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ol·20 [春弦](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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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托你了。」江雪明將日誌本上的采購目錄撕下,交給九五二七。

七哥接來一看,上邊寫的都是一些建築耗材,於是心生疑惑,又問道:「你準備把這棟家屬樓翻新一遍?聽上去不靠譜啊,這不是治標不治本嘛?」

「那你說個治本的方法?」江雪明叉著月要,抬頭看向整六層家屬樓,又用雙手比出矩形框架,像是在估量整個體育場的尺寸,沒有水平測繪儀,隻能簡單看個大概。

「治本的方法」七哥琢磨了半天也沒得出一個準確答桉——從車站的角度看,像十六番製鐵所家屬樓這種地區,已經沒有什麼繼續保留的價值,如果它的靈災濃度持續增加,乘客的傷亡率逐月上升,等待它的,應該隻有[死亡]這一個選項。

至於關停的方式,就是潔西卡說的,把整塊分區的盧恩符文都鏟去,其中的[亡命徒]會陷入永眠灰飛煙滅,什麼都留不下。

「行吧」小七也找不到其他的標準答桉,但是江雪明說的這個方法聽上去就很難完成——家屬樓是按照戰時避難所的標準建的,翻新的工程量是巨大的。

隻憑他一個人

一個人?

「餵!」九五二七剛爬上摩托車,突然想起這茬,「你不會是想讓那群活死人和你一起勞動吧?讓他們和你一塊改造這個社區?」

「你提醒了我,似乎可以試試。」江雪明低頭畫著設計圖,就像是給咖啡廳做室內設計的練手作品,「謝謝啊,七哥,你這個主意不錯,不過我要是勸不動那群怪人,就一個人慢慢把這棟[大屋子]給整理乾淨吧,潔西卡長官說過,我們最多有三個月的工期,三個月之後,有極小的概率會被這片地區轉化成亡命徒。」

「你真的打算一個人乾完它啊?!」小七非常驚訝:「平時都這麼勇的嗎?」

「以前在鹵味店打工的時候,不瞞你說。」江雪明有些不好意思:「本來還有兩個同事和我一起做事,但是他們喜歡偷懶扌莫魚,上班的時間也越來越離譜,後來就被老板炒尤魚了。結果我發現——我一個人的時候,反而能做得更快更好。」

江雪明微笑著,催促七哥去拿貨物,「抓緊時間吧,估計還得麻煩你跑很多趟。反正都是打掃房間,潔西卡長官的房間很難打掃——這個也很難打掃,難做的事情並不代表不能做。我們可以慢慢來,慢慢來會比較快。」

潔西卡掏出空槍,狠厲叫嚷著:「你再罵!你再罵!~」

「算了算了算了潔哥」阿星抱住了長官,一個勁給潔西卡嘴裡塞旺旺仙貝。

「我明白了。」小七又心算了一下成本:「會花很多錢的,建材雖然便宜,可是如果你還要買其他的東西,像是草葉植被盆栽什麼的,像是聚乙烯VC/玻纖還有鋁合金這種裝修材料,這些玩意按車站的運力來算,想運到這裡,價格都是貴上天的哦!」

雪明義正言辭毫不要臉:「我考慮過了,你可以瞧不起我,但是不能瞧不起阿星的銀行賬戶。所以可能會拜托你多跑幾回,附近有貿易中轉站的話,也幫我問問價吧?手眼通天的白青青小姐姐?」

「嘿!~現在知道我的厲害了!」小七笑得嘴都合不攏了,拉上摩托車的油門,一溜煙往城區鑽。

「明哥,那我們呢?」步流星也沒事情乾了,腿上的割傷,已經叫江雪明用三角繃帶纏上,但是走路還會跛腳。

江雪明:「你的腿能跑嗎?」

「跑肯定是跑不太動,我感覺小腿的跟腱都斷了。」阿星拉起褲管,三角繃帶都止不住血的樣子,「明哥,你問這個?是想回社區裡看看嗎?要不你和潔西卡長官兩個人去?」

「把你一個人丟在這裡,我不放心。」江雪明掏出白夫人咖啡,找潔西卡要了一瓶水——從大背包裡拿出鐵鍋和燃氣灶。

他把空調製冷劑的GAS瓶裝上迷你灶台的引氣接口,開始燒水做咖啡,一點都不著急,也不打算動用萬靈藥,有一句沒一句的閒聊。

等咖啡做好了,步流星喝完,斷裂的跟腱和肌肉重新連接,他原地蹦躂起來,又做了幾個立定跳遠。

「好了!明哥我好了!」

「那就走吧,我們再進去看看,去住戶家裡走訪?」江雪明說著,又看向潔西卡。

潔西卡一時半會沒聽明白江雪明的意思,「你還想回去嗎?回到這個小區裡?」

江雪明滿眼無辜:「對啊,我不進去,怎麼知道要買什麼?要給這些居民帶什麼?光問你嗎?潔西卡長官?你這個女孩子,全身上下都是秘密,充滿了日式謎語人的味道——對付這些亡命徒,我得逐門逐戶問清楚了才安心。」

「維克托老師說過的!我們得主動進攻!」步流星倒是立刻明白了明哥的意思:「把這個大屋子收拾乾淨!」

「這棟樓像是你屋子裡的垃圾一樣,等著它們慢慢爛掉,發出來的臭味被新的乘客聞到了,還傷害到了新乘客,那個時候車站恐怕真的會把它連根拔除吧?你也說過,這座城市裡,有很多很多區塊就是這樣消失的。」江雪明細心的解釋著:「長官,我能理解你心中的[不安]——就今天,你在辦公樓裡,我們剛推門進來,看見你準備上吊自殺」

「嗯」潔西卡抿著嘴,一副心虛的樣子。

江雪明接著說:「我當時想不明白,後來想明白了——你應該是想把我們嚇跑?安全員死了,乘客沒有了向導,大多數情況都會中止這次調查任務——你想用這種方式保護你的恩人和親人,保護你的朋友們?」

「對不起!」潔西卡立刻鞠躬道歉:「對不起!我確實有所隱瞞!」

「明知故犯之後再道歉,是很惡劣的行為,我不太能理解就是潔西卡長官我實話實說啊。」江雪明形容著:「嘖,我很難理解這種復雜的情感,可能和你聊不來,我是個很實在的日子人,我自己都覺得自己有點老土,我的妹妹也這麼說,我能殺死她所有的幻想和浪漫,是個很[沒意思]的人——

——我不喜歡小確幸,或那種矯揉造作的復雜感情,你知道我在說什麼對嗎?你們日式故事總是彎彎繞繞的,總喜歡用復雜的語句去描述支離破碎又美好虛幻的東西,我不愛看動畫片也是因為以前被類似的奇怪故事傷透了心,看見那種別扭的敘事方式,我就跑得飛快——說起來有點冒犯的意思了,抱歉。」

「我明白」潔西卡抿著嘴,滿臉不好意思:「我會好好配合你們,有一說一!有一說一!中文成語,畢生所學。」

「那麼就好說了!我們走。」江雪明收拾好燃氣灶,合上日誌,變得精氣神十足。

步流星:「回去?小區裡?」

潔西卡:「回去乾什麼?」

「BOSS給我們安排的這趟旅途,這個B14景區又破又爛,裡麵還有一堆宰客的[亡命徒],做裝修工程呢,首先要搞安全防護,不然怎麼開工生產?」江雪明一板一眼,從伏爾加的尾箱掏出三張新的塑布披風,檢查最後四個沖鋒槍備彈匣:「我們進去,和他們好好聊聊,聊到他們不想聊為止,然後根據他們的行為習慣,給他們寫[安全規範指導書]。」

三人照常走過體育場小道。

江雪明逐個清點場上運動員的數量——把各類運動器械的賬單理清楚。

緊接著和四位網球手,還有兩個裁判聊了很久很久,又和看球的一家三口聊了很久很久。

大概一個多小時過去了,沒有任何驚喜,也沒有任何驚嚇。

生活就是這樣,平平澹澹的。

在潔西卡長官的幫助下,江雪明了解到,這四位運動員需要的東西還真不少——

——緊接著,江雪明在日誌本上寫滿了字,撕下來交給潔西卡。

「回頭你找侍者大人要個告示牌,把這段話掛在網球場的鐵網上,靠近入口,我們走以後,讓其他乘客看看。」

「這個是?」潔西卡不認識多少中文。

步流星拿出自己的日誌,照著寫了一遍日語,把紙張撕下來交給潔西卡。

[十六番製鐵所·網球場]

[親愛的乘客,在你右手邊有四位正在打網球的男女,他們來自蘇聯時代,有一位曾經是奧運會的運動員——與他們溝通時,最好不要討論1990年之後,蘇聯解體的事情,否則你可能會死。]

[如果你發現他們手中的球拍鏽蝕腐爛,網球丟失,在一樓的倉庫應該有我留下的備用品,如果你找不到備用品,說明這裡已經荒廢了很久很久,要直接開溜。]

[這四位運動員都喜歡三道槓的吸汗襯衫,對鞋子沒什麼講究,如果你帶了功能飲料,可以送給其中兩位女士,白頭發大眼睛的叫斯琴涅娃,黃頭發小鼻子的叫薩沙,都喜歡牛磺酸飲料,可以提升她們對你的好感。]

[兩位裁判不喜歡說話,他們喜歡吃玉米餅,這種零食很乾淨,不帶油水不黏手,適合在比賽時吃。]

[旁邊的一家三口是日本關西人,都姓鬆下,丈夫很喜歡賭博,不要說關於賭博的話題,他的妻子會試著殺死你——

——妻子會問你鈣片的事情,如果你沒有鈣片的話,牛奶也行,實在找不出這些東西,就不必去打擾他們了。他們的孩子可能會羨慕你的身高,纏著你問東問西。]

[九界車站·乘客:江雪明]

「這些是」潔西卡捧著兩張紙條,才明白這兩位乘客打算乾什麼,「這些是留給其他乘客的嗎?」

「潔西卡長官,你的中文很爛,我有必要寫下這些東西,免得你在和其他乘客溝通的時候詞不達意。」江雪明解釋道:「整個過程會花很多很多時間,就像是打掃房間一樣無聊。」

「不不不!不不不」潔西卡一個勁的點頭:「謝謝!謝謝你!」

「不客氣,我估計這個告示牌要經常更新。」江雪明又囑咐道:「你不可以偷懶。」

潔西卡眼睛裡都是小星星。

「嗯!」

二十四個小時之後。

一樓的所有功能場所大門上,都多了一張小紙條。

俱樂部舞廳、麥當勞餐廳、大食堂、浴室和社區居委會的辦公室。

裡麵的每個人,每個亡命徒的基本情況,與亡命徒溝通時需要注意的事項,都寫得清清楚楚。

隻是還不夠詳細,江雪明沒那麼多的精神力去深挖這些旁捎末節。

本來談話就是一件非常消耗精神力的事,要避開[禁句]察言觀色,時刻留心談話對象的精神狀態,連續二十四小時不斷的說話,是非常辛苦的事。

阿星在一旁有樣學樣,明哥偶爾走神的時候,他就會立刻接上話題,免得怠慢了這些容易陷入狂暴狀態的貴客。

期間隻發生過一次險情。

——對付乒乓球台的紮堆人群時,江雪明也不敢上去直接打招呼,那地方人太多,都是壯年的漢子,還在拿空煙盒打賭,看起來個頂個的脾氣火爆。

於是他就叫潔西卡長官把這些人都拆開,一個個傳喚過來。

其中一個漢子輸急了眼,剛走到球場外緣就變成了喪失神智的癲狂狀態。三人不得不跑出小區,在門外等待盧恩保險發揮作用。

江雪明在車上睡了十個小時,這一覺睡得特別香。

在精神力消耗完之後,進入睡眠狀態時,大腦完全放鬆下來——把大腦裡的垃圾廢液全都排出去。

當他醒過來時,還能發現輝石在閃閃發光,他不知道這代表著什麼,或許是好事——或許他偏光六分儀也說不明白的精神力,從[規格外]變成了更加[規格外]。

第二天,七哥開著一輛大卡車,載著建材回來。然後被雪明拉進了小區。

四個人開始逐門逐戶篩查所有的住戶,聆聽他們的需求,他們的故事,他們不可冒犯的獨特[禁句]。

——緊接著,將這些信息都變成一張張告示,一句句諫言。

變成[安全規範指導書]。

第七天。

[居住區一層到六層樓道]

[你會看見一位華裔衛生阿姨,她的名字叫李香雲,她負責這棟樓的保潔工作,很喜歡唱歌,如果你會唱《瀏陽河》或者《我的祖國》,可以試著和她搭訕,她對每家每戶的情況都非常了解,是個熱心腸。]

[如果你不會唱歌,我也推薦你試著唱一唱,樂譜我會留在最後,李香雲阿姨並不會因為你五音不全的樂感而嘲笑你,她會抓著你的手,像是指揮棒一樣,教你唱歌。]

[她手下有八個輪班的勤雜工,隻要你成功攻略了這位阿姨,她會熱情的給你介紹每個房間的住客,她在這個小區,算是德高望重的人,基本上隻要她在場,沒人敢亂發脾氣。]

[如果她的打掃工具壞了,你一時半會找不到代替的東西,倉庫裡也沒有了,你可以試著和她一起彎月要撿垃圾,然後找機會開溜。]

[九界車站·乘客:江雪明]

寫下最後一筆,撕下書頁,關於[亡命徒]的處理辦法,江雪明已經完成了百分之九十八。

剩下的那百分之二——來自英英幼稚園的六個小孩子。

這些孩子們的脾氣是真的難搞,不過三四歲的年紀,話也說不清楚,一旦找不到爸爸媽媽,或者老師也哄不好了,就會立刻[死]給你看。

緊接著這種癲狂的情緒又會往外傳染,迅速變成一場毫無征兆的暴亂。

江雪明也很頭疼,他沒照顧過孩子,白露從小就很乖,和他自己一樣乖,不哭不鬧的,因為一哭一鬧就得挨板子。

可是這些小寶貝打不得,打了也不怎麼長記性。

他想了半天,總不能給幾位老師傳授90五十連發教育辦法吧?

——仔細琢磨下,那場麵可太癲狂了。

潔西卡也無能為力,以前她在工作之餘,也會來教家屬樓的小孩子們做題,不然怎麼好多人都喊她潔西卡老師呢?

對付這些寶寶,她是小心又小心,謹慎又謹慎。

在幼稚園破破爛爛的旋轉木馬上,四個人坐成一排。

「算了。」潔西卡扯著江雪明的衣袖,用中文說:「有些事情,做不到,不強求。你,做很多很多了,很多很多,謝謝你。」

「不算,不能這麼算了。」江雪明咬牙切齒的,滿眼的不甘心:「一個屋子打掃到一半,你喊我住手?你要急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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