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平平無奇青陽鎮(下)(1 / 2)
申時末,天色昏沉。
許平安很是滿意的提著鐵爐回到了小院,手中鐵爐遠比自己構圖來的精巧,外觀錚亮,厚薄均勻,細微之處可見千錘百煉。
「咕,咕,咕……」
推開院門,自家師傅正追得小翠滿院亂飛,臉上沾滿灰層,幾根稻草還斜插在發間,餓得眼中直冒著綠光。
「咳咳……」
「乖徒兒,回來了?」
胡癲子聽見推門聲後輕咳了兩聲,擦了擦臉上的灰塵後,神色如常的看向許平安開口道。
「回來了!」
「可曾受傷?」
「不曾。」
「不錯,為師這般年紀也是如此。」
胡癲子扯下發間插著的稻草淡淡道。
「咕,咕……」
話音未落,胡癲子的肚子確是不合時宜的叫了起來,突聞此聲樹杈上站著的小翠嚇得瑟瑟發抖,連帶著望向許平安的眼中都帶著些許人性化的幽怨。
「嗯?」
「嗯!」
許平安聽著自家師傅腹中的輕響,神色有些慚愧,自己倒是忘了師傅還餓著肚子,若是在回來得晚些,恐怕已經自己來之前已經陪了師傅多年的母雞小翠就要遭遇不測了。
「師傅且在涼亭中歇歇。」
「徒兒現在就去準備食材,想來那惡蛟的肉用來涮火鍋,味道還要勝過羊肉幾分。」
「蛟肉?」
「咳咳,為師倒也不餓,隻是怕這蛟肉有毒,待會定得先行替你嘗嘗。」胡癲子擦乾淨嘴角的哈喇子後高呼道,隨後便哼著小曲悠哉悠哉的走向涼亭。
「師傅,有心了!」
許平安輕念一聲後安撫了一會小翠,便小跑去菜園割菜去了,畢竟師傅的早飯還指著小翠下蛋補充營養。
小半個時辰後,
許平安端著裝滿木碳的鐵爐往涼亭走去,身後還背著一簍洗淨的綠菜,行走間上水滴搖晃格外喜人,月要間葫蘆掛著的則是自家師傅心心念念南春燒。
「師傅,這位是?」
走進涼亭,
不知何時自家師傅身旁坐上了一個頭戴鬥笠,滿麵風塵,看上去好生落魄的劍客。
「胡伯是我家師傅的至交好友,這趟遊歷至此,自當拜訪,許兄弟既然是胡伯的徒弟,不以年歲相稱,喚我李十二便是,隻是恰好撞上吃食,還得勞煩許兄弟了。」
那落魄劍客抬了抬鬥笠走到許平安身前輕笑道,可目光卻一直沒有移開過他月要間的酒葫蘆。
「原來是李兄!」
「久仰大名!」
許平安拱了拱手後放下鐵爐,背簍,脫去衣物後很是自然的看向李十二邁步走去。
「這是?」
「許小兄弟,使不得!」
那落魄劍客看清許平安的動作後罕見的有些慌亂,年少便仗劍去國,辭親遠遊,踏遍三川五湖四海,故交好友遍及天下,本就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自己也算見過諸多豪放的友人。
早年間便有個姓汪的對自己極為推崇,寫信將自己騙過去後,陪吃,陪喝,陪玩,談天說地,也可也遠遠沒有眼前這剛認識的小兄弟來得這般直白。
「撲通……」
那落魄劍客話音未落,隻聽得撲通一聲許平安便一躍跳入了水中,往那涼亭下鑽去,冒了幾個水泡後便不見了蹤影。
「我這徒兒,時常瘋言瘋語。」
「每逢生人,開口便是久仰大名。」
「賢侄倒也不必當真。」胡癲子神色怪異的瞥了那落魄劍客一眼打趣道,後者訕訕地坐回了原位。
「這許小兄弟還真是個妙人!」
李十二看著平靜的水麵大笑道,也不知是指涼亭底下潛藏的半截蛟龍屍身,還是說方才的誤會。
十幾息後,
許平安手中提著一大塊黑蛟肉從水中躍出,這是蛟龍的背脊肉,自己特意取了其中最為嬌嫩的一塊,給自家師傅和這位遠道而來的友人打打牙祭。
至於李十二這個稱謂,許平安前世倒是頗為熟悉,便是說陰魂不散也不足為過,要是沒有他,自己小時候得少死多少腦細胞啊?
眼下卻也沒有多想,
畢竟天底下姓李的人多了去了,按照李唐這邊的風俗,親近之人多按家中輩分相稱,尋常人家也就罷了,若是遇上大門大戶,在算上旁支不曉得天底下有多少個李姓的人喚作十二。
何況,
記憶中那人,
不應該是個虎背熊月要的七尺大漢嗎?
畢竟年少時便遊遊山玩水,賞花賞月,烹羊宰牛,動輒還要宰幾個山賊助助酒興,在這方世界遊歷還免不得遇見個山魈鬼魅,狐狸精,沒個好身體怎麼撐得住?
而眼前這劍客,
看上去頗為清瘦,雖然不修邊幅,可觀這麵容和氣質,雖然趕自己差了些許,但想來年輕的時候也是個極其清俊的少年郎,和想象中那人不能說一模一樣吧,簡直是毫不相乾。
「師傅,蛟肉切好了,等到水沸起來就可以下鍋涮肉了。」許平安將切得薄如蟬翼的蛟肉放在鐵爐邊上叮囑道。
「乖徒兒,再去賒一壺酒來可好?」
「師傅理應給這賢侄好好接風洗塵才是,可吃肉沒酒,食之無味。」胡癲子看著桌上的蛟肉搓了搓手道。
「倒是徒兒考慮不周了!」
「師傅,十二兄,你們且先吃著。」
許平安點了點頭便轉身往小鎮走去,畢竟記憶中劍客都是好酒之人,這幾兩酒怕是還不夠人家一碗喝的,若是招待不周,墮了師傅的麵子反倒不美了。
「多年不見,你這混小子混得忒落魄了些,出門在外便是酒也不帶,也好意思自稱酒中仙人?」
胡癲子看著許平安走遠後,撿起地上的酒葫蘆,拔開酒塞深吸了一口酒香,倒也沒喝,而是徑直拋給倚靠在亭邊的眼巴巴饞了許久的李十二。
「那年離京,千金馬,五花裘,呼兒將出換美酒的狷狂何在?」胡癲子起身故作豪放狀看向李十二打趣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