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81（1 / 2）
第八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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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嫣嚇了一跳,猛地轉頭愕然望向薑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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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可不在他們的計劃之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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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上亦是有些意外地向後退了半步。更別說在場其他人，無人不驚薑崢膽敢聖前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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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薩圖雅淒厲地高喊了一聲，直撲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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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崢握劍的手略轉,讓劍刃在薩其拉的月匈腔內切割著他的心髒。又在薩圖雅趕過來的前一剎,迅速收了劍。鮮血噴濺,濺髒了他整潔乾淨的衣衫，也濺起幾許在他的麵無表情的麵頰，紅得刺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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薩其拉的月匈口鮮血如注汩汩湧出，再無止血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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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崢盯著薩其拉倒下去的身影,確保無活命可能，他鬆了手，長劍落在磚石地麵,輕彈了兩下發出幾道脆響。劍刃上的鮮血滴落，沿著磚石上的紋路慢慢流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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薩圖拉哭著抱住薩其拉，用手使勁兒去捂哥哥心口的血窟窿，可是汩汩鮮血拚命往外冒染透了她的手,怎麼也止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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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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薩其拉瞪圓了眼睛,張著嘴卻是一個音發不出來。疼痛讓他痙攣，大胡子抖動了片刻,脖子一歪,倒在薩圖雅的懷中,當場斃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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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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薩圖雅憤恨地轉過頭指向薑崢：「我要殺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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麵對薩圖雅的嚎哭和旁人的震驚,薑崢始終神色從容，他朝聖上跪拜主動請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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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賜良緣,無尚公主的謙卑，其為罪一。縱容手下於京中欺搶百姓,其為罪二。酒後失態驚擾郡主，其為罪三。麵聖不尊口出狂言，其為罪四。」薑崢微頓，「臣妻被驚，怒火難壓，鬥膽替聖上誅殺此賊。還請聖上降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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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嫣心口怦怦跳得很快。她盯著薑崢聽他說完這些話，立刻從聖上身邊離開，走向薑崢，於薑崢身側一同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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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荔站在人群裡，緊張地盯著俞嫣和薑崢。出宮前皇祖母對她說的話教會了她不能沖動。她攥緊手中的帕子，隻能暫且等待。可若父皇當真降罪，就算她沒有本事求情，也要求一個同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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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安靜，唯有枝頭的知了拉長了音鳴叫著。當枝頭的知了也啞了聲，這份安靜越發沉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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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們忍不住偷偷去看帝王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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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上穿著午休時的常服，沒有多少帝王威壓，倒是更像一位尋常的老人家。至於他的神色，不見怒亦不見其他，令人猜不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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薩圖雅將懷裡沒了聲息的哥哥交給溫塔勇士，她憤憤站起身，怒言：「我們兄妹二人心懷誠意為長誼千裡迢迢來拜壽。沒想到哥哥命喪今日！這就是你們中原人的誠意？還是你們這群中原人非要兵戎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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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後的陽光穿過枝杈，有些刺眼。俞嫣也不確定是不是看錯了，竟然看見舅舅唇角盤起了一絲若有似無的淺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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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人未答薩圖雅的話，而是轉頭詢問身邊的朝臣：「縱容手下於京中欺搶百姓是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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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啟稟陛下！」臣子立刻一件件一樁樁說出這段時日溫塔人在京中的為非作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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薩圖雅越聽越不對勁。中原的官員為什麼將他們這行人做過的大小事情記錄得這樣清楚？甚至連她的隨從說過什麼話都被一五一十當眾復述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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薩圖雅看著一個個麵容和善的中原人，卻莫名覺得脊背生寒。這種感覺就像她小時候誤入叢林被野獸盯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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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何不早稟！」一直仁善的帝王忽然動了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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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王怒，所有人立刻烏壓壓跪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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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上掃過這些溫塔人，沉聲：「自溫塔一族歸順，念其習俗與中原大不相同，允其自治。竟使其日益驕縱，猖狂自大無法無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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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塔謀士已看出今日這一遭早已入了中原皇帝的局，跪地請罪。可薩圖雅被兄長當眾遭殺的場景刺激，眼淚不止，仇恨交加，哪裡還聽得進去中原皇帝虛偽的指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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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今日起，溫塔改為州，不日命官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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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可能！」薩圖雅打斷皇帝的話。她憤恨地往前邁出一步，怒言：「今日弒兄之仇不可忘！就算你們殺了我，我二哥三哥也會為我們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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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人並不怒，甚至眼底帶著點笑。他點頭，道：「兵戎相見非朕所願。你可回家與兄長相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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薩圖雅揮手帶著溫塔人離去，園中侍衛相攔等聖上下令，聖人擺了擺手，讓他們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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薩圖雅回頭，再目光復雜地望了薑崢一眼，咬牙回頭，大步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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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人這才將目光落在跪在身前的薑崢，沉聲道：「其罪雖誅，卻不是你殺人的理由。即日起革去所有職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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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崢道：「臣謝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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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人微頓，亦覺得罰得太輕了些，再道：「再罰你薑家負責領兵鎮壓溫塔餘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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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崢還未答話，遠處的薑遠忽然起身，大聲道：「臣必不辱軍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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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早就看那些囂張的蠻夷人不順眼，起兵的折子不知道遞了多少回，每次都被主和的聲音壓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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跪地的朝臣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進行了短暫的眼神交流。薑遠統領軍中絕大數兵馬。若真的打起來，本來就該是薑遠領兵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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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嫣輕輕鬆了口氣，下意識地轉眸望向身側的薑崢。見他垂著眼，臉上神色淡淡，沒有什麼表情。倒是他皓白的臉頰上濺的那幾滴血，看著很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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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人午休沒睡好就被吵醒，如今又在日頭下站了這樣久，他皺著眉，壓了壓額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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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邊的機靈小太監趕忙說：「陛下，再回去歇一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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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人點頭，又看了一眼跪地的薑崢一眼，轉身回憩房，再小睡片刻，然後再啟程回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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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聖人離去，跪地的臣子和侍女宮婢們才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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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崢起身後先扶俞嫣。跪得有一點久，俞嫣身子微晃了一下，結實地被薑崢扶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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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釀釀！」懷荔從一旁跑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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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立在俞嫣麵前，用一雙發抖的手緊緊握住俞嫣的手。她喊了一聲「釀釀」，便什麼都說不出來，隻能望著俞嫣不停地掉眼淚。有感激感動，還有更多的後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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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嫣的心弦也一直緊繃著，見懷荔哭得像個淚人，她扯起唇角擺出一個撫慰的笑容，柔聲：「懷荔會一直留在洛陽，我們七老八十還能天天見呢。隻是不知道到時候沒了牙還能不能一起吃酥山和甜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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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荔破涕為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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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嫣也對她笑。她想伸手幫懷荔擦眼淚，卻發現自己的手上不知何時沾了血，伸出去的手邊懸在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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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是哪裡來的？自然是從身側薑崢身上沾到的。俞嫣側過臉，望了一眼薑崢衣衫上的血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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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荔便趕忙自己用手背擦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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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荔剛出現的時候，燕嘉澤就發現了她。相思苦，卻隻能忍著不上前。此時薩其拉喪命，他心裡那顆重石落下一半。他從陳鳴衣口中得知一些薑崢的喜好，比如他極其厭惡血腥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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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嘉澤遲疑了一下，走上前去，對懷荔說：「讓他們兩個先收拾一下身上的汙漬，晚一些再說話也不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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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對。」懷荔點頭，「你們先回去洗一洗、歇一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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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嫣說好，和薑崢一起往憩房去。她不僅要和薑崢收拾一番，也有話急切地想問薑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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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荔目送俞嫣和薑崢離去，收回視線時，猛地和燕嘉澤目光相撞。兩個人安靜地對視了片刻，又輕輕地相視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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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朝臣未離去，人多眼雜，兩個人朝一側的南園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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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你病了？」懷荔先開口尋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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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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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懷荔停下腳步，轉過身望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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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嘉澤亦停下，對她點頭。他的「病」因她而起，若再無意外，也理該好了。他望著懷荔哭得又紅又腫的眼睛，眸色慢慢深了下去，他像看著懷荔，又好像目光越過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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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荔感覺到了他的神情有一點奇怪。她蹙眉，問：「你怎麼了？你在想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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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什麼。可是瞧著你哭，心裡不好受。」燕嘉澤微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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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從金榜題名的意氣風華一朝遇了天大波折。那些聖賢書，那些他引以為傲的才學，在這場天塌了一樣的波折下毫無用處。今日事了，方知自己遇到的巨大變故，在上位者眼中不過是小的不能再小的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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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這一刻起，學子燕嘉澤才真正踏進官場仕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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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以前從未謀劃的官途，如深淵一樣在他麵前徐徐拉開帷幕。他開始撥雲霧往前走。深淵之後，才是雲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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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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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皇的聲音讓懷荔嚇了一跳，她尋聲望去，這才發現父皇並沒有回憩房，而是坐在不遠處的一個涼亭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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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荔和燕嘉澤趕忙上前行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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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