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夜半密信(2 / 2)
燒吧!什麼陰謀,什麼命運,什麼家族盛衰榮辱,通通丟到火裡去。
待到信寫完,她用盡氣力將筆擲至門口,喘著氣瞪著那些字,咬了咬牙。她鼻子一酸,眼眶漸漸發紅,從眼底湧上來的淚水蒙上瞳仁,弄得眼睛她癢絲絲的。她揩了揩眼睛,一滴淚珠被擠落出來,「啪」地落在紙上。
她急忙抹了把臉,想將回信上的水漬壓乾,發覺已經來不及挽救——為了掩藏身份,她選擇了宮裡到處可見的生宣寫信。生宣尤擅吸水,隻是眨眼的功夫,那紙上有幾個字已經被洇成了一小團黑墨,隻能模模糊糊地顯出「坤寧」二字之痕跡。
也罷,若是將這封激憤之作交回去,隻怕是那邊對自己會有所猜疑。
身為一枚棋子,怎麼能有感情呢?萬般都是命,半點不由人。
她站起來坐到妝奩那邊,看著鏡中淚痕未乾的女子,自嘲地勾起唇角。打開妝奩,取出香盒,她對著鏡子仔細地用錦帕擦乾淚痕,傅上薄薄一層養膚鵝蛋粉。
正想回到榻上歇息,轉過身時手一拂,無意中將放在妝奩邊的一隻小木匣推到了地上。
宜嬪一怔,將那小木匣從地上撿起,發覺上頭已落了薄薄一層灰。
「這些宮女盡是在本宮沒留神的地方偷懶。」她一麵念叨著,一麵抹乾淨灰,將那小匣子捧在掌心打開。
那是一隻玫瑰花樣式的金簪,由一枚雞蛋大小的南紅瑪瑙雕刻而成,想是工匠用最精巧的技藝所製,嫣紅通透,栩栩如生。一個出身奴婢之人是猜度不出它的價值的,她隻知道這支簪子,大約屬於她不敢戴上頭的份量。
過了這些日子,宜嬪都快忘了這支簪子了。
約莫是去年冬天的時候——「內務府新送來的幾匹蜀錦,你挑些喜歡的拿去吧,還有匣子裡的簪子,你也挑幾支。」
宜嬪瞳仁一動——是她。
盡管自己對她說了那樣的話,她還掛念著自己有沒有好頭麵。
「愚忠!」
她憤而將那簪子擲在地上,目光劃過一絲狠戾決絕,她怒啊,哀其不幸,怒其不爭。
她回到案邊繼續未完成的回信,廢去先前那張,眼下要重新寫了。
信畢,雪白的生宣上,娟秀的小楷工工整整,挑不出錯處。
宜嬪盯著每一筆橫折豎彎鈎,將手邊之前寫的那張信揉成一個小小的團兒捏在手裡。心中難抒的痛苦如籠中獸,此時不停地撞擊著囚禁它的壁壘想要逃出生天。
她再也繃不住,從座上跌下來,拖著腿往後挪,後背抵到牆時,已是退無可退。抱著膝蓋縮在牆角,她將聲音壓得極低地啜泣著,在抽泣的小小聳動之中,那些久蓄在心裡的痛苦化作淚水,酣暢淋漓地從眼眶中流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