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0章 殺心(1 / 2)
晏落魚聽完這番有些沒頭沒腦的話,困惑地問道:「大木板擋著?這是什麼事兒?」
知蟬滿臉嫌棄,添油加醋地道:「聽說,這位裴家娘子到了牢房之後就挑三揀四的,全然忘了自己是在坐牢,反倒叫獄卒們給她配備各種生活用品。」
「裴娘子到天牢的第一天,就不滿意天牢的構造。」
「她便讓人給她找來了一個大不板——說是天黑之前必須得找到,因為沒有木板擋著,裴娘子壓根兒就睡不著。」
晏落魚忍俊不禁,一麵從容收撿梨花木幾案上的奏章,一麵悠哉地道:「裴家娘子倒是挺會享受日子的。」
知蟬很嫌惡地道:「根本就是奢靡無度。我前兒才聽人說起,裴儀之前用的馬車都是用最名貴的木材做的,連馬匹都是用的軍中最上乘的戰馬——竟然把戰馬拿來當苦力用,裴儀簡直太過分了。她根本就是大周的蛀蟲……」
「啪!」
伴隨著一聲奏章狠狠打在臉上的悶響,知蟬那些喋喋不休的小報告戛然而止。
她懵逼地抬手捂住自己被打的那半張臉,一臉茫然又驚恐地看向自己麵前的主子。
晏落魚並不抬頭去看這個貼身丫鬟,而是繼續低垂著眉眼從容地收撿幾案上的奏章,神情平靜又冷漠。
她慢條斯理地開口道:「誰準你指名道姓地稱呼裴娘子了?」
知蟬一聽主子竟然是因為裴儀而責罰自己,心裡很不服氣。
她捂住自己被打的臉,倔強地道:「公主你就是鬼迷心竅了!那個裴儀野心昭昭,分明是想和公主你搶皇位,你還處處維護她!」
晏落魚眸色驟冷,沉聲嗬斥道:「知蟬!」
知蟬渾身一個激靈。
她家主子雖說一般都是直接指名道姓地喊她,可用這種語氣喊她卻是極不常有。
知蟬頓時感覺涼意從腳底板沖上了天靈蓋。
她心頭一慌,雙膝一彎就跪了下去,戰戰兢兢地低垂著腦袋道:「公主息怒!」
晏落魚拿起一份折好的奏章,慢悠悠地用奏章挑起了知蟬的下巴,後者被迫抬頭看她。
但知蟬畢竟隻是個丫鬟——尊卑有別,她根本就不敢看自家主子。在這等壓力勢頭下,知蟬更為惶恐。
晏落魚冷淡地看著小丫鬟臉上的各種驚慌害怕的神色,涼涼地道:「是我平時太寵你了,把你慣得不知天高地厚了。」
知蟬驚慌不已,跪著膝行到晏落魚麵前,哭喪著臉道:「公主,我錯了……」
晏落魚用奏章抵住知蟬想要靠近的身體,冷然道:「仆人在主子麵前該如何自稱?」
知蟬愣住了,微微張著嘴巴,眼睛也微微睜大,整個人都傻掉了。
她在公主身邊待了太久。
公主也一直待她極好。
她也一直以自己的特別低位而自得。
一直以來,她都為自己可以在公主麵前自稱「我」而自豪。
這是她獨一份的殊榮。
可如今,公主要收回去了。
就因為她議論了裴儀……
知蟬好委屈,鼻頭酸酸的,幾乎要落下淚來。
她帶著哭腔道:「公主息怒,奴……婢知錯了。」
晏落魚收回了手,將奏章往幾案上一扔,眸色淡然道:「裴儀是主子。這府上,除了我能這麼連名帶姓地喊她,其他的人都沒資格,明白嗎?」
知蟬強忍住快要掉出來的淚眼,哽咽著道:「奴婢明白了。」
晏落魚看小丫鬟怪可憐的,把手伸了過去,慵懶地道:「給我捏捏手,今日批了許久的奏章,手都乏了。」
知蟬一聽主子還願意用她,心情頓時好了起來。
她吸了吸鼻子,將即將落下來的眼淚硬生生地逼回去,開開心心地給主子按摩手,動作極為虔誠。
晏落魚將小丫鬟的反應都看在眼裡,淡淡地道:「公主府上,不能有任何人非議裴儀。若是有人違反這規矩,一律亂棍打出公主府。」
知蟬嚇得一個瑟縮。
她就勢拉住自家主子的手,苦哈哈地哀求道:「公主,求你別逐我……奴婢出府。」
主子對她說:「看在你伺候我多年的份兒上,這次我便饒了你。若是再有下次,便按規矩處理。」
自家主子笑得很溫和,語調也很溫和,說的話也很溫和,但不知怎麼的,知蟬隻覺得害怕。
她哪裡還敢對裴儀有半分怨言,含著淚保證道:「不會有下次了!一定不會有下次了!」
晏落魚這才慢悠悠地道:「起來吧。」
知蟬抿唇強忍著哭意,但眼淚還是沒忍住流了下來。
但她知道奴婢是不能在主子麵前哭的,這是敗壞主子心情,很晦氣。
知蟬不禁心裡害怕,一麵抹著眼淚,一麵哽咽著道:「公主,奴婢不是故意要哭的。奴婢知錯了……」
晏落魚瞥了小丫鬟一眼,柔聲道:「你下去休息吧。」
這種話自然是主子對奴婢的關懷。
知蟬心裡一暖,各種情緒一激盪,眼淚就更忍不住了。
她含淚抽抽搭搭地道:「奴婢告退。」
晏落魚冷淡地嗯了一聲,當即便吩咐守在門外的仆人進殿。
知蟬默默流著眼淚,一聲不吭地往外走。
就在她快走出大殿的時候,她聽見公主說:「你們去備馬車,我現在要去趟天牢。」
知蟬的眼淚一下子來得更洶湧了。
可她現在一點都不敢怨裴儀了。
知蟬緊抿著嘴唇忍住哭聲,加快腳步跑了。
約莫大半個時辰後,晏落魚終於坐上了馬車。
她背靠著車壁而坐,閉目養神。
耳邊是轆轆車輪聲,偶爾有商販叫賣的聲音,再到後來就沒什麼聲音了。
不知過了多久,馬車停了下來。
車夫在外麵恭敬地提醒道:「公主,到了。」
晏落魚便讓人攙扶著,一步一步優哉遊哉地下了馬車。
獄卒們得知公主突然造訪,手忙腳亂地臨時收拾了一下子,這才恭恭敬敬地迎接公主的到來、
得知鎮國公主此番前來天牢是為了裴儀,獄卒們紛紛以目示意,心說裴大人可真厲害——從裴大人踏入天牢以來,陸陸續續已經有好幾撥貴人前來探望她了。
晏落魚在獄卒的指引下,不慌不忙地走到了牢房外麵。
柵欄那一麵被一塊巨大的木板擋著,外麵的人根本沒辦法窺探裡麵的情形。
「參見」公主。
後麵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出口,眾人便見鎮國公主豎起一根手指放到唇邊,示意他們噤聲。
獄卒們頓時不敢再有所言語了。
晏落魚瞟了眼厚重的木板,低聲詢問道:「你們就這樣任由木板擋著視線,一點不關心牢房裡是個什麼情形嗎?」
獄卒尷尬地小聲解釋道:「回稟公主,牢房平時都沒讓木板擋著。裴大人隻會在睡覺時將木板擋住柵欄。」
晏落魚眉梢微挑,意味深長地問道:「那裴大人如今是在睡覺?」
獄卒一五一十地小聲回復道:「裴大人現下在午休。」
午休?
晏落魚不免覺得好笑。
如今這時辰怕是都快申時了,裴儀居然還在睡「午覺」。
晏落魚抿唇輕笑,淡淡地道:「你們把牢房打開,動作輕些,別把裴大人吵醒了。」
獄卒恭敬領命。
其實就算沒有鎮國公主的這番叮囑,他們也一樣地會放輕動作,一點都不敢吵醒裴大人——畢竟,這位大人眼下可是他們整個天牢的送財觀音。
他們可不想把這麼個送財觀音給得罪了。
牢頭拿出鑰匙,輕輕打開了鎖——動作很輕,生怕開鎖的聲音把裡麵的裴大人給驚醒了。
接著,獄卒們輕輕將門推開,每一步也是做得極為小心,生怕惹了裴大人不快。
晏落魚看著已經大開著的房門,這才放輕腳步走到了門邊,接著便躬身走了進去。
她看了眼屋內的陳設,目光很是挑剔。
牢房就是牢房,住宿條件實在是太差勁兒了。
除了一張床,一張桌子,一張破破爛爛的交椅,這間牢房裡也不見有什麼其他的家具配備了。
目光在屋裡轉了一圈兒,最終落在了床上的那個人身上。
晏落魚盡量以最輕的腳步走到了床邊。
她垂眸看著床上熟睡的人,唇邊染上了溫和的笑意。
裴儀的麵相真真是生得極好。
眉毛很好看,鼻子也很好看,無一處不好。
是讓人看一眼便容易心動的長相。
晏落魚垂眸細細看著麵前之人的麵容。
她慢慢坐到了床邊,忍不住輕輕伸出手去,想要以手指勾勒對方的麵部輪廓。
然而,就在她的手指快要碰到裴儀額頭的那一瞬間,一隻溫熱的素手猛地抓住了她的手腕。
緊接著,晏落魚便感到一陣大力襲來。
隨之而來的便是天旋地轉。
一切發生得太快了,晏落魚整個人都有些懵。
等到她終於回過神來時,她已經被裴儀壓在了床上。
這個「罪犯」以絕對壓製的姿勢摁住她的一雙手腕,躬身俯瞰著她,錯愕道:「公主?!!」
晏落魚抿唇壞壞地笑了一下,接著她便就勢將雙腿盤住裴儀的月要身,然後便是一個用力。
頃刻之間,兩人的上下便顛倒了。
晏落魚壓到裴儀身上,伸出一根蔥白修長的玉指輕輕戳了下裴儀的鼻子,壞兮兮地輕笑道:「你到底是什麼時候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