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送你花(1 / 2)
《沒送你花》
怯喜/文
第一章
晚上九點,飛機即將降落。
透過窄窗,望見底下星羅棋布的鋼鐵城市,街道和黑色建築的亮光連成線,構成閃耀的星圖。
空姐溫聲提醒乘客即將抵達東川市。
頭等艙內,兩個女孩第一次坐飛機,新奇地擠在一起往窗外看,嘀咕著那幾幢標誌性建築連起來像某個星座。
空姐看向另一個座位——灰毯蓋住她蜷縮著的纖瘦身體,幾縷卷發露在外麵,發梢細軟。她彎下月要,正想說話,毯子底下的人忽然動了,一隻白皙的手掀開薄毯,露出睡眼惺忪的麵容,她微怔。
「到了?」懶洋洋的女聲。
施翩胡亂揉了揉長卷發,越揉越蓬鬆,乾脆放棄,打著哈欠看了眼窗外,無聊地移開視線。
臨下飛機,夏日熱風吹進艙門。
施翩歪著身子,站著聽後麵倆女孩說話。
「肯定是天鷹座,物理課上老師不是說過?」
「不像,我看像蛇夫座。」
施翩聽了兩耳朵,邁開步子朝前走,身後的腳步悉悉索索,女孩子們跟上來,一路走一路爭論,誰也說服不了誰。
聽了半路,她煩了,丟下一句:「天鵝座。」
-
機場口,高大的黑色越野停在一邊。
副駕駛車坐著個女人,窗上搭著一隻纖細的小臂,看見來人,揮了揮手:「小羽毛,這兒。」
施翩靠近車,哇了聲:「桃子,這車真夠酷的。」
竇桃挑眉一笑,傾身出去,隔著車窗和她來了個擁抱。
冷硬的觸感貼上後背的肌膚,施翩頓時清醒了——和屬於人類的右手不同,這是一隻渾體漆黑的機械仿生手臂,靈活有力,行動發出的聲音充滿機械的冷酷感。
施翩輕嘶一聲:「這更酷。」
竇桃笑笑:「感謝科技。」
說完,她拍了下駕駛座上的人:「餘攀,下車搬行李。」
餘攀沒打擾她們敘舊,下車把行李搬上後備箱。
等兩人說完,他和施翩擊了下掌:「歡迎回來。」
施翩艱難地仰頭看麵前的「巨人」,說了句髒話:「你這都快兩米了吧?吃什麼長的?」
餘攀哈哈大笑:「吃夜宵長的。走,先吃飯。」
…
夜市燈火璀璨、人聲鼎沸。
熱鬧的攤位一望無際,蜿蜒至長街盡頭。
施翩支著腦袋看周圍,切開的西瓜露出紅艷艷果肉,端上桌的小龍蝦鮮紅辛辣,鐵板上魷魚滋滋作響……燒烤攤的老板熱得狠了,買了根冰棍坐在角落裡躲涼,一隻小白貓伏在他腳上。
竇桃見她打量,指了指周圍:「東川變化不小,你多少年沒回來了?認得出來嗎?」
餘攀陰陽怪氣地接:「能認得我們就不錯了。」
施翩聽這兩人話裡話外的擠兌,淡淡一笑。
三人是高中同學,關係親密。
那年他們高中畢業,那段本該最輕鬆、自由的時光,施翩離開了東川,什麼話都沒留下。
這一走,就是六年。
酒過三巡,竇桃問:「還走嗎?」
施翩拎著啤酒罐晃了晃,眸光澄淨:「不一定,查總說了算。」
竇桃輕嗤:「你那個經紀人眼裡隻有錢,以你現在的名氣,去南極也礙不著他賣你的畫掙錢。他管不著你。」
被人戳穿,施翩一點不心虛。
隻無辜地眨眨眼:「沒定呢。」
「這趟回來乾什麼?」竇桃拉下臉。
施翩一頓,乾巴巴道:「……相親?」
「……」
竇桃和餘攀同時嗆住,劇烈的咳嗽聲過去,兩人對視一眼,誰都沒先開口,跟忽然吃啞藥似的。
「相什麼親?」餘攀重重擱下啤酒瓶,「現在都什麼年代了?小羽毛,這不是你的性格。」
施翩:「家裡老太太鬧,沒辦法。」
竇桃:「嗬。」
施翩湊上去蹭蹭竇桃的臉:「我這陣子準備在全國各地采采風,肯定呆滿一年。」
竇桃:「你最好是。」
接近淩晨,他們這攤散場。
餘攀叫了代駕,問施翩:「真不用送?」
「不用,你們回。」
竇桃喝得最多,醉醺醺地抱過來,小聲嘟囔:「小羽毛,東川也挺好的,至少還有我們。」
「知道。餘攀,把她安全送到家。」
她拍拍她的後背。
餘攀扶著竇桃上車,臨上車前看了施翩一眼,問:「過陣子有同學聚會,你去不去?」
「不去。」
「就知道白問,他們非讓我問。」
施翩笑了笑:「走吧。」
越野消失在車流間,施翩麵上的笑意慢慢淡下來,仰頭看林立明亮的高樓,喃喃道:「東川啊……」
-
回來兩天,施翩痛苦倒時差。
查令荃打開1101的門,就見她在沙發上哈欠連天,客廳裡堆滿雜物,紙箱散落,沒人去拆。
他開門見山:「東川市美術館邀請你參加藝術交流會,我推了。」
「美術館?」施翩納悶,「我和他們又沒交情。」
「我送了一幅畫給他們。」
「……」
查令荃是施翩的經紀人,在她七歲那年一眼看中她的畫,直到現在,兩人合作已有十七年。他因施翩在圈內名聲大噪,日程排得比她還滿,這樣一個人,有一個人盡皆知的特點——摳門。
查令荃不但摳門,還愛錢如命。
這樣的人居然白送一幅畫給美術館,不可思議。
施翩慢吞吞地哦了聲:「《仲夏暗戀故事》?」
查令荃刻薄道:「看來你很清楚自己水平下降。」
「這頂多叫瓶頸期。」她嘟噥了句,「你就這麼討厭這幅畫,錢都不要了?」
「為了最快打開國內的渠道。」查令荃快速道,「美術館館長是你的粉,館內有兩幅你的畫,送他一幅他當場就想給你辦展。」
「哇,那你省錢了。」她沒心沒肺。
查令荃翻了個優美的白眼:「找你就是說展的事,場地出了點問題,但我會解決。我要的畫呢?」
施翩含糊道:「快了快了,快畫好了。」
「liz。」冷冷的語調,嚇人。
「真沒騙你。」她被喊得一個激靈,坐起身,嚴肅道,「開展前一定給你,畢竟是我的展,對吧……?」
查令荃輕哼一聲,暫時放過她。
他掃了眼亂糟糟的大平層,嫌惡道:「以後就住這兒?」
「為了能自己住,你知道我付出了多大的代價嗎?」
她幽幽道。
「不就是相親?你們家老太太最寵你,糊弄糊弄就行了。」
「不樂意聽,趕緊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