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第 113 章(1 / 2)
城主是個溫和、善良、包容的性子,不頒苛政,愛民如子,善城中所有百姓也像敬重自己父母那般敬重城主。
聽到有幾個外鄉人求見,他也同意了,讓侍從把人請進來。
何蕊那張臉在屋內好似會發光,容貌盛極,城主也不過略一停頓,就移開眼去,實有君子之風。
「幾位來可是有什麼事?」城主問。
還是騰山先說話,恭敬行了一禮,有些不安地說了來意。
他們路上商量過,隻問善城有沒有發生過什麼怪事就好。
至於城主會不會騙人?
善城的善人,怎麼會騙人?而他們作為善人,又怎能懷疑城主?
騰山雖一心向善,可也知道,自己是來渡死劫的,這善城再好,不能久留。他一邊擔憂這善城什麼時候會生出詭異讓他們無聲無息死去,一麵又生了別的心思。
善城這樣好……好如世外桃花源,他竟有些不願離開了。
他心想,其他幾人會和自己一樣,不願意離開嗎?
城主聽了問,依舊是那副悲天憫人的神情:「實不相瞞,鄙人在善城任了數十年城主位,從沒聽過有什麼怪事。」
「沒有麼?」何蕊問,「幾十年來,沒有人失蹤或發生什麼意外?」她瞧著容貌盛極,說話聲卻清冷,如玉珠落盤。
城主想了想,還是搖頭:「鄙人從未聽聞什麼怪事,更不曾有人失蹤。」
「是嗎?」薑遺光道,「可我聽聞常有惡人潛入城中作惡,他們又是如何作惡的?」
眼睛垂下,做出傷心難過的模樣:「會像素素一樣騙人嗎?」
群主早就聽過他和素素的故事,道:「惡人是自然是會騙人的,惡人不光騙人錢財感情,還要誘人作惡。等善人變成了惡人,就會受到和惡人一樣的處罰,落入惡城。」
這不是他們第一次聽說惡城了。可一聽到名字,在場幾人還是紛紛皺起眉,露出抵觸模樣。
他唇角含笑,那張笑臉好似蓮花座上的佛祖,一動不動:「但也不必擔憂,隻要心智堅定,一心向善,是不會淪為惡人的。」
「真的嗎?」薑遺光目露惶恐,「可我,我沒察覺到素素在騙我,她也沒有誘我作惡。」
「她會不會……不是惡人?」
城主道:「獬豸不會認錯。她現在沒有引誘你作惡,或是時機未到,或是你沒有察覺。」
薑遺光看不見別人的臉,隻能憑感覺,此刻,他察覺到城主的目光停留在自己臉上,名叫何荽的女子也看了一眼自己。
沒有惡意。
也談不上什麼善意,就好像在看路邊的一塊石頭,又移開眼去。
薑遺光知自己年齡小,有時,人總是對女子、小孩更容易放下心防,也更加「包容」,因為他們認為這兩種人犯錯任性再正常不過。
他道:「城主這樣說,是因為以前也有惡人蠱惑過善人作惡嗎?」
這話城主沒有直接回答,沉默良久,他才道:「總之,不必為她難過。」
城主沒有直接否認,而是換了話題,想必就是有了。
莫單就問:「還請城主告知我等,我們從外頭來,不知惡人作惡手段。善多就是被那惡人蒙騙了,要是還有惡人要騙我們,可如何是好?」
騰山也道:「確實,我們也不知誰是惡人,總該教我們個分辨的辦法。」
城主嘆口氣,搖搖頭:「善惡哪能一眼分?總是相處時間長了,才知道誰善誰惡。」他指指大門口方向,「真正能分辨的,也唯有那尊獬豸,你們要是遇上了,把那人帶來府衙就好,獬豸大人會親自處置。」
他的話有些意味深長。
在場眾人不禁都想起那天,獬豸是如何處置盧素的,幾人不禁覺得脖子一涼。
騰山也察覺到了緊迫。
他道:「城主大人,我是外鄉人,雖然進了善城就變成善人,但到底比不過在善城多年的善人。要是惡人潛進來誘我作惡,我怕我會……」
城主依舊如之前一樣寬慰他,隻道如果一心向善,便絕不會被引誘。
而接下來,不論問什麼,城主都不直接答。
何荽一直沒說話,隻靠何蕊開口。何蕊又問這善城來歷,歷經多少年,城主也不願說,倒是給他們批了條,允許他們去進書庫看善城的地方誌。
幾方閒話下來,幾無收獲。
既不知善城來歷,也不知如何辨認,更不知過往發生了什麼。一城地方誌何其多,真要找該找到什麼時候?況且,地方誌中,未必會寫城主本人的經歷。
沒錯,他們幾乎都確定了,死劫應當和城主有關。
薑遺光亦覺得城主身上疑點越來越多,他還假作著傷心難過模樣,卻察覺到城主一直在有意無意地看著自己。
並非直視,而是一種隔著不遠不近距離的注視,就像高高在上的佛,垂眼看座下芸芸眾生一般。
他看不清,也不能問,隻好假裝沒察覺。
幾人告辭。
城主親自送他們出來,臨別前,特地對薑遺光說了一句話。
「你若實在念她,等過幾日,你們或許還能再見。」
這句話叫幾人都有些毛骨悚然,還要再問,城主卻離開了。
「怎麼回事?她那天不是……」騰山張口,卻說不出一個死字來。
薑遺光更覺古怪,任憑其他人詢問,他什麼話也沒說,跟在幾人身邊往書庫去。
城主道給他們開書庫就真的開了,厚重大門打開,衙役客氣地引他們到一架一人多高的書櫃前,指給他們看。
五十年內善城的地方誌都在這兒了,後麵是五十但一百年,再往後還有更早些的。
「這該看到什麼時候?」周齊道,「我們還是各自分工,大致瞧瞧吧,隻看有沒有怪異事就好。」
騰山道:「善城幾百年的地方誌都在這兒,看樣子保存完好,恐怕也沒有經歷過什麼古怪事,一路太平到現在。」
薑遺光一直都很沉默,他連人臉都看不清,更遑論認字?
但他也不覺得從地方誌裡能看出什麼,便跟隨他們的腳步走到一邊,慢慢地從架上取了一卷書來。
何荽又看了他一眼。
薑遺光的動作有些慢,因為他看不見,但在其他人眼中,他本就不是急性子的人,這樣倒也不奇怪。
他低頭,作出認真看書的模樣。
手中的書卷,扌莫著有層薄灰,拍去後打開,紙張泛黃,印了墨字。薑遺光每頁找一會兒就翻書,書頁翻得飛快。
其餘幾人也跟著看起來。
莫單和周齊打開書沒多久,就隱晦地對了個眼神。
這卷宗上也有些古怪,其他地方都規整,卻有不少字眼空開了,不寫不印,自個兒往下翻,才發覺那些都是不大好的字眼。
例如,死、歿、斃、屍等,還有些寓意不詳的、容易引發人惡念的,也一並隱了,導致一頁書看上去缺了幾個空位,實在叫人難受。
莫單不信邪,又轉去其他地方,找了本話本子,打開大略翻了遍,那話本子說的是個善有善報的事兒,在裡頭,作惡多端的江洋大盜被獬豸感化後,重新做人,而被他拆散的一對情人也終成眷屬。
和地方誌一樣,一些不可避免用到的不祥詞匯都被隱了去。
再翻幾本,還是如此。
地方誌上無一不是對城主的歌功頌德。上一任城主名姓不詳,後來禪位給現任城主,二人以父子相稱,現任城主替他養老送終。
當然,送終二字也被隱去了,說到送終,就讓人想起死亡,想到生老病死,就容易心生畏懼,實在不詳。
他們二人偷偷去看其他人,那幾人似乎都不覺得有什麼不對。薑遺光捧了書卷在角落,飛快「看」完,又記著位置擺放回原處。
「你可有查到什麼?」周齊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