再配合那一身病號服,溫父立馬回過神,把「丟人」兩個字咽回了嗓子裡。
溫卿是他親兒子,小時候因為意外抱錯,一直讓他流落在外,後來十七歲才被找到認回了家門。
本來溫少華心懷愧疚,想要極力彌補這個失散多年的兒子,可真的將人養在了身邊,他就再沒渡過一天省心的日子。
不學無術,惹是生非,丟在外麵十七年,自力更生沒學會,反而沾染了一身的毛病惡習。除了心氣高,脾氣大,沒有一點像他們溫家人,簡直讓他失望至極。
可說來也真是,就是這樣處處不懂事的兒子,自打前些天磕破了頭,導致失憶之後,就忽然轉了性子,乖順的讓他十分不適應。
溫父望著病床上那張略顯蒼白的小臉,心情頓感復雜,兒子是他親生的,他哪能不心疼。可廖家能和他們聯姻,已經算是高攀了,為了利益考慮,溫卿這次失憶倒也好,總不至於再和家裡唱反調,說什麼拒絕聯姻的胡話。
溫父皺著眉,「算了,你自己好好呆著吧。」
隨著病房的門被合上,溫卿臉上那點乖巧便轉瞬不見,他哪能不知道老爺子想說什麼,「丟人現眼」這四個字,他上輩子不知道聽了多少遍,聽的耳朵都磨出了繭子。
可眼下沒有腹誹的時間,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溫卿立馬跳下床,趴在病房的窗戶朝下望。
他第一眼便從人群中找到了廖淵,溫卿深吸一口氣,心跳有些厲害,努力探頭想要看的更清楚些。
雖然距離有些遠,看不清那人的眉眼與表情,但隻需要一個大概輪廓,他就能知道,這的確是二十二歲的廖淵。
溫卿盯著遠處的小黑點發呆,就在幾天前,他像是做夢一樣重回了十九歲,而眼前這樣意氣風發的廖淵,他已經忘了有多久沒再見過。
自從上輩子他被人害進了監獄,才知道那所謂的血緣關係比紙還薄,他的家人都認定他是十惡不赦的殺人犯,也認定了他永遠比不上家裡那個假少爺,他蒙冤入獄,都沒有任何親人來看過。
唯有被他拒絕過的聯姻對象廖淵,帶著渾身的煙味,滿臉的胡茬,每月一次過來看他。隔著那堵玻璃牆,握著電話,一遍遍講著他信他。
溫卿垂下眼眸,他也是後來聽人提起,在自己剛出事那會兒,廖淵甚至不惜踩著尊嚴,去求溫家饒他。
什麼所謂的親人,這輩子重生,他隻想讓那假少爺也和他一樣,落得個眾叛親離的下場。
他的失憶是裝的,畢竟自己重生回來後,已經到了讓父母失望的地步,唯有這步險棋才能洗白自己。可他誰都能騙,唯獨不忍心去騙廖淵,因為這人實在對他太好了。
溫卿盯著樓下的小黑點慢慢消失,這才後知後覺反應過勁,廖淵已經進樓了,而他自己臉還沒洗,屋子也沒收拾。
省醫院的人最多,一時半會兒應該還上不來,兩三分鍾的時間,打理一下自己才最關鍵。
自己失憶是假,可狠心撞破頭是真,此刻他腦袋上粘著膠布,渾身又酸又疼,齜牙咧嘴才費力洗完了臉。
雖說是場苦肉計,但能換那假少爺不得安生,這波便不虧。
溫卿瞧著鏡子裡的自己,雖說膠布礙眼,可他如今隻有十九歲,再怎樣折騰,也都是滿臉的膠原蛋白,比起上輩子那副清瘦要命的身體,眼下這樣,應該也不會被嫌棄。
他沖著鏡子笑了下,模樣乖乖的,還確實挺像那麼一回事。
弄虛作假誰不會,過去他隻是不屑而已,如今重活一次,才發現有些話老爺子說的很對,他的確脾氣爆性格差,要是能早早學會低頭服軟,上輩子也不至於淪落至此。
病房隔音效果不好,他呆在屋內的洗手間,都能聽見走廊的談話聲。
「雖然他現在失憶了,但是醫生說,好好照顧還是有恢復的可能性。」
「就是時間或許說不準,也都怪我沒照顧好他,誒,誰能想到會發生那樣的事……」
這是溫少華的聲音,溫卿一個激靈,立馬收回心緒,墊著腳竄回了病房裡。
昨天送來的行李箱就放在陪護床上,各種衣服亂七八糟的滾成一團,他還沒來的及收拾。
聽見外麵越來越近的腳步聲,溫卿皺了下眉,沒空收拾了,人都已經到了。
可就當他要躺回床上的那一刻,卻眼尖的望見了一塊紅色布料。
溫卿瞳孔一縮。
這是……操!
溫卿瞬間漲紅了臉,他趕緊上前將其拽了過來,果不其然,此時手裡拎著的,竟是從前買來的紅色麋鹿三件套。
當時買這身衣服,是因為學校辦了場聖誕節的聯歡會,衣服都要自己準備。而他當時懶得選,就在網上隨便拍了一件,可拿到手後才發現,這店鋪不是什麼正經店鋪,麋鹿更不是什麼正經麋鹿!
後來這見不得光的破玩意便被他塞進了行李箱裡,一次都沒有穿過,就差沒有直接銷毀。
如今自己是住了院,也不知道是誰幫他收拾的行李,怎麼連這件也帶來了?!
他正琢磨著,卻忽然聽見門鎖下壓的聲音。
溫卿顧不得其他,「咻」的一下鑽回病床,而那不正經的麋鹿,像是塊燙手山芋,被他一並塞進了被子裡。
「溫卿,怎麼又躺下了?哪裡不舒服?我叫護士過來給你看看?」溫少華難得展現自己的父愛,其中一半原因是看在溫卿摔破了頭,失去了記憶,而那另一半的原因,自然是他身邊還站著廖淵。
溫卿背著身子躺在床上,在別人看不見的角度,輕擰了下眉。
他不是不想和廖淵見麵,而是他現在……有點繃不住情緒。
「是不是睡著了?」這是廖淵的聲音。
溫卿聽見這聲音,頓時有些鼻酸,想著上輩子,連聽到這人說話都是一種奢侈。
溫卿穿著寬大的病號服,緩緩直起了身子,藍白相間的布料,襯得他皮膚更加白皙,隻是白的有些缺少血色,仿佛是個易碎的瓷器:「沒事的,就是剛才有些頭疼,所以躺著休息了會兒。」
廖淵:「不舒服就再躺一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