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第 133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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紙人放在薑遺光枕邊,途中三人分別來探望過,見他睡得正熟,也沒多看,又輕手輕腳出去了。

回想這一路,姬鉞頭疼地捏了捏眉心。

他本以為隻是一趟普通的夷州之旅,誰承想能鬧出這麼多事兒。實在是……

「聽老漁民說這幾天不會再下暴雨了,馬上走。」姬鉞道,「我們早就該到夷州的。」

黎恪亦有些無奈,道:「應當不會再生枝節了。」應該吧?

蘭姑聽了好笑,搖搖頭:「希望劉家那位女子好生下葬吧,年紀輕輕,也是可憐。」

這麼一出戲鬧得滿城皆知,劉家以後在謄縣的日子恐怕不好過。

他們在樓下說著話,樓上,薑遺光緩緩醒轉過來。

山海鏡貼在心口,冷冷的,怎麼都捂不熱。薑遺光拿起鏡子,起身穿衣,無意間看見了放在枕邊的紙人。

不過巴掌大小的紙人,隨意畫出的一張臉和他竟然有幾分相似。

不期然的,薑遺光想起來在船上時,聽得那位船工說起的閩省替身紙人的傳說。

替身紙人……

真有這種東西嗎?

他那天晚上,為什麼會忽然跑到劉家的棺材裡?和這個紙人又有什麼關係?

薑遺光拿起那個紙人,手裡托了山海鏡,把小小一片紙人放上去。

不論這紙人牽涉到什麼,他都不想管。

這段時期他總是被牽涉進各種怪事中,好幾次都依靠了黎恪他們才活下來。

但……沒有人能永遠靠得住。

他不應該靠那幾人,即便他們現在能用,可將來呢?他不能次次靠那些人。

小小一片紙人癱在山海鏡上,抖了抖,慢慢扁平下去,五官也變得僵硬。到最後,隻剩下一張奇怪又簡單的臉。

不再像他了。

……

劉家那邊也隻覺得晦氣得很,誰能想到棺材裡竟然真有個活人呢?匆匆忙忙繞城半圈後抬去劉家祖墳埋了,一應繁文縟禮都省了不少,埋了後,那幫人撒了點紙錢就走。

夜裡,一隻白色兔子蹦跳著,來到墳前。

兔子垂下耳朵,理了理爪子後,趴在墓碑前睡著了。

或許是九公子等人的許願成真,第二日起來果然天光大好,一片晴朗。一眾人收拾了,縣令歡天喜地的恭送他們上船去,隻希望這批人不要再回來。

烈烈晴空,船隻順流而下,前往更南方。

九公子坐在甲板上,望著遠處飛去的海鳥,嘆息道:「我原先還覺得日子太平淡,現在想來平平淡淡才是真。」

他看一眼同樣站在圍欄邊,不知在想什麼的薑遺光,笑道:「善多,這會兒你總不會再出事了吧?」

薑遺光平靜道:「未必。」

「嗯?」姬鉞不過開個玩笑,沒料到這家夥竟然這麼實誠地答了。

薑遺光道:「我身邊總是容易出怪事,再過幾日你們就知道了。」

黎恪嘆道:「這和你無關,不必把這些事和自己牽扯上。」

薑遺光就沒再出聲了。

曾經也有人這麼對他說過,隻是在層出不窮的怪事與厄運下,那些人最終還是和他疏遠,再不來往。到最後,他們也跟其他人一樣,視他為災難。

沒有人會願意一直被人拖累,黎恪又能堅持多久呢?

船上的日子有些無聊,每日都是一樣的,船上看書容易眼花,大家也沒這麼手不釋卷,便隻出來曬曬太陽,釣魚下棋,吟詩奏樂,談些海上古怪事。

從謝文諍口裡,他們得知了京城近況。

恩科即將開始,原先還滿街跑參加文會的書生們都收了心,回家安心溫書。

因著陛下的滅佛之舉,六月六天貺節那日,又是佛門曬經節的時日,按以往。各個寺廟都要讓僧人出來曬經書,從街頭曬到街尾,以彰顯本寺經書繁多。

但現在沒有一座寺廟敢這麼做,僅存的幾間都關起門來偷偷曬經,還要讓人別傳出去。

按陛下的話來說,這些紙墨本可用於印聖人之言,可教化更多百姓,現在卻全印上了百姓不會看、看了也毫無意義的經文,實在浪費。

謝文諍說起也有些嘆息。

曾經太後娘娘還在時,太後崇尚禮佛,舉國上下皆尚佛教,現在太後娘娘去了,陛下開始討伐佛門,那些個曾經滿口佛言身戴佛珠的人,現在不又換重新換了錦衣?

這世道,總叫他覺得有些無常。

這一趟路途順暢得過分,很快,他們就到了閩省最南邊,那裡有十幾座小漁村,再往北走一些,又是閩南一座最大的府城。

途中,黎三娘也順利從鏡中出來,她氣色還好,隻是不知在鏡中經歷了什麼,這兩天看人的目光總是有些陰沉,帶了點惡狠狠的意味。

其他幾人也沒問。

在鏡中,什麼都可能發生。黎三娘生性豪爽,好廣交友,在鏡中被「友人」背叛並不意外。

好在,靠岸前她恢復了過來。

九公子等人隻要送到這兒就可以了,剩下的路需謝文諍自個兒帶人去。謝文諍便領著幾人先去見了當地官府,知府給他們接風洗塵後,聽說謝文諍要去夷州,特地給他備了二十來個海上好手,並極力推薦閩省福船。

陛下在閩、越、桂三省開放海禁,閩省常有從其他地方來的白皮膚黃頭發、或者滿身黑到看不清臉的人來,他們說的語言大多數人都聽不懂,一些習慣他們也看不上,但那群夷人帶來的一些小玩意兒還是不錯的,當地人也不介意和他們做生意。

天氣炎熱,幾人都換了薄衫,在街上走。

「瞧著還挺熱鬧。」九公子晃著折扇,「和京中又是不一樣的光景。」

這兒幾乎家家做生意,戶戶迎來送往,街頭巷尾都是叫賣聲。什麼都賣,從頭上的絹花到腳上布鞋,嬰孩繈褓料子到壽衣鋪子,擁擠又熱鬧。

往來的閩省男女臉上帶著汗和笑,常在海邊,難免曬得黑些。九公子等人一站在裡頭,看著就不像閩省本地人,時不時有小童兒問他們要不要打尖住店,被拒絕後又像隻猴兒一樣躥遠了。

黎恪笑道:「的確,隻是這閩省也太熱了些,在下實在承受不住。」

九公子看他熱成那樣,不免發笑,湊過去給他扇扇子,走了沒幾步,見有賣扇子的,乾脆一人給買了一把大蒲扇,他自個兒則拿著折扇瀟灑不羈。

蘭姑嗔怒:「九公子這樣,可是會討不著姑娘歡心的。」

黎三娘不在乎,卻也樂得摻和進來:「我便罷了,蘭姑這樣弱質纖纖的女子,你竟給她蒲扇?實在好沒情趣。」

黎恪就看著他們發笑,不多說話,要是自己摻和進去,保準會被三娘和蘭姑圍攻了。

其實這會兒太陽並不熱烈,隻是地麵蒸騰上的熱氣熏得人臉發燙。當地人都習慣了,還有小孩兒甚至戴了麵具跑來跑去。

黎恪這才注意到,這條街上賣麵具的人也挺多,且那些麵具大多有些古怪,顏色格外艷麗,卻又帶點兒猙獰的感覺,凶神惡煞,少有精巧的麵具。

「善多,你看這些麵具。」黎恪叫住薑遺光。

薑遺光跟在他們後麵走,一路走來,有不少姑娘家的眼睛都黏在他身上,還有大膽些的沖他擲香包、手帕,隻是他一個都沒接,察覺有人朝自己丟東西,立刻閃身就躲開了,弄得黎三娘等人都在暗暗發笑。

見黎恪看中一個麵具攤,九公子等人也湊過去。

「這些麵具我在京城中沒見過,不過我聽南方的商人說過,南邊有一種儺戲麵具,樣式詭異,形同鬼怪,這種是儺戲麵具嗎?」

擺攤的小販聽不大懂他們京城的官話,蘭姑便用閩語和那小販說,不一會兒回了九公子。

「這些不是儺戲麵具,閩省這兒少儺戲,儺戲都是江西、廣西或貴省那邊的。」蘭姑解釋,「不過閩省這兒常常有遊神,遊神時,大家都帶上麵具一塊兒遊街,一般都是在正月,但現在也不分什麼正月不正月了,想辦就辦。聽說今晚這兒就會辦遊神會。」

幾人對視一眼,皆從眼裡看到了躍躍欲試的意味。

好不容易大難不死,自然要好好享受才是。

九公子當先挑了個青麵獠牙、口裡吐出幾根牙的怪麵麵具,那小販看見他挑這麵具,立刻笑開了,說了些什麼。

蘭姑轉述:「他說這麵具和耍牙有關,賣得貴些。」

九公子奇道:「耍牙,耍牙又是什麼?」

蘭姑問了,再次轉述:「從北邊不知哪兒傳來的一種變口雜技,約莫是能將長牙在口裡吞吐吧,隻是這地方沒有,他們也是從別的地方聽來的。」

來閩省的外來人極多,各地方風俗都傳些來也不奇怪。

九公子記下了,道:「有機會,我還真要去看看這耍牙的功夫。」說罷,他將麵具帶上,好好一位貴公子,突地就變成了麵目猙獰的鬼怪。

黎三娘挑了個鬼將軍鐵麵具,沒戴,掛在脖子上。蘭姑要了個虎麵,口裡也有兩顆尖牙,隻是瞧著沒九公子那個嚇人。

黎恪也拿了一個不太起眼的灰色麵具,說不出是什麼,隻是套上後叫人認不出罷了。

他問:「善多,你要不要選一個?」

薑遺光對一切都沒什麼興趣,但見他們都拿了一個,自己也隨便從攤上挑了一塊。

他本是隨意伸手,拿出來後卻發現,那是一張滿是鮮紅斑紋好似被大火灼燒過麵容的麵具。

他又想起了那個被烈火灼燒的夢……

黎恪見他也拿了,心裡有些欣慰,正要掏錢,蘭姑卻敏銳道:「善多,你要是不太喜歡,再換一個?」

薑遺光沉默片刻,還是搖搖頭:「不用了。」

他將麵具戴上,眼睛從挖出的兩個小孔往外看東西,好似這片天地也變小了,變成兩個小孔。

他們走後,黎恪落後半步,悄悄問蘭姑:「蘭姑,你是怎麼瞧出他不想要的?」

薑遺光從未表露出真正喜好,他幾乎沒有任何喜好,什麼都可以,什麼都不在意,連命都不太在乎,好似隨時都會舍了這一身皮肉而去。

黎恪隻能想辦法,試圖讓他先愛上這人間,對世間不論什麼都好,產生些牽絆。

有了牽絆,就會有顧慮,會誕生其他七情六欲,那他才像個活人。

可惜,他到現在也沒察覺出來薑遺光有什麼偏好。

蘭姑道:「我也不知為何,但我感覺他就是不喜歡那麵具。」她在心裡猜測,或許是因為薑遺光在鏡中渡過類似火燒的死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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