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45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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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邊是微微的蟹殼青,榻上的人醒了。齊琰睜眼看著頭頂的承塵,回想昨夜他燒糊塗的傻樣子。

麵對虞枝枝,他整個人像是糊塗成了漿糊,黏糊糊流一地。

齊琰皺了眉,又笑了一下。

他側頭看了一眼熟睡的虞枝枝,他翻身起來,動作輕手輕腳,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

他穿上皂靴,取走劍架上的青鋒劍,走出了寢殿。

空氣還帶著微微的寒意,他站在院中舞劍。

趙吉利端著藥湯候在一邊,等齊琰收劍後,他托著漆盤走到齊琰身邊,齊琰掃了一眼黢黑的湯藥,搖了頭:「將藥換了。」

趙吉利震驚之餘麵露喜色:「殿下決定徹底除去體內七寒散的淤毒?」

齊琰點頭。

趙吉利得到齊琰肯定的回答,更加欣喜,他忍不住說道:「終於有勸得動殿下的人了。」

齊琰怔怔,看著趙吉利躬身退下,他忽然問道:「你說的人是虞氏嗎?」

趙吉利笑了:「殿下,還能有誰?」他開始喋喋不休起來,「虞娘子在殿下身邊也有些日子了,又合殿下心意,殿下何不抬舉抬舉她,請封個夫人,能和殿下長長久久的,多好……」

趙吉利說著說著停了下來,他看到廊下走來一個青黑的人影,等人走近了,他才恭敬叫了一聲:「周常侍。」

是周節來了。

周節攏著袖子對齊琰佝僂著身子,是個略帶卑微的姿態,但他神色從容,一點都看不出低人一等的樣子。

他是宮中僅次於董泰的權勢赫赫的周常侍。

周節雙手將一封信遞給齊琰:「殿下,範華給虞娘子的信。」

齊琰擰了眉心,將那封信拆開。

周節看齊琰眉心越擰越緊,攏著手說道:「依老夫看,範華操之過急了。」

範華想要虞枝枝盡快出宮來完成他們的計劃。

周節問道:「殿下對虞娘子是如何打算的?」

困住、送走,或是殺掉?

齊琰很清楚這三個選擇。

其實……還有另一個選擇,幫她。

這想法驀地跳進齊琰的腦中,齊琰一怔,覺得荒謬極了。

齊琰緩慢將信紙折好,收進袖中,他轉頭問趙吉利:「宅子準備如何?」

趙吉利一愣,而後說道:「已經收拾好了。」

齊琰點頭:「好。」

齊琰轉身,大步走進內殿,門窗大開,吹得他單薄的寢衣翻飛,他站在玉刻山色屏風前,看沉睡的虞枝枝。

他整個似被嵌進屏風之中,刻在幽暗山穀之中。

榻上人動了,虞枝枝伸出手,伸了一個懶月要,她轉過頭看見了齊琰,於是她眨了一下眼。

齊琰走上前一步,扌莫著虞枝枝的臉,垂著眼睛說話:「今天就出宮。」

虞枝枝半邊神思還在夢裡,聽了齊琰這話頓時清醒了個徹底:「今天?」

齊琰沒有再說話,殿內陷入沉默。

窗外,趙吉利的聲音響起,似乎是在和人交談,對方卻不是周節。

過了片刻,趙吉利走了進來,他先是看了一眼站在屏風邊上不動的齊琰,再看了一眼靠在榻上的虞枝枝,氣氛有些奇怪,趙吉利裝作不知,說道:「恭喜虞娘子,你繡的《四十二章經》被張貴妃獻給太後娘娘,太後娘娘很喜歡,問了是誰做的,特意派來了宮裡的嬤嬤,來賞娘子東西。」

趙吉利見虞枝枝聽了他的話有些愣神,再度催促道:「虞娘子,快出去謝太後娘娘的賞吶。」

虞枝枝這才回過神來,恍若不經意瞟了齊琰一眼,說道:「哦、好,我這就去。」

虞枝枝穿戴好走出門去,看見有一圓臉的嬤嬤站在那裡,她忙跪謝太後賞賜。

嬤嬤將賞賜的一串開過光的七寶串珠用紅綢蓋著交給虞枝枝,扶起她,說道:「太後娘娘說,『這孩子有佛緣,哀家去白馬寺燒香的時候,也將她帶上。』娘子,後日你就過來,隨太後娘娘一同去白馬寺。」

虞枝枝猜測,太後要她隨行,大約是張貴妃進了言,她垂下眼,掩住了神色,沉穩道:「是。」

虞枝枝送嬤嬤走後慢慢轉身,不期然看見廊下抱臂站著的齊琰,將她嚇了一大跳。

齊琰說道:「去白馬寺?」

虞枝枝努力讓自己表現出正常的疑惑:「是啊。」

齊琰擰了眉心,因為才擬定的計劃被打亂而有些微的不快。

隔天下了雨,齊琰站在屋簷下看趙吉利引著匠役來見他,匠役一腳深一腳淺地從雨地裡走過,在避雨處放下擔子,裡麵都是用來栽種的梨樹苗。

趙吉利特意過來討個好,他小步跑來,時刻注意著腳步,沒讓腳底的泥點子濺到齊琰跟前,他說:「這是為外宅挑選的樹苗,請殿下過目。」

齊琰哪懂這個,他隨意一瞥,說道:「活的就行。」

趙吉利說:「都是活的,還是最好的樹苗子,這一顆的根長得好……」

趙吉利在不斷的說話,但齊琰的心思已經飄遠了。

他看著擔子裡有一片雪一樣的梨花,浸著春雨。

昨夜虞枝枝不在他身邊。

廊下,玄衣少年腳步匆匆趕過來,他走到齊琰身側,聲音急促地講話。

趙吉利倏然變色,他手中的梨樹苗掉在了地上,掉在水坑裡,濺起泥點,洇進齊琰雪青的衣擺。

齊琰遲緩地轉過臉,他整個人似乎在大霧裡,看不清也聽不清,他木訥問道:「什麼?」

蒼青重復道:「虞氏的馬車墜落山崖。」

洛京郊外下著暴雨,白馬寺所在的山腳,趙吉利費力撐著一把竹骨傘,他微微仰頭,在雨幕裡,他看不真切齊琰的表情。

齊琰站得筆直,同他平日的懶散截然不同,趙吉利想,殿下也許很傷心。

但齊琰始終站著,似乎在冷眼旁觀這具馬車殘骸,這殘骸被兵卒們翻過來時,他眉毛也沒有挑一下。

趙吉利又想,殿下實在冷心冷情。

趙吉利心情沉重,他伸著脖子去看那輛破損的馬車,眼睛試探著在窟窿裡搜尋。

耳旁傳來冷冷的一道聲音:「人不在。」

趙吉利一怔,他沒有反應過來,就看見齊琰大步走出了傘外,滂沱的雨點打在他的發上,肩上,他不為所動,他一腳踢開馬車,本就摔得稀爛的馬車裂成了兩半,圍著馬車的兵卒們嚇了一跳,四下散開。

齊琰冷笑道:「人不在。」

趙吉利感到一股冷意浮上心頭,車毀人不在,他沒有想清楚為什麼心口發冷,就聽見齊琰惡狠狠地說道:「虞氏負我!」

趙吉利抬頭去看齊琰,隻看見齊琰臉上一片冷凝。

齊琰寒聲吩咐蒼青:「追查蹤跡,背叛的人隻能去死。」

蒼青點頭,趙吉利手心汗津津,他卻不敢去扯住蒼青。

山腳有人小跑過來,那人穿著官袍,銅印黑綬,趙吉利認出來,那人是洛京縣令。

齊琰眯著眼看他走近,蒼青也暫時停住腳步。

洛京令一路小跑,後麵的仆從傘都打不及,他來到齊琰身邊,對齊琰行禮道:「趙王殿下,」洛京令順著齊琰的視線望向殘損的馬車,他麵上帶著惋惜之色,「今日一場大雨,雨濕路滑,又恰逢馬車行到險陡之處,可惜了,這女郎這樣年輕……」

趙吉利心中一慌:「女郎?有人在馬車裡?她現在在哪裡?」

洛京令不明白趙王身邊的宦官為什麼這般激動,他怔了片刻,說道:「如今被收到義莊。」

義莊……

存放棺槨的地方。

趙吉利被嚇到一動不動,他被撞了一下,手上的竹骨傘頓時落入泥地。

趙吉利怔愣抬頭,看見齊琰似乎被他撞得一趔趄。齊琰一腳踏入泥坑裡,而後乾脆利落地拔/出來,他沒有回頭,脊背挺得筆直。

齊琰握著韁繩冷聲吩咐洛京令:「帶路。」

洛京令沒有反應過來,趙吉利忙道:「義莊,快帶我們過去!」

洛京令帶著齊琰等人駕馬離開山腳,行了幾裡路,洛京令翻身下馬,他拴好馬,指著不遠處說道:「趙王殿下,那就是義莊。」

齊琰擰眉看著義莊上空縷縷黑煙,問道:「那是什麼?」

洛京令和趙吉利抬頭去看,沒等他們二人看仔細,齊琰就大步往前走。

洛京令終於看清楚了濃煙,他驚訝道:「走水了?」

他和趙吉利對視一眼,跑著跟上了齊琰。

義莊掌事不知齊琰等人的來歷,他嘆著氣對齊琰說道:「上午來了一具屍首,恰好是新夥計去接的,他害怕,偷偷去停屍房裡燒紙,走的時候火沒滅乾淨,發現的時候,已經燒了大半間屋子,幸好老天下了一場雨……」

掌事說完了才問道:「你們要找的人是什麼時候送來的。」

齊琰抿唇沒有說話,趙吉利說道:「今天,白馬寺山下。」

掌事一怔,沒有再喋喋不休,他將齊琰等人引到一間燒毀的房屋前,說道:「就在裡麵。」

眼前一片焦黑,齊琰感到喉嚨有點發癢,他用袖子掩唇咳嗽了一聲,趙吉利一瞥,看到青色錦緞上洇出殷紅的汙漬,他驚駭道:「殿下!」

齊琰後知後覺抬起袖子看了一眼,他蒼白手腕上碧綠佛珠被血漬染成奇詭的黯色,他放下手,擰眉深思片刻,說道:「應該是因為改了藥方,身體尚未適應。」

他對自己的推測感到信服,沒有過多在意咳出的血,他走上前去,想要看清那焦黑的屍首。義莊掌事躊躇片刻,走出了屋門,很快他走了進來,舉著一個托盤,走到齊琰跟前。

掌事說:「逝者現在這樣子,想必自己也不願被人打擾……這位郎君,這些都是逝者的遺物,收下這些遺物,請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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